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晴在屋内也睡不着。他给大哥的家信修了又修,越修越觉愧疚。
自己这一路来,不仅未有一丝建树,错误与疏漏却是不断,尤其是随行来的女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他却束手无策。
龙晴想,若是有大哥在,必会护佑所有人安全。
玉翎神色恬淡,为三叔研磨。他又挑了烛火,微微跳动的火苗,映衬在他年轻俊逸的脸上,别有一番景致。
龙晴的目光落在玉翎脸上,就想起龙星。龙星似乎也总是这般模样,除非是他的家人,除非是板子要上身了,才能见他的紧张和慌乱,否则,便总是这般淡然。
淡然到,旁人的悲痛或是欣喜,都懒得理。
想起一同去少林时,龙星对端木姑娘的冷漠,就是对糊糊和明儿,也是那般不耐和疏离。
难为明儿是如何忍的他,自来西木,就不见他给明儿寄回只言片语。
龙晴也未必喜欢儿女情长,缠缠绵绵。傅家人的感情总是内敛的,但是,亦不容薄情冷血。
“去将今日的事情禀你五叔、七叔,命思过。”龙晴吩咐玉翎。
玉翎欠身应了,便要告退。
“最近给你大师伯请安了?”龙晴问。
“是。”玉翎恭敬地答。
“可知你大师伯身体抱恙?”
“是。”玉翎依旧恭敬地道。
“你个不孝的小东西。”龙晴忍不住气。
“玉翎知错。”玉翎看着五叔,犹豫着是否要跪下请责。
“先去传命吧。”龙晴心里叹气,这小东西冷淡的性情,可是比着他五叔去了。
玉翔进来禀告:“三叔命配备的药材都已送到了。”
龙晴研究了古灵灵留下的资料,已是快速调配出几种丹方,虽不能治愈血族感染,却是能防血族蛊惑,并调配出一种提纯的粉末,能让血族迅速现出原形。
这些对抗血族的功效,都是古灵灵研究出来的,只是古灵灵所需的药材配方,太难以寻觅,故此只能制成极少的成品。
龙晴仔细思索尝试后,用最常见的药材替代了配方里那些匪夷所思的诸如“鳄鱼的泪”等材料,而且功效更强。
只是红月古城中,所有药材也都是官营的,且平常百姓采买还要限量,而且药铺的药材也有限。
龙晴便请杨荣晨帮忙,请连科动用红月古城的皇城药房库存进行配制。
皇城药方的草药堆积如山,每年都要分两次大量销毁,才能存的下新药材。
一面是寻常百姓一药难求,一面却是皇家药材的销毁浪费,虽然让人叹息,却是无法改变。
西木皇族对游牧民族的控制,渗透到日常生活的每个方面。甚至,皇族贵族对自己部族的牧民,还享有“初夜权”。
每个待嫁牧民女子的成年第一夜,都属于他们的领主,而且领主可以随意将部族女子“敬献”或赏赐给他人。
自从傅家镖局开业以来,短短几天时间。红月古城的领主贵族都存了拉拢或是依附之意,因为知道中原人都是富庶的,所以除送奇珍异宝外,便是邀请傅家镖师去自己的领地“夜猎”,无论看上哪个女子,都可一夜风流。
若非在来西木草原前,大家已是对红月古城的“夜猎”习俗有所了解,否则还真以为是什么有趣的狩猎活动呢。
只是这些习俗在西木草原由来已久,也不是外族人的不解或是鄙薄就能改变的。
送药材回来的是燕杰,他如今已是宫中禁卫总教习,官列一品。
上午的擂台赛,燕杰可是出尽风头。在最后一场战斗中,燕杰十招之内打飞了和亲护卫队的十二人阵法合攻,直接夺得了总教习之职。
杨荣晨对燕杰的身手也很是赞赏,问在他旁侧侍立的燕文:“你不上台一试吗?”
燕文微微笑道:“燕文也无把握十招之内做到如此。”
“你的武功不如燕杰?”杨荣晨虽有些好奇,却还是希望燕文能上台挫挫燕杰的威风,这总教习一职,杨荣晨本是属意燕文的。
“是。”燕文微欠身。
杨荣晨不由瞪了燕文一眼:“你这个哥哥当的,也不知每天忙些什么,武功还不如燕杰呢。”
燕文自问练武的态度和勤奋是绝对不输燕杰的,奈何天赋这种事情,他说得不算,他能怎么办。
既然再无人上台应擂,杨荣晨就上台宣布,总教习一职由燕杰担任,立时开始训练。
这一日时间,燕杰自然是很忙,他既然教众侍卫合围之法,又要因材施教,提升各禁卫领队的武功。虽则武功一途,不可一蹴而就,但是对已有武学基础的人而言,如遇名师指点,提速极快。
过了晚饭时分,燕杰又布置了晚课,让大家自行练习。他则去皇城药材库,配备药材。
药材库已得了盟主连科的吩咐,查找整理了一天,只是部分草药,依旧没有配齐。
燕杰来瞧了,在几十个大药房中又穿梭了一阵,便寻齐了剩下的药材,再查点一番,确认无误后,指点皇城募集的药师们,开始配药。
几十个长桌一溜排开,药师们拿秤抓药,按方配制,有需要熬制的,又在外面上风口处摆了一溜的药炉,开始熬煮。
燕杰随意走动着,巡视配好的药材,偶尔挑拣出不合格或是有失误的配制成药,随手抓了药材放进去,分量正好。
燕杰的俊逸非凡和高超的手法让所有的药师心生敬意,都道后生可畏。
燕杰又请药局的人,熬了形神提脑的汤,又定了宵夜,犒劳大家连夜劳作辛苦。
一切都忙完了,已是过了夜半时分,药局的人再去将配好的药丸按量分配到城里各药房,天亮时便挨家发下去。
这一夜辛劳。只是不知血族何时会突然发动袭击,必要争分夺秒。
燕杰拿了一些药丸和药粉回来,向三叔复命,并请三叔验看成效。
龙晴随意选了几颗药丸,又打开一包药粉,看看成色气味,点头赞许:“配量或是火候都还准确。”
燕杰微欠身:“小杰幸不辱命。”
“回房休息一刻吧,天亮再回去,仔细差事。”龙晴和声吩咐道。
燕杰谢过三叔体恤,犹豫着道:“三叔,小杰今晚是骑马回来的……那个……那个……”
龙晴瞧燕杰:“用不用让你们老大来教教你回话的规矩。”
“小杰知错了。”燕杰连忙应错:“小杰求三叔开恩,免了燕月师兄跪马棚吧。”
小卿真是狠了心收拾燕月,便是燕月抱了他的腿恳求也不成。现在还罚燕月跪在马棚里,免跪别的地方碍眼。
燕月跪在马棚里思过,那些马啊,骆驼什么的就没地待,只能都挤在马棚外柴草垛旁了。
小卿还命按家里思过的规矩,让含烟每隔半个时辰就去再打五十板子,屁股上的皮打烂了,就打手,轮着来。小卿觉得反正燕少侠的乾坤心法高,半个时辰缓过了,还能再吃得住板子。
“马棚四面透风的,地还凉。”燕杰去后院栓马时,看见燕月师兄顶着一身伤跪在马棚的泥土地上,心疼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三叔给燕月师兄求个情吧。”燕杰跪下叩头:“玉翔小师兄说,老大吩咐了,要这么打燕月师兄一月呢,而且每日还要让师弟们验伤……”
龙晴不由蹙眉,心中恨恨,小卿收拾师弟这手段,想来是跟大哥学的了……
小卿在床上盘膝运功,心里到底还是烦乱。明明还没有入夏,仿佛又已是秋凉了。
便是中午太阳火热炙烤,夜晚时就秋风瑟瑟的。草原上本来昼夜温差就大,一热一冷的,甚为明显。
玉翔轻叩房门:“三叔请师兄过去呢。”
住在外间的小莫挑了灯,开了门,小卿已经走出来:“是谁到三叔那里多嘴?”
小莫和玉翔都低头:“不是小弟多嘴。”
“你们含烟师兄呢?”小卿琢磨,难道含烟的胆子变大了?
“又到半个时辰了,”小莫小心翼翼地答道:“含烟师兄去马棚降责了。”
小卿还是瞪了两个师弟一眼,正准备出门,玉翔期期艾艾地道:“方才燕杰回来,先去给三叔请安了。”
“小莫给我抽他十板子。”小卿用手一指玉翔,吓得玉翔一侧头,小卿已是出去了,玉翔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你去找个板子来,这屋里的板子含烟师兄拿去用了。”小莫吩咐玉翔。如今老大心情十分不好,小莫对老大的命令可是不敢有一丝拖延了。
“是。”玉翔应了,转身去院子里,折了一根柳条进来,对小莫小声道:“请小莫师兄轻轻地打。”
小卿进屋给龙晴请安,却是没看见燕杰。
“三叔没休息一会儿?”小卿有些心疼三叔,自己随侍三叔办差,却总是让三叔忧心。
“谁许你起来的,跪下。”龙晴轻斥。
小卿应声跪下,小声嘟囔道:“明是三叔让小卿去处置的,现在又来心疼。”
龙晴弹了指风,在小卿额头上轻敲一记:“嘟囔什么?你的错处多了,我还没找你算账。”
小卿不吭声了。三叔这是要秋后算账吗?
“慕容七天前辈呢?”龙晴问小卿。
小卿不由叹气,这七个老头,不是“挖宝”去了吗,怎么还找得到云岚师兄告状?还告到三叔这里。
“侄儿不知。”小卿干脆抵赖。
“用不用我拿了板子审你?”龙晴的声音转冷了。
“侄儿确实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小卿踌躇着道,龙晴听了,便去拿桌子上的镇纸,小卿立时就觉得手心痛,忙急急接道:“他们许都去了城外找宝去了。”
龙晴已是顺手拿了竹刻的镇纸,看小卿,小卿只得将左手举高了,伸平。
龙晴拿着镇纸在小卿的手心上重重落了三下。小卿觉得猫咬似的痛,掌心微红,心里却松了口气,果真三叔打人是最不痛的了,这若是换了五叔或师父,便是三下也定要打肿了。
“慕容家家主令牌真得埋在城外荒丘?”龙晴再问。
“只是小卿猜测。”小卿乖乖地答。
龙晴又好气又好笑:“还说猜测,分明就是扯谎欺骗长辈。”
小卿心道,那七个老头是长辈吗?那可得看从哪儿论了。
龙晴瞧小卿那微扯了嘴角、目光闪烁不定的模样,就知他心里必定是不服气,也觉得自己没错。
“手举好。”龙晴吩咐,举了镇纸准备再打。
“小卿知错了,不该信口开河,哄了他们出城去。”小卿立时认错。
龙晴不由好笑,果真还是不打不知怕的性子啊。
“这事儿等你师父来了,你跟你师父解释吧。”龙晴到底是没舍得罚他。
“师父要来了吗?”小卿倒是有些惊喜。
“嗯,可打量着吧,仔细数数自己都做了多少错事,要挨多少板子吧。”
小卿的小脸这才有点儿垮了。师父可是惯会秋后算账的,小卿腹诽师父。
龙晴虽是吓唬侄儿,心里也是忐忑,大哥可是惯会秋后算账的,自己也得小心了啊。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