她恍惚间似是看见了那一日在御书房中修竹质问她时的情景。
他说,只要她不承认她害死了丞相,那他便信她,护她。
只可惜,她信了他,最终却还是命丧黄泉。
她可怜的弟弟哪里知道,这朝堂之中的水究竟有多深。她被人陷害,她的弟弟还蒙在鼓里。
她不怪他,只是,她不在了,也不知修竹能否好好的守着这天下。朝堂之中那些个豺狼虎豹,可没有一个是好应付的。
她若怔若忡的想着,耳旁的议论声却越来越大,直接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瞧瞧,瞧瞧这个毒妇,生前谋害丞相,死后的排场竟还这么大!”
“就是!这样的恶人,就该随便埋在乱葬岗!”
“她也算是得了报应了,害死了丞相就该一命换一命!”
宋游鱼听着耳旁的唾骂声,看着周围义愤填膺咒骂着死后自己的平民百姓们,深吸了一口气,愤然道:“死得好!真是善恶终有报!”
她突然发声,立刻引得周围的人看了过来,“姑娘,你与安庆公主有仇?”
实在是她的神色太过于气愤了。
宋游鱼闻言,点了点头道:“正是!她害我劳累整整六年,六年来我没睡过一个好觉,整日提心吊胆度日!如今终于熬出头了!”
她话音刚落,便立刻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同情目光。
宋游鱼说着说着,心中便真的怅然了起来。
她为了修竹能坐稳这个皇位,暗中为他操劳了整整六年,背负了多少骂名,死后还要被这般唾骂。宋游鱼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的。
只是转念一想,俗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若是能在死后被人记得千年,倒也不枉她这么一番苦心付出了!毕竟,她也算是“名留史册”了。
宋游鱼长长的从胸中输出了一口气,眼底泛光,定定的看着那越走越远的棺椁,扬起了一个微笑。
安庆,辛苦,走好。
往后,世间只有宋游鱼了。
她彻底红了眸,抬步便想离开这里,却不料步子还没迈开,身后便乍然响起了几道混乱的声音,“躲开,都躲开!”
宋游鱼猛地回头,只见几个不知打哪来的飞箭朝着这边一路滚了过来,直击队伍最中央的棺椁。
“有刺客!快护灵!”
队伍乱成了一团,那飞箭来的猝不及防,护卫们始料未及,为了保命纷纷逃窜,根本无人看管棺椁。
直到好一会儿局势稳定了下来之后,方才有人堪堪反应了过来。
“护灵啊!都别跑了快点来护灵!”
原本整齐划一的队伍,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宋游鱼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了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生前究竟是做了多么穷凶恶极的事啊,死的凄惨,便连死后,也有人不肯放过她。
真是可悲,可叹,又可笑。
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就在下一刻,忽然从四面八方冲出了一群黑衣人,速度极快,几乎看不清人影,目标却很明确,便是队伍中心的棺椁。
护卫们立刻反应了过来,猛地朝着棺椁聚拢,“护灵!护灵!”
那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各个武功高强,且分工明确。
一队拦住了护卫,与之纠缠拖延时间。
而另一队,直奔棺椁,竟是准备将棺椁撬开!
宋游鱼站在原地,冷冷的目睹着这一片混乱。片刻,唇角竟是溢出了一丝笑意。
她生前树敌数不胜数,这些人在她活着的时候奈何不了她,她死后,还不是任由人宰割?
如今撬开她的棺椁,将她的尸体拖出来鞭尸,她都不会意外。
瞧瞧,便是那群护卫想来也是不想让她好过的吧?面上虽在阻拦抵挡,可实际上连力都没出几分,就那么眼看着那群歹徒将她的棺椁撬开!
宋游鱼目光死死的盯着棺椁,有心阻止,却又无力。
她死死的握紧手心,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
好一会儿,方才平息了心头的怒意。
罢罢罢,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得好死,便是死后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大快人心之事,她又有何不甘呢?
就这样吧。
安庆。
她猛地抬头,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
可偏偏是这么一抬头,却有一道玄色衣袍骤然从她的眼前飘过。
她定睛一瞧,却是一男子,凌空一跃,衣袂翩飞,宛若谪仙下凡一般,直直的朝着棺椁跃去。
“大胆!”
不待宋游鱼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幕,便见原本已经撬开了的棺盖倏然落下。
只听“轰隆”一声,又牢牢盖紧。
方才空中那玄衣男子,翩跹落于棺盖之上,宛若守护神一般,竟叫人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他负手而立,看着底下一众黑衣人,眸中冷色如刀般凌厉,“尔等竟敢放肆若此!”
他音色冷冷清清,在满大街的嘈杂与喧嚣之中竟然格外出众。一时间,竟无人再说话了。
而那群被击落的黑衣人,也愣愣的看着立于棺盖之上的男子,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你是何人!”为首的黑衣人抬手指着那男子,厉声呵道:“你若识相,便赶紧离去,莫要挡着我们替天行道!”
那男子闻言,勾唇冷笑,“古往今来,还真没听过撬人棺椁是替天行道之事。”
“撬人棺椁固然可恨,可你应当知晓,这棺椁里装的不是人,乃是罪大恶极的畜牲!”黑衣人咬牙切齿,“施言墨,你应当知晓安庆生平犯下的罪孽,你还要维护她?”
施言墨乍然听闻自己的名字,微微有些惊讶,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他淡然的抬手,掌风一动,便将身后几个悄然爬了上来的黑衣人击倒在地。
又有几个黑衣人跃跃欲试,他拿出随身佩剑,倏然一挥,直击其中一人脖颈,顿时,鲜血横流。
他手段狠厉,直接震慑住了在场所有的黑衣人。
那为首者见状,怒道:“既然如此,你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莫要客气,我原也没打算对你们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