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路迢迢,使节团在六月十四日出发前往东靖。
正使领着使节团自西山离宫出发,沿途不少人夹道围观,并对着跟在使节团之后的长串马车指指点点。
“那几辆马车里装的,听说都是鲁王妃要给小女儿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又羡又妒的指着车上有鲁王府标志的车道。
哗!
大伙儿眼睛全盯到那几辆车上去了,一、二……十几车啊!这鲁王妃是把鲁王府全部的家当都掏出来给么女了吧?
有好事者扳着手指头算了算,“鲁王这位小女儿当初嫁去杨家,好像是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
“对!不过和离时,杨家就让她把嫁妆都拉回去了。”
“后来她嫁给东靖国三王子,是几抬的嫁妆啊?”大伙儿白了问话的人一眼,这谁知道?他们又没跟着去东靖国,怎么晓得鲁王给小女儿多少嫁妆。
忽地有人大声嚷道,“唉呀!难道当初鲁王府那位静姝郡主那么多的嫁妆,不全是她的,还有鲁王给小女儿的嫁妆?”
众人不由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的想到,当初那位郡主远嫁时,那叫人艳羡的十里红妆,原来并不全是她的嫁妆啊!
想到那位曾经高高在上的秀宁郡主,就因此事而和娘家闹翻,大伙儿不禁面面相觑,鲁王也真是坑爹啊!他爹和继母会相继离世,不就是因为楚秀宁吗?而楚秀宁之所以愤愤不平,就是因为她以为父母把该给她的财产,全给了她从前夫家带回来的便宜女儿做嫁妆吗?
道上这些人对曾经的秀宁郡主与其前夫之间的纠葛不甚明白,只是都觉得很奇怪。为何老鲁王妃会在女儿、女婿和离后,把女婿的私生女接回府,而且就此养在跟前,对那孩子比女儿生一双儿女还要好,那孩子远嫁,她还倾其所有给她置办嫁妆。
现在大伙儿才恍然大悟,那些叫人艳羡的嫁妆。并不全是那位郡主的啊!只是老鲁王夫妻和楚秀宁都已经过世了。就算真相大白,也只是沦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楚秀宁的一双儿女听到了这件事情时,也只有相对苦笑。
谢相的家眷坐着马车匆匆赶来送行。谢相夫人坐在马车里,抓着孙女的手不放,眼泪掉不停,谢家姑娘们相对无言。父亲今儿要出远门,祖母这么个哭法。难道就不怕给父亲触楣头吗?
谢相则是骑着马,双眼茫然的看着使节团远去。
四方馆史看看两位同姓谢的同僚,心里着实无限感慨,待在四方馆里头。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机会好出头了!没想到临老,还能有出头的机会,就是要出使东靖。让他心里有点慌。
不过看看他身边这两位,四方馆史又稍稍放下心来。
谢相的儿子谢郎中是个标准的文人。是个翩翩贵公子,偏偏在兵部当差,整天和那些兵油子打交道,而正使谢侍郎身形魁伟像个武人,却是在礼部供职,成天就和老些穷讲究的老酸丁为伍。
谢侍郎是个很会钻营的人,丁忧起复之后,短短几年就爬上礼部侍郎的位置,要知道,他可不像谢郎中一样,有个当宰相的爹,没有点能耐,他能那么快爬上侍郎的位置?
谢郎中家世摆在那里,就算外放,他爹也帮他安排的好好的,诸事不忧繁事不愁,只要当他爹的乖儿子,就能安安稳稳的登上高位。
有他们两位在,使节团肯定能逹成此行任务的。他忽然愣了下,是说他们的任务是什么啊?他好像还没搞懂啊!
使节团顺利出行后,西山的百姓们关心的是老天爷怎么还不下雨啊?今年的雨水不丰,直接就影响收成!不止百姓们关心此事,皇帝和朝臣们也为此事忧心忡忡。
诸相已经着手研拟,要如何因应此事,工部伺机提出了好几项疏浚河道的计划,还有海岸堤防的修缮计划,户部一如既往,一开口就是没钱,没钱,没钱,所以有什么想法,要花钱的,别找他们要钱,他们没钱!而且出使东靖国,带了多少好东西出去啊!每一样都是用钱买的啊!
皇帝是从私库里拨了不少东西,但还是有大半的宝贝是从拍卖楼里买的,别以为皇上是拍卖楼幕后金主,朝廷从楼里买东西就能不花钱,拍卖楼的管事和掌柜说了,他们卖东西出去,就得拿等值的银票回去交账,跟皇帝是不是幕后东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有本事去请皇帝开口说不用收钱啊!
想也知道,谁敢去跟皇帝跟这个口?
所以使节团带出去的宝贝,可都件件都花了不少钱,户部哭穷好像也是应该的?
工部才不管户部哭不哭穷,他们把计划呈报上去了,要不要修,要不要拨钱,就全看皇上的意思了!
皇帝自然是让言首辅齐思广意,看看要如何回应。
言首辅颇为无奈的应下,心里腹诽皇上不厚道啊!净把麻烦事推给他!
方相和辛相都提出建言,一个提议强征民夫,辛相虽也是一样的意思,不过他建议以工代役,做几天工,就代几天的劳役,百姓每年本就有义务服劳役,辛相建议让百姓自选,比之强硬态势的方相所言要温和可行得多。
杜相支持辛相,言首辅也表态支持,方相虽孤立无援,不过不妨碍他和辛相舌战,谢相则是低着头站在一旁,似乎事不关己,事实上他早已魂不守舍,全放在他远行的儿子身上。
皇帝睃他一眼,没说什么,只让辛相下去把他说的以工代役的计划写成折子送上来,顺道再把一些细节完善好。
出了御书房,杜相和辛相并肩跟在言首辅身后,回到首相阁,言首辅揪着他们两。让他们两个把计划写出来才许离开,辛相苦着脸坐到桌边,对杜相咬耳朵,“赶紧的,把你孙子写的计划书拿出来参详。”
杜相看了眼走到窗边的言首辅,才从袖子里取出杜云启写的计划书。
没错,这个计划书是杜云启想出来的。他在任上时。就曾这么做过,因此杜相提起工部要求时,他就根据自己的经验。建议杜相以工代役,杜相便要他写成计划书。
只是杜相让辛相看过之后,却是交由辛相去开口,言首辅站在窗边听到了这话。嘴角微翘了下,随即就沉了脸。“他这是打算回去了?”言首辅怒声道。
谁?这么大胆子敢惹老大生气?
杜相缓缓起身跟在辛相身后,走到窗边往外瞧。
“那是谢老头?”辛相指着那过首相阁而不入的人影道。
杜相放眼望去,还真是谢相啊!之前在御书房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吗?怎么一出御书房就这么生龙活虎,精神那么好啊!看看。走得飞快,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不见人影啦!
身后传来言首辅亲信的声音,“禀言首辅。谢相家有急事,所以先赶回去了。”
“是什么急事?连进来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亲信笑了下。“听说是谢相的孙女儿在家里上吊………”
上吊?这是在闹怎样啊?杜相和辛相互换了个眼神。
“怎么回事?”言首辅看他们两眉来眼去,不禁问道。
杜相忙把谢相之前曾想把孙女嫁怀王的事说给言首辅听,辛相则在旁补充,言首辅听完之后,忍不住要摇头,“该!”不过回过头,还是派人上门去慰问一番。
老大都表态了,杜相他们两个自然也跟着表示一下同僚之爱,不过谢相领不领情,那就不关他们的事啦!
谢相孙女思嫁怀王,因长辈不同意而闹自杀一事,很快就在西山传开了,不少人对这姑娘的大胆表示佩服,但更多的人是在看笑话。
于此同时,念念几个出孝了,虽然父母还在孝期,但孙辈的只服一年孝,小姑娘开始应邀参加同窗好友们家的宴会。
范安阳早就让砚月帮小念念裁制新衣,好让小姑娘能漂漂亮亮的出席宴会,王进苑则托高大夫人和她娘带小念念去珠宝楼,选购一些新首饰,小姑娘虽然还没及笄,但身形已经开始抽条,之前的首饰就不太配新添的衣饰了。
丁文芙鉴于上次之事,只让店家把首饰送到包厢里来看,高大夫人对她这般细心表示感谢及满意,两位外祖母相谈甚欢,也帮小念念挑了好些首饰。
她们在珠宝楼挑选首饰时,曾有人意图进来打招呼,不过全被高大夫人让人打发了。
想当着她的面,算计她外孙女?当她是死人不成?高大夫人冷笑。
丁文芙没有出面,全交由高大夫人这位正牌外祖母去发落。
谢侍郎的母亲谢老夫人在自家包厢里,气得直跳脚,瞪着谢侍郎夫人的丫鬟质问道,“你没有告诉她们,是谢侍郎的母亲谢老夫人要见那丫头吗?”
丫鬟委屈的道,“说了,都说了,可那位嬷嬷道,她们夫人说,本来是该让她过来给您见礼的,不过杜大小姐还带着孝,怕冲撞了您,所以就不过来了。”
谢老夫人虽然答应儿子,不赶着在他出使前,把孙子的婚事订下来,可她没答应他,不想法子促成这门亲事,所以才知道杜家孙辈们出孝了,她就派人紧盯着,得知王夫人和高大夫人今日带小念念上珠宝楼来,她就拖着长媳追来了。
不想她纡尊降贵派人去请,竟然会被人拒绝。
“母亲,还是等相公回来再说吧?”
“不成,咱们就要在他回来前,把这件事给搞定,你别忘了,日前大夫说了,子暄的情况越来越糟,再拖下去,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二叔就要绝了血脉啦!”
谢侍郎夫人面上唯唯,心底却十分不屑,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家,都不会答应把女儿嫁给一个就快没命的人为妻,老太太不赶紧想办法求药谷传人给谢子暄看病,却执着于给他张罗婚事,可别到时候真把人算计来做孙媳妇,孙子却已一命呜呼!
她记得,小叔子还在时,有一回一家人去上香,老太婆就给孙子们求了卦,那时,解卦的老和尚是怎么说的?谢子暄是有福气之人,不过要小心别让人把他的福气给折腾掉。
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吗?在谢子暄病况加重前,打听到药谷传人就在京城,全家人皆欣喜若狂,就盼着药谷传人解救谢子暄,结果老太婆出言不逊,得罪了人,人家严池不是医者,与他们更没有关系,没有义务替他们引见。
本以为得罪一个画师,没什么大不了的,再找和药谷传人相熟的人帮忙引介就是,直到碰了一鼻子灰,才晓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谢子暄原本有望得治,却被老太婆给毁了,可不就被她生生折腾掉他的福气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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