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杰要被他哥吓死了。军法帐里放了两排军杖,一排大,一排小。就是小杖也有掌宽,两指厚,红木所制,厚重异常。
军法帐内多用于刑责犯了严重军法的兵将,一杖下去就会皮开肉绽。
平素行军法,多是棍责,或是鞭刑,校场之上,当众施加。
“哥,小杰知错了。”燕杰磨蹭着不肯趴过去。大哥把自己带到这里责罚,又没有人来求情,不打得皮开肉绽地是不会停手的。
燕文伸手拿了一根军杖,对着燕杰拦腰就打了上去。燕杰也不敢躲,只是缩了脖子,闭上眼睛,等着痛楚到来。
军杖在堪堪落到燕杰腰上时停住了,是燕月的手握住了军杖。
“师兄。”燕杰看见燕月师兄,立时便有活了过来的感觉,忙躲到燕月身后:“哥,饶了燕杰吧。”
“师兄。”燕文对燕月躬身为礼:“您,怎么来了。”
燕月淡淡一笑:“这里倒是好地方,别打燕杰,想为老大出气,打我。”
燕文一愣。燕月刷地扬手将身上的铠甲甩出去,正落在刑凳旁的衣架上。他附身趴到刑凳上:“打吧。”
“师兄,燕文不敢。”燕文屈膝跪地。燕杰也忙跪下了。
燕月蹙眉:“让你打就打。”
“那么想挨打?我打你。”门帘一挑,含烟沉着脸进来了。
燕月趴那没动:“有劳师兄。”
“含烟师兄,手下留情。”燕杰忙跪到燕月师兄的条凳前拦着。他哥许是不敢真打燕月师兄,可是含烟师兄可会真打。
“你一边去。”燕月用手扒拉燕杰脑袋。
“这也算不得燕月师兄的错啊。”燕杰小声嘟囔道。
“是我的女人对老大不敬,我难辞其咎。”燕月叹气。
“你的女人?”含烟蹙眉,这话若是老大听了,怕立时就要罚燕月打嘴了。
“冷小袄那个丫头,我看她是不想当我的女人了。”燕杰冷哼。
燕文瞪了燕杰一眼,既觉得他这话是对老大歉意十足,对冷小袄却又稍显得有些薄情寡义。
“我愿意让老大每天拍我一顿,拍到她不生萧萧的气为止。”燕月对萧萧情深意重,所有师兄弟都是明白的。
“只怕老大懒得拍你呢。”含烟蹙眉:“咱们得想个好法子宽老大的心才好。”
燕杰叹气道:“被女人下泻药这么丢脸的事情,老大哪能那么容易释怀。他如今又不许我们再提这事,我们还是想别的主意吧。”
含烟点点头:“先回去吧,军营之中,凡事都有规矩,我们这样私入军法帐,趴已经有所不妥了。”
可不是吗,这毕竟是杨大哥军中,出了任何差错,小卿那里都不好向杨大哥交代。
燕月有些赧然:“燕文去帮你的朋友解开穴道吧。”
燕文就觉得纳闷,为何燕月和含烟师兄进来,却没有听到魏丁的声音,原来是被燕月师兄点了穴道。
含烟瞪了燕月一眼:“你可仔细着些,若是有什么别的错处,老大的板子可不会轻饶。”
“燕月不敢。”燕月是真得不敢惹老大气怒了,可是不代表他不会。
含烟也是叹气,老大说得对,有些师弟专门就是用来气师兄的,毫无疑问,燕月就是这种师弟。
燕文和燕杰去了外面,给魏丁和另一人解开穴道,连连致歉。魏丁苦笑道:“傅家高足是皇上钦点的都尉,武功之高自然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
含烟和燕月、燕文、燕杰回到营帐中,燕月命燕杰道:“你不必跪了,睡会吧。”
燕文虽然觉得燕杰是没资格躺着睡觉的,但是燕月师兄吩咐了,他也不敢违背,只好黑着脸不吭声。
含烟道:“燕月也不必跪了,方才老大已是免了你们了。”
燕月摇摇头,走到老大的帐门前,屈膝跪了下去。
含烟看了燕文和燕杰一眼,示意大家安寝吧。
小卿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伤痛当然是最主要的原因,只是更觉得心里郁闷。
小卿想,自己是不是真得对师弟们太过严厉了。所以旁人都看不下眼去。尤其是对燕月。
只是燕月那性子,一天三顿打都未必能乖乖地不出一点纰漏的,何况自己哪有时间一天到晚只看着他一个呢。
当初师父把燕月交给自己,是对自己的信任和重托,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师父,所以对燕月要求也越发严格。燕月本是那样杰出那样出众的孩子,即便脾气桀骜不驯,但是瑕不掩瑜,到底还是深得师父器重。
也越因如此,小卿就更怕燕月令师父失望,所以对燕月督导得更勤,要求得也更多,若是燕月做不到时,当然也更生气,板子也落得更重了。
小卿轻叹口气,自己已经长大了,应该更稳重,更宽和才是。就像三叔命五叔教训的,凡事应多思己过,许是自己给燕月的压力太大了,也会让燕月越发叛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燕月毕竟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是个小屁孩呢,却又是天盟盟主,又学着大人恋爱,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自己实在不该这么急躁,多给他一些时间就好了。
而且命燕萧萧过来“观刑”一事,处理得确实不够妥当,燕萧萧就是曾经当过男孩子,到底不是男孩子,又对燕月情深似海,一时受了刺激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小卿这样想着,心里平静对了。好吧,一报还一报,这次的事情,就算扯平了。
小卿终于沉沉睡去,却不知门口处,燕月挺直了背脊跪了整整一夜,只是琢磨着如何能让老大不再气恼萧萧,能让老大原谅自己的女人不懂事。
晨曦划过天际,小卿也不想起床。等着军中号角吹响,小卿不得不下地,准备洗漱更衣。
含烟在帐帘外告进。小卿允了,看含烟掀帐进来时,避开了跪在地上的燕月。
帐帘放下了,含烟给小卿请早。小卿摆手道:“军营里面只讲军规,请早请晚的就免了。”
含烟应了,侍奉小卿更衣。小卿问道:“燕月为何还跪在帐外?”
含烟摇头:“小弟不知。”
小卿瞄了含烟一眼:“你是觉得我心情很好,才敢如此放肆吗?”
含烟忙垂头:“小弟失言,师兄恕罪。”含烟忐忑是忐忑,心里却有几分窃喜,不过一晚上的功夫,老大就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了,不愧是我们老大啊。
“叫他滚进来伺候着吧。”小卿淡淡地道:“你滚出去吧。”
“是。”含烟欠身,告退出去。挑了帐帘,对燕月道:“师兄命你滚进去伺候呢。”
燕月不由也是大喜,顾不得跪得腿痛欲折,应了一声,便想奔到小卿身边,却是起得太急,腿一软,往前踉跄了一下,含烟因是帐帘厚重,掀了帐帘正待缓缓放下,燕月已是合身扑了过来,他猝不及防用手去迎燕月,“哗啦”一声,便将帐帘拽下半幅来,燕月已经倒在他的怀里,他和燕月裹着帐帘摔倒在小卿的营帐内。
小卿抬头看去时,整个帐帘都已经被拽了下来,他的两个师弟含烟和燕月裹着帐帘倒在了地上。军号又响,查营的时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