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十五的柴宗寻是临安城一干纨绔中的佼佼者,父亲柴锐身为宋国宰相,官居一品执掌国政,以一个“忠”字贯穿一生,忠于宋国,更是忠于宋皇赵朗。
许是父亲柴锐忙于国事,又恰逢秋冬时节交换之际,正是狩猎的好时机,柴宗寻找来一帮同为宋国勋贵子弟的纨绔,于一个晴朗的大好日子浩浩荡荡的朝着城东外田野深处的大泽进发,所有人都装备着武器工具,准备好好干一番大事。
也就是打猎。
一帮纨绔子弟连着几日不停息地脚跨骏马,弯弓射猎后,将猎物直接架起,该烧烤的烧烤,该清炖的清炖,准备补补身子过这个冬日。
几个夜晚不归流浪在外彻夜狂欢,当然少不了美人的陪伴,临安城燕来楼的妓子都快被清空了,自然引得不少风流文士的不满,而有传言这帮纨绔竟然于乡野间欺凌农夫村老,直接引得朝中大臣的不满,免不了言官的弹劾。
当朝中最富名声被万人称赞的便数官居二品的严匡,如今在大朝会开启之际,作为被宋皇赋予权力有资格监管三公的人物,严匡直接上前参了柴锐一本。
柴锐本就忠于宋皇,忠于宋国,况且严匡所言不虚,更负盛名,虽然柴锐爱子心切,但依然向圣上请罪,回府之后大怒,并勒令柴宗寻迅速回来,不得打猎,不得骑马,并在府中好好反省。
柴宗寻内心生怨却不敢发作,只好率着众纨绔坐着马车便从城东外的田野间奔赴归来。
怨气还没发作,谁想到马车刚从城东驶入大兴街,便被一名白衣青年拦住了去路?
身为柴宗寻的马夫,当然知晓主子的脾气,看着前方那个执笔的白衣男子,青衣马夫手中的鞭子毫不犹豫的抽出,然后猛地挥向那名男子。
马夫本想着能把这个不长眼的家伙一鞭子抽飞,但谁知鞭子没有落下,反而他的脸上多了一道印记。
那匹拖着马车前进的黑色骏马也是前蹄朝天一声嘶鸣,随后马夫的身子猛地向后倒去,重重的坠在了地上。
第一辆马车停下,身后的马车当然也不再前进。
大兴街如今来往行人众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再想起马车里坐的是柴锐的嫡长子,想到那个纨绔的可怕,瞬间想到了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情。
他们纷纷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二师兄,心想这人胆子是真的大,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柴宗寻。
二师兄执笔静静地看着马车,脸上一片平静。
马车的帐子还没掀开,便有一道怒骂声传来。
“到底是哪个混蛋拦住老子的去路?”
一名剑眉星目的少年黑着脸从帐子内探出头,柴宗寻冷冷看着不远处的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道杀机,沉声道:“原来是个舞弄笔墨的书生,就是你这个畜生拦住老子的马车?”
二师兄神情平静,然而眉头却微微挑起。
他看着一步跳下马车的男子,问道:“柴宗寻?”
柴宗寻冷眼看着二师兄,像是看一个死人,对一个死人,他懒得多一句。
那名之前摔在地上的马夫艰难的爬起身来。
尽管脸上有鲜血从鞭印上流出,他依然拿着鞭子,用力的指着二师兄,大声斥骂道:“放肆!竟敢直呼少爷的名讳。”
二师兄平静点头,既然是柴宗寻,那事情就好办了。
狗仗人势的马夫手中的鞭子还是没有落下,因为他的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红点,有鲜血从那里滴落。
然后马夫瞪着眼睛,身子向后倒去,落地后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至死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根鞭子。
柴宗寻对马夫的死不管不顾,盯着二师兄,目光充满了冷笑,道:“还是个修行者,不错不错。”
“张叔,把这个畜生砍了喂狗。”
随着柴宗寻唤了一声,一名瘦弱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马车前,中年男子看着二师兄,盯了很久,如临大敌般,沉默片刻后,拱手不确定的问道:“符师?”
二师兄没有回答他,而是伸手向前一点。
那支一尺长的毛笔动了。
柴宗寻冷笑的面孔骤然凝固,他的舌头不知何时被斩成了碎片,变成一点点细碎的肉块。
张了张嘴,肉块伴着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柴宗寻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不能话了,拼命的摇头只能发出“啊”“嗯”的声音。
二师兄没有让他承受多少痛苦,画了一道符切碎他的舌头后,他便决定让他死去。
所以,柴宗寻死了。
他的身体倒在了马车架上,最后脑袋无力地垂下。
那名被称为张叔的中年男子,眼睁睁的看着柴宗寻死去却不能阻止,作为柴家的供奉,中年男子一直负责保护柴家嫡长子柴宗寻的安危,如今柴少死去,他已经失了职责。
不是他不想阻止,而是这一切实在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无法阻止。
符师杀人,除了符师能阻止,只有比符师强大数倍的修行者才有可能抵挡。
“这个年轻的白衣男子竟然是符师!”
中年男子看着二师兄,久久无法平息内心的震撼。
既然白衣男子是符师,加上方才他杀人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息,让中年男子再无勇气出手。
他沉默地退下。
二师兄再次前进,走向了第二辆马车前。
他执笔,看着赶车的马夫,指了指帐内,问道:“李堪?”
马夫惊恐的看着二师兄,豆大的汗水自额间沁出,顺着鬓角留下,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后,艰难地摇了摇头。
二师兄点头,平静的向前走去。
他走到了第四辆马车前。
因为,他出李堪的名字后,便感受到这辆马车内的气息明显改变。
二师兄执笔,再次向着马车内轻轻一点。
“呜!”的一声,声音很轻,若是不仔细听便会完全忽略,紧接着有重物的撞击声响起。
马车内的男子头垂下,倒在了帐内。
李家二子死去。
二师兄再次抬腿,平静地走向了第五辆马车。
他伸手,指着帐内,对着马夫问道:“赵传?”
马夫喉间微动,眼中带着无法想象的恐惧,害怕的早已不能动弹。
二师兄没有话,身子向后退去。
他走到了第二辆马车前。
帐子已经被人掀开,里面的蓝衫男子疯狂的跳下马车,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畏惧,脚下生风想要先一步逃跑。
二师兄再次执笔,向前轻点而去。
蓝衫男子两腿一弯,瞬间失去了知觉,倒在青石大街上疯狂的惨叫着,求饶声不断从他的口中传出。
赵传没死,但他的双腿尽废。
二师兄没有杀他,赵传有罪,但罪不至死。
他转身,继续向第三辆马车走去。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这条满是来往行人的大兴街,早已失去往日的喧闹吵嚷,仿佛变成了一条充满死气的诡异之地,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震撼,恐惧,害怕,惊骇......种种负面情绪充斥着这方天地,所有人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再无法保持镇静,皆是骇然失色。
他们看着那名白衣男子恐怖的杀人手段,只是动动手中的笔便杀人于无形,内心更是升起无法抵挡的恐惧。
即便再惊骇,在看到白衣男子连杀柴宗寻,李堪两人,又斩断赵传的双腿后,大兴街上的人群也是回过神来。
尽管面色苍白的像一条死鱼的肚皮,但他们还是惊恐的喊出了声,然后拖着颤抖的身体,想要赶紧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越来越多的喊声从大兴街传来。
宋国宰相大人柴锐的长子含恨倒在马车旁,兵部尚书李久生的第二子死在马车里,翰林侍读学士之子赵传双腿断裂无法自生。
死的两个人和伤的一个人全是宋都勋贵家的纨绔子弟,这三人背后的家族之力足以撼动半个临安城,任何人想要招惹都要掂量三分。而在今日,三家子嗣竟然被人当街行刺,惨死在归途之路上。
所以,大兴街乱了。
然后,宋都临安乱了。
二师兄不喜欢帝都,也不喜欢帝都的人。
那么乱就乱吧。
临安乱了,但也仅仅是临安乱了,宋国不会乱。
二师兄从南城走来之时,曾对轩辕雨蝶过:我有分寸。
二师兄真的有分寸。
他没有直接杀进皇宫,没有去取宋皇的性命,因为那里有座阵在等着他,还有五宗四姓的一些人在等着他。
那些人等着二师兄杀进皇宫,等着二师兄被他们联合之力杀死。
二师兄来到了大兴街,杀了一些人。
那些人背后的家族都参与了谋划南城,都参与了请出那道圣旨。
二师兄没有直接去杀那些人,杀了那些人整个宋国便会乱,他不想引起宋国的动乱,至少此时还不是彻底引起动乱的时候。
所以,那几家的纨绔子弟死去了。
柴宗寻,李堪一定会死,因为他们罪该万死,杀了那么多人,当然要用命来还。
赵家的长子没有死,虽然有些纨绔,也有欺凌的事情传出,但没有害过人命,便罪不至死。
二师兄一直都很有分寸。
他掏出怀中的黄纸,用笔划去三个人的名字。
还剩一个。
他抬头,神色平静,看向剩下的几辆马车。
便在此时,一阵清风吹过。
有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了马车前。
他便是方才与廉箫对弈的来通先生。
待看清楚二师兄的模样后,来通先生神色止不住的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