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市是华夏国历史名城,这旧城区的巷子胡同,用秀巷幽深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因此虽然有路牌指引,可这三弯四绕的也花了他们好一阵功夫。
绕过一条巷子的转角,两人终于来到静心琴社古朴的大门前,杨小新望了望左右,心中不由发出偌大一座宅院的惊叹。大门两侧的青砖围墙,竟直接延伸到巷底,估摸着怕是有七八百米的距离,如果纵深也有这等规模的话,那么这琴社都快抵得上一个小型园林了。
古海彤显然也有这种感觉,美目流盼间,也是有惊奇露出,两人对望了一眼,信步走进这琴社。
这一入门,果然就是一片豁然开朗的感觉,放眼望去,正中间一片青石铺成的开阔地,一座白色圆坛跃然其上,圆坛周围雕栏玉砌,中间则是一尊巨大的古人雕像冲天而起,更有六匹骏马环伺,仰天嘶鸣,入眼即有不凡感觉。
杨小新对音乐所知有限,自然也不明白这雕像的含义其实是出自古代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科的典故,只是觉得这黑色雕像除了气势不凡外,隐隐间似有一股超然物外的神韵。
在宅院的左侧,则是成片的青竹林,簇拥着一座三层高的白色小楼,小楼顶端,冷月琴楼四个大字分外醒目,虽隔着老远,却也可以看得清晰。
“竹林、冷月、琴韵,这寓意倒也不俗。”古海彤秀目灵动,轻轻赞叹了一声。
杨小新身无雅骨,对这诗情画意的倒没那么多感触,只是把眼四处瞧瞧。片刻,他的目光就定住在宅院右侧的那一片人工湖上。
人工湖的面积相当不小,上面游廊曲折,点缀着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举目望去,水面上千叶如伞,浮萍似裳。湖面的周围,各种不知名的植物繁生,藤蔓缠绕,看上去,似乎好一片清幽秀丽的景致。
但是杨小新却没有这种感觉,他的目光凝视着那一片藤蔓,心中生起一阵不安,因为他隐隐看到,这一片藤蔓,似乎有黑雾弥漫。而黑雾伴生之物,在修真界,可素有非妖即邪之说。
古海彤这时也已发现杨小新目光有异,连忙凑过来问道:“怎么,有什么发现么?”
杨小新抬手指了指那片藤蔓,问道:“那藤蔓,你可有看出什么异常?”
古海彤凝目看了一会,却是茫然道:“没有啊,有什么异常?”
实际上,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这黑雾,隐隐约约的,与其说是看到,倒不如说是感应到来得贴切。
正想过去探个究竟,可一想又觉得不妥,因为万一这琴社真是林素琴平素落脚的地方,那么他们这摸到人家地盘来肆意走动,跟直接暴露那也相差不大了。
“最好还是能先乔装一下,这样比较稳妥。”杨小新心内盘算着,目光四下一扫,立即发现在不远处的小卖部一侧,赫然挂着一条“戏服出租”的横幅,想来应该是平时为一些戏曲票友准备的。
杨小新心头一喜,暗想这倒是一个掩藏身份的好机会。于是他拉过古海彤,一边解释着一边朝那小卖部走去。
古海彤听说,却是不怎么乐意,毕竟这未免太招摇了。无奈杨小新左一句敌在暗,我在明,右一句小心使得万年船,这絮絮叨叨之下,最后她还是同意了。
从小卖部的换衣间走出来,古海彤望了望眼前,突然一愣,杨小新居然换了一副武生的打扮,脸上一个武生脸谱,还披着件披风,虽然身板远不够威武,可比那大妈的妆扮,却是顺眼的多了。
而让古海彤发愣的是,这货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原本的辫子被他盘绕在武生帽里,这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这货胸前的那啥呢?
杨小新瞥了一眼,似乎是看出她眼中的惊奇,一番装模作样的龙行虎步走了过来,嘿嘿道:“怎么样,有创意吧?我把它反戴在后面了,有披风挡着,别人看不出!”
古海彤一听,差点没被恶心而死,啐道:“呸,亏你想得出!”嘴里说着,一边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这身行头做掩护,杨小新可就踏实得多啦,正打算到那片藤蔓去看个究竟,哪知刚走几步,就被古海彤叫住了。
“慢着,你先把脸套摘下来。”
杨小新怔了一怔,片刻才恍然起来:对了,自己还欠人家一个承诺呢,倒把这茬给忘了。
让人家一睹真容,这本来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不知为什么,杨小新此刻竟然有点忐忑,似乎是有点害怕从这眼高于顶的古大小姐眼中看到失望的神色。
于是他转过身来,快速的摘下脸套,又快速的戴上去,然后干脆上前几步,朝着古海彤恬不知耻的嘿嘿道:“怎么样,有没有眼前一亮、风采照人的感觉?”
“风采你的头,不行,我还没看清楚呢。”愣了愣神的古海彤随即娇叫起来,作势要去抓杨小新的脸套,杨小新却嘻嘻一声笑,一溜身往那片人工湖跑去。
实际上,以古海彤的眼力,却又怎会看不清楚,实在是不忿这货的做派,有些像耍赖罢了。
至于这一眼给她的印象,倒有点让杨小新给说对了。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眼前一亮的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也就是一种清新的,质朴的邻家男孩的印象,却绝不是那帅呆了酷毙了那种,要比这点,这货可差得远了。
其实,连她自己也感到奇怪,自己为何会这么急着想知道这货究竟长什么样子的。是因为他是古海生的哥们么,还是因为他身上有吸引自己的地方?
这想法刚一冒出,立即就被她狠狠的甩了一下头给甩掉了。
“笑话,这货能吸引我?除非本小姐脑袋撞树上了!”古海彤心内哼哼,很是鄙视自己这冒出的想法,不过,怔怔望着前面杨小新的背影,她心下却至少承认,自己并不讨厌他。
两人放开步伐,不一会就来到这人工湖附近,而那片藤蔓,也已经可以清晰的看个真切。各式各样的藤蔓,颜色或苍麻暗哑,或墨绿如胆,或漆黑如炭,一条条都粗如儿臂,形态甚为丑恶,尤其是那漆黑如炭的藤蔓之中,有着数量极其稀少的一种藤蔓,通体如墨,幽光闪闪,更于其上,稀稀落落的长着如同蚯蚓般的长须,看起来极为恶心。
“咦,这地方怎么会有鬼藤?”古海彤吃惊的叫了一声,一边赶紧的别过头,只是看了一眼,她鸡皮疹子都快要冒出来了。
杨小新却是双目微眯,出神的看了好一阵,才疑惑道:“你确认这是鬼藤吗?”
“没错的,蚯蚓般的长须就是鬼藤的标志。”古海彤的口气很肯定。
杨小新哦了一声,不再言语,过了好一会,才颤着声问了一句:“小龙女,这天地间。。。真有妖吗?”
这句话,若是在几天前,他不会问出来,因为他相信没有,但是现在,仅仅是问出来,都让他觉得惊悚。
在他脑补过的知识中,并没有关于这鬼藤的介绍,但是识宝篇中有一种异妖的描述,却与此物甚为相近。
古海彤怔了一怔,正想笑他一名修真者,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可一瞥眼见到杨小新眼中的不安神色,却不由心头一软,想了一想,才道:“在我龙脉之力刚觉醒那年,我也问过我父亲这个问题,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杨小新急急的问,心中的紧张都让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他说,时至今日,能够依靠自身吞吐天地灵气修炼成妖的妖兽、前古异种,几乎都没法生存了。它们中的大多数,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已成了炼金术士炼制法宝的材料。即便极少数到现在还能存活的,随着天地灵气的枯竭,它们也难逃灭绝的命运。”
这席话,简直让杨小新如奉纶音,心中顿时大定,道:“太对了,以现代世界少得可怜的灵气,那些前古异兽,又如何成妖?伯父前辈的见解太精辟了。”
古海彤微微一笑,叹道:“其实我们修士,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听我父亲说,我们这一辈的修士,除非有特别的机缘,否则成就绝对无法超越上一辈,而且是一辈不如一辈。他说,人类社会的发展,最终只有靠科技!”
杨小新的性格,本来就是随遇而安,因此听古海彤的父亲说到修士将一辈不如一辈,倒不觉得如何纠结,展颜道:“只要没有太多妖怪就好了,修士修为低一点也无所谓。”
古海彤扑哧一笑,道:“我话还没说完呢,前古妖兽固然是凤毛麟角,但是,低级的异妖却不见得稀少。因为,低级的异妖是可以培养的。”
杨小新一听,差点又跳了起来,叫道:“什么?还有人培养异妖,他们培养异妖干什么?”
古海彤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说造枪造炮又是干什么?”顿了一顿,大概是见到无语的杨小新实在有点异妖恐惧症,于是又道:“不过低级异妖既然是培养出来的,也不见得如何恐怖,最多也只是具备了超越同类的一些能力,而且,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也算不得异妖,多是一些厌物毒虫而已。”
听古海彤这么一说,杨小新心内的恐惧果然平复了不少,于是他探了探头,看了看这人工湖的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处延伸入湖的梯级,离那鬼藤的位置只有二三十米,倒是可以更近距离的观察。
“那边,我们过去。。。看看吗?”杨小新说着,指了指那梯级。
“不去,恶心死了。”古海彤却是随口回了一句。不过,话虽这样说,她的人却是直接走了过去,毕竟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大不了她自己不看,就问这货有什么发现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湖边的梯级,跟在后面的杨小新凝目向那鬼藤望去,过了一会,口中忽然发出咦的一声。
“怎么?”一旁的古海彤本来没敢看,可听杨小新这么一咦,却还是忍不住投去目光。
杨小新抬手一指,道:“看到那蛛网了吗,可有点奇怪。”
古海彤定神细看,这才发现杨小新所指之处,果然存在一片蛛网,只是这蛛丝,几近透明,要不是离得近了,再加上他们目力过人,可还真不易发现。
湖边的藤蔓存在蛛网,这本来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普通的蛛丝,在被吐出后,很快就会变成灰白色。而这种在结成网后还保持几近透明的蛛丝,也许只有一种蛛才能做到。
“妖蛛?”古海彤娇躯一震,失声叫了出来。
杨小新吓了一跳,正待发问,这时,平静的湖面上突然一阵风卷起,吹得湖畔树木沙沙之声大作。杨小新正觉这风起得奇异,他头顶上方的天空,突然就从一片明媚中瞬间暗了下来。
古海彤也已发觉有异,两人都是心中暗惊,猛抬头望向天空时,却发现有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蝴蝶振翅掠过,速度之快,像划过一道黑影,而所过之处,竟然有黑烟横空,极为诡异。
两人震撼的望着天空,目送着那黑蝴蝶瞬间消失,感受着天空重新灿烂,正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时,一只外表毫不起眼,翅膀如同枯叶的蝴蝶,却又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两人刚想放松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起来,眼睛盯视着这蝶,都是一眨也不敢眨。
可是看了一会,却发现这蝶,似乎是跟它的外表一样稀松平常。因为它非但没有像刚才那只一样引发什么异象,而且看它的飞行,翅膀慢吞吞的拍打着,竟然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杨小新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宽到肚子里,转头朝古海彤打趣道:“这老弱病残蝶,瞎凑啥热闹啊,搞得我俩紧张兮兮的。”
却不料他这话音刚落,就听得古海彤惊叫一声:“小心!”
杨小新这时嘴角还留着笑意呢,闻言不由得愣了一愣,下意识的转过头一看,顿时一声哎呀妈呀就叫了出来。
仅仅是回头说了一句话的功夫,这杨小新口中的老弱病残蝶,刚刚还远在半空的枯叶蝶,此刻却吊诡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杨小新只觉双腿都有点站不稳了,竟然对着这枯叶蝶颤声道:“你。。。你会瞬移术?你。。。要干什么?”
这话说出口,他都有点鄙视自己的智商了,跟一蝴蝶说话,这。。。吓糊涂了吧?
也不知枯叶蝶是不是听懂他的话,只见它的触须一阵舞动,原本隐藏在眼泡内的两只眼珠,冷不丁的冒了出来,一闪一闪眨巴眼似的看着杨小新。
杨小新顿时有种全身被看穿的感觉,可此刻,凝气一层的他,除了张口结舌,对眼前这居然会施展瞬移术的枯叶蝶,却完全无计可施,眼瞅着这蝶两只眼珠开阖间,竟噼噼啪啪闪起一串电光火星,一时间不由亡魂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