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的结果可想而知,僧人一意相护,村民也奈何不得僧人,只得作罢。待村民们都愤恨离去,僧人才走到柴堆上的女子面前。
僧人不敢越礼,双手合十关心道:“女施主,你无恙否?”
体验了一把人情冷暖,看到了人性的自私冷漠,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女子心如死灰。刚脱凶险,女子仍旧惊魂未定,听到僧人的话语才慢慢回过神来。看到场上只余他们二人,女子的眼眶又湿润了。
当失去了仅有的两位亲人,所有人都弃她于不顾,甚至要杀死她的时候,只有眼前的这位陌生的年轻僧人向她伸出了援手,救她于水火。女子的心在这一刻有了归属,而僧人却不知自己的一番善举竟惹得佳人垂爱。
她没有回答僧人的问题,只是怔怔地看着僧人,仿佛要将僧人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中一样。
僧人也不过是个初涉红尘的新手,哪里见到过如此深情又惹人怜爱的眼神,被看的慌乱了。
僧人早已立誓入世求道,教化世人,似这般不该出现的垂青僧人万万不敢接受。
定了定神,僧人再次问道:“女施主,你无恙否?”
女子聪慧,哪里不明白僧人救自己乃是慈悲,若是换了他人,僧人亦会相护。这段感情或许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女子从柴堆上下来,立刻伏身跪谢:“多谢大师相救!”
僧人弯身虚扶,“女施主快快请起,出家人慈悲为怀,此乃分所当为之事。女施主还是快快回去吧。”
女子心中暗自叹息,慢慢起身,想要回家却又怕那些人去而复返将自己再次抓走。让僧人随自己一起回去,又怕僧人拒绝而让自己再经历一遍抛弃。她不知该如何做,一时间欲言又止。
僧人将女子的表情尽收眼底,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担忧。虽然自己刚刚救了她,倘若因为自己的离开而让女子再遭迫害,那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贫僧初到此地,眼下天色渐晚,正无落脚之地,其他村民只怕也不会收留贫僧,不知女施主可否借贵宝地让贫僧借宿一宿?”
僧人乃求道之僧,虽是初涉红尘,但也已习惯了风餐露宿,说这番话也只是为了照顾女子。
女子一听大喜,脸上一扫阴霾,现出了笑容,那张笑脸让整个寻花谷的花都黯然失色。
回到家中,女子卸去了一身脏乱,换上了一身素雅,她为僧人置办了一顿斋菜,僧人连声道谢。
烛光下僧人用斋,女子远远观望。僧人虽身着一身旧僧袍,但他目明剑眉,举手投足更是英气十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女子的心中泛起了丝丝甜蜜温暖。
是夜,僧人于客厅中打坐,女子则在闺房中因心乱而一夜未眠。
几日来的相处,二人没有丝毫的越礼之处,僧人诵佛打坐,女子仍做着繁琐的家务。一切看似不变,但是女子的心却因为家中多了一人而感到滴滴温暖,或许对于不幸的她来说,这便是幸福了。
几日后,僧人终于辞行了。女子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心中纵有万般不舍又有何用?这个人终究不属于这里。
“月之阴晴圆缺,人之旦夕祸福皆属循环天理,施主虽身怀异能善察灾厄,但也当知不可强加干预,否则必招是非因果。施主可愿随贫僧离开此处?”
女子惆怅于僧人即将离去,似乎并没有听到僧人的告诫。她紧咬嘴唇,已是在强忍泪水。
“施主?”
“啊?”女子抬起头,神情有些恍惚地道:“大师的话小女子记住了,愿大师救世之宏愿早日实现。”
僧人笑道:“贫僧是问施主可愿随贫僧离开此地?施主独留此地,只怕仍有杀身之祸。”
女子这才听清,脸上大喜,但随即又黯淡下来。她知道僧人是想救她脱离苦地,但倘若自己真的随僧人离开又如何,僧人将自己安置妥当之后便会更无后顾之忧地离开自己。
她不想离开他,不愿他离开。她傻傻地想着,若是自己不离开这里,他是否会牵挂自己?是否会经常想起自己?更甚者,他是否会因此而回来看望自己?旋即她又苦笑,就算他回来看望自己,只怕那时的自己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多谢大师关怀,但是小女子双亲长眠于此地,小女子不想背离,倘若小女子真的惨遭不测,也是因果循环。大师不必操心了。”
她还是做出了选择,一个最傻的选择,只为在僧人的心中留下自己的身影。
“唉……”
僧人叹息,无波的心境泛起了涟漪,他不知道这种从没有过的莫名感觉究竟为何。或许他与她的相遇便注定了一场红尘劫数。
僧人定了定心神欲转身离开。他欲救她,但是她自己主动选择了放弃,没办法,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这是她的选择,他无权干涉。而僧人坚定自己的求道救世之心,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停下。
不敢看向女子,这场美人恩他自知无福消受。慢慢转过身子,僧人还是忍不住问自己,我真的救不了她?
“大师留步!”
一声呼唤让僧人抬起的脚步停留了,僧人不语也不回头,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
女子本已下定决心放走僧人,但是当僧人真的抬步离开时她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这只是情不自禁的一声,停下的人等着身后之人的话语,而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望着眼前的背影,女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良久她才在心中暗自问了一句:“你既然肯留步,那是不是证明我们的缘分尚未结束?”
终于,强烈的情感战胜了理性,女子不想再失去所爱,不想再承受那份孤独寂寞与担惊受怕。
“大师,小女子有一问题想请教。”虽是轻声细语,她的内心却是扑通乱跳。
“何事?”僧人思索良久,还是应了一句。
女子心中大喜,道:“大师因何游历?”
僧人不知女子为何要问,但还是回答了她。
“观世间疾苦,教化黎民众生。”
“依大师所见,寻花谷住民怎样?”
“不识因果循环,不悟天理天道,是为愚。”
“寻花谷住民可算得上黎民众生?”
“虽地处偏僻,亦为众生。”
“既是如此,大师为何不愿留下,施以佛法教化,让他们脱离苦海?”
僧人回答不上来了,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选择离开,有一部分原因竟是为了避开她。
“同为黎民众生,大师要区别对待吗?以此有了分别之心,大师之宏愿可弃矣。”
智慧的僧者竟无言以对,聪明的女子则满怀期待地看着眼前的背影。
“又或者大师之能不足以教化于他们?”
现场静寂了良久,僧者终于慢慢回头了。女子更加激动了,芳心跳动更加剧烈,脸上掩饰不住喜悦之色。
这一场“对决”终究还是僧者败下阵来。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在这场实为情感与理性的对决中,他们都败给了对方,也都败给了自己。
僧人不知,自己之所以回头是因为想要教化村民?还是因为原本无波心境的那一点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