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小姐林月梅要嫁入郑家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林家喜气洋洋的,以至于大家伙儿都忘记了大火中捡回一条命的林家嫡女林玉笙。
这一个月以来,林玉笙在闺楼里养病,寸步不出闺房。
渐渐的,这位素来柔弱可欺的小姐,又被淡忘在闺阁里。
林老爷原以为玉笙这个没福气的攀不上郑家,没曾想倒是叫林月梅这个养女拿住了机会,对这门亲事,林老爷是非常满意的。郑明之的爹爹郑知秋在岭南担的可是肥差,郑家交友广阔,据说在朝中都是有人的,日后若是结了这门亲事,对他的仕途大有帮助。
林夫人这些日子欢喜地张罗着林月如定亲事宜,忙得不亦乐乎。
郑家家大业大,为了怕叫未来亲家小瞧了去,林夫人将原本安插在林玉笙闺房里的眼线皆数抽了回来,加派了人手去张罗林月梅的嫁妆。
如今,林玉笙房里只剩下一个年约五旬的老妈子,和一个不满十岁的小丫头伺候。
“我的好小姐,外头都忙翻天了,就您还在这里看书,快快快......把书收了,您这大病初愈的,可不能落下病根儿!”
林玉笙闻言叹了声气,只得乖乖丢下书本,这位张妈妈的本事她是领教过的,若是不听她的,她能一直念叨到你头疼。
“老奴是真不懂了,这书里能教你如何嫁个好夫婿不成?”
张妈妈果然开始絮絮叨叨。
“您这一个月里,就没消停过,老爷的书房,都快叫你搬空了!......”
林玉笙听着轻声一笑,顶着一头松散的发髻,摇摇晃晃的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您到真是沉得住气,大小姐抢的......那毕竟是您的夫婿......”
张妈妈说着说着,竟掉起眼泪来。
林玉笙真是觉得好笑,这位张妈妈是她生母死后,留下的唯一一个婢仆。
这些年林玉笙都由她一路照料过来,如今年事已高,只盼着林玉笙能嫁个好人家,扬眉吐气。
“张妈妈,您......您别说了,万一叫人听见......”
丫头夏花尚不满十岁,许氏平日里叫人欺负的怕了,有些畏畏缩缩的。
“怕什么?如今全都如了她的意了,她还想怎么样?老奴如今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还怕她做甚!”
张妈妈红着眼,一副甘愿赴死的架势。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叫林玉笙彻底头疼了。
“这门亲事并非我所愿,她有能耐尽管拿去便是,况且......这婚事能不能成尚未可知,何须操心至此?”
这一个月以来,林玉笙乏了就睡,醒了就看书,倒是极少开口,就是开口,大多是闻讯家里境况。
听她如此一说,张妈妈和夏花都有些怔住。
林家小姐向来温婉懦弱,从不曾如此说过话,这话口气说的极为清淡,倒确实没有一丝嫉妒恼恨之意。
“小姐,老奴瞧着,您和以往倒真是有些不同了。”
林玉笙闻言莞尔一笑,风轻云淡道:
“张妈妈虽年岁已大,我却是死过一回的人,生死都看淡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张妈妈听了这话,叹了一声气,抹了抹眼泪,点头称是。
明明是林家嫡女,却过的不如一个养女受宠,这样儿的事儿,也就只有在林家有了。
张妈妈只当林玉笙是伤心过度,说的气话。
可眼下,张妈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玉笙,几番吞吐,终究化作一声哀叹。
林玉笙今年十四,过完年就该及笄了,到了能嫁人的年纪。林夫人此番大肆宣扬林玉笙被退婚的消息,小姐的名声......张妈妈不敢想林玉笙下半身该如何过。
林府只能将她养到成人,哪里容得下一个老姑娘养老不成?
林玉笙没有亲姐第,日后家中连个能依仗的人都没有,如今的林夫人哪里容得下她,单是那个林月梅,就恨不能盼着小姐早亡,好取而代之。
这次祠堂大火,小姐虽然捡回一条命,可有时候,张妈妈觉得,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夏花,近来府中忙碌,无人顾暇,你去膳房干活的时候,打听一下郑家的人何时下碇?”
林玉笙倒了一杯茶,吹了吹茶末。。
“小......小姐,这.......”
夏花苦着脸去看张妈妈,张妈妈闻言心头一惊。
“小姐,既然婚事已成定局,小姐需看开才是啊!”
林玉笙手中一顿,抬眸看着奴仆二人,叹了口气,道:
“妈妈放心,我如今心思清明,只是打听一二,不做他想。”
张妈妈一听,回想这一个多月以来小姐当真是心境豁达了不少,当即面上有了笑意。
“那就好,那就好.......”
傍晚,夏花一路小跑回到林玉笙的绣楼,一张小脸胀的通红。
“小姐!张妈妈!大事不好啦!”
“要死了,这么大声做甚,仔细惊着小姐!”
张妈妈沉着脸,训斥夏花。
夏花缩着身子,忙低下头认错。
“无妨,叫她进来吧。”
里屋传出林玉笙清朗的声音。
张妈妈与夏花一道关了门,进了里屋。
“这是出什么事了?叫你跑了一身汗!”
张妈妈知道自己方才严厉了些,掏出帕子,给夏花擦了脸。
夏花毕竟是个孩子,只一会儿功夫便忘了方才的训斥,一脸惊道:
“小姐,妈妈,我方才听芳姨娘屋里的彩霞姐姐与宋妈妈说话,好像是说郑家人不来下碇了,还说郑公子叫郑夫人看管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