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拥仪式进行后,原本两人的身份有了微妙的改变。
楚遥把一杯新鲜的血液端到宁衡面前。
初拥后他的肌肤苍白如纸,指甲隐隐泛着青色。
“喝吧。”她把高脚杯推到他面前。他虽然已经不太害怕吸血鬼,但是一时没有适应鲜血的味道。
作为长亲,她有义务教导自己的子嗣。
“我呢,以前在华夏生活过。”宁衡盯着透明玻璃内红色血液,咬住了嘴唇。楚遥就拿起杯子示范性地喝了一口,“那时候我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分别,后来力量渐渐觉醒,就回到了家族中。一开始吸血的时候,真的感觉恶心得想要吐。”
“你试试看。”她啧了啧嘴,轻叹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说,“能熬过初拥那种血液流失,濒临死亡的关头,这点事情,不应该成为难以跨距的困难,你选择了这个身份,就必须要面对。”
宁衡的失神在她说完后恢复了正常,接过酒杯的刹那牵过她的手,唇掠过她的手背,带着没有温度的凉意。
她身上同样没有温度,所以当他接触到她的肌肤,她可以感觉到与她同样的气息。
同样的冰冷,连薄薄的一层肌肤下的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都一脉相承,如出一辙。
“抱歉。”他终于举起高脚杯,报以歉意的微笑,缓缓喝下。放下酒杯的时候,里面已经一干二净,他捻起手帕擦了擦嘴角,强行忍下胃里翻涌的反胃感。
楚遥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扶住他的肩膀,半俯下身子附在他耳边问,“想吐?”他屏住呼吸,紧闭着嘴,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第一次初拥,虽然有学习过,不过还是疏忽了。”她将手指放到嘴边,用尖牙咬破,“因为是刚才血仆的血,但是我想你可能会更喜欢我的。”
他还没有开口,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是青葱般的手指已经递到了他唇边,与之相随的是香甜诱人的血液芳香。
几乎是同一时间,血液霎时炙热滚烫,仿佛翻滚在血管中。
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让他先前想要作呕的肠胃变得饥肠辘辘。
那种让人发疯的饥饿感,恨不得扑上去吸干她的血液。
不同于面对血仆鲜血时的反胃和深深厌恶,来自长亲的血液本身与他的血液互相呼应,能够最强烈的勾起他身体深处的悸动。
“试试看,或许你不会讨厌。”她凑到宁衡面前,红色的眼睛期许地看着他。血珠从伤口流出,她已经将伤口放在了他的口中,“不准浪费!”
宁衡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再推脱,吮吸她流出的血液。
动作轻柔得让她从尾椎后端激起一层战栗。
她第一次亲眼见到长亲的血液对子嗣会造成这么大的吸引力。
原本松松握着她手腕的手渐渐收紧,或舔或咬着她的手指,似乎是感到这里的血液远远不够,他上移了位置。
舌尖舔了一口她的手腕,抬起头,神色已经开始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
楚遥知道他大概是被那涌上脑的渴望暂时动摇了心神。
他新生长出的牙齿又尖又小。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刚出生的小乳猫。
牙尖碰到手腕处的动脉,那里传导出的流动声音更为剧烈,与他血液流动的节奏几乎重合,让他的所有情感都随着那声响被推向高处。
“唔。”楚遥被他的力道给吓了一跳,试着推开他的脑袋发现无济于事。
再深一寸,就可以刺穿肌肤。
他猛地醒过来,放下她的手,瞳孔骤然紧缩,“殿下,对不起。”
楚遥倒是没有在意,无所谓地笑了笑,“看来还是我更吸引人吧。”她没有愈合食指上的伤口,任由它继续流血,在他双目睽睽之下摆出一副疑惑的姿态,“不过,真的有那么美味吗?”一边挑逗般地将伤口放入口中,鲜红饱满的嘴唇包裹住雪白的指尖。
宁衡看着她做出与自己相同的动作,心情久久没有平复。
手指将血不经意地抹在自己的唇瓣上,对他来说像是无比可口的美味。
那是亲王大人,是他的长亲,他不应该产生这么冒犯的想法。
“还想要?”还嫌惹火不够,楚遥上前一步。那血液的甜香离他更加浓郁。
“天快亮了,殿下该休息了。”宁衡站起身子,恭敬地行了个礼。他有些庆幸自己的职责,让他找到一个借口可以逃避自己的想法。他需要冷静下来,熄灭自己心中的火焰。
这段时间,为了防止他被梦魇吞噬不能醒来,作为尊长的亲王必须要在他身边陪伴,给他梦中的守护。今天也一样,但是他回房后直接锁上了房门,没有让楚遥跟来。
侍从替他准备了同样豪华的棺木,他躺在里面,屋子里极其安静,原本躁动的血液也渐渐地开始平缓流动。
从前他以前已经远离了那个黑暗逼仄的角落,不会再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去,但是初拥后,他最不愿意回想起的一幕幕又在他梦中重新上演。
粗俗不堪的辱骂,让他麻木的暴打,耳边挥之不去的母亲的哭泣。
生活在最底层,暗无天日,永远都看不到希望。到后来,他几乎可以面无表情地经过满地狼藉的走道去上学,在同学的欺侮后,装作不在乎,然后趁他们不在,藏掉他们的作业,栽赃在其他人身上。
男孩子排斥他,但好看的皮囊还是让他轻易地获得女孩子的同情。
那种怜悯曾经让他过上了一段相对平静的生活。
他恐惧自己的改变,又怕自己不改变就会什么时候消失在这个世界。
来到吸血鬼可怕的领地,他感到害怕,又兴奋得想要发抖。
这一夜,他意外地没有做梦。
晚上起来后,宁衡没有找到楚遥。
他匆匆找到城堡里的一个侍从才知道了她的去向。
侍从端来他的食物,他刚拿到手中,还没有喝下去,就闻出了那是亲王殿下的血。
“亲王大人因族中有紧急事务,与几位长老去处理密党的事情了。”
“是吗?”他喝下杯中的液体,血液滑过他的口腔和食道,有一瞬间的恍惚。
楚遥一去就是半个月,他得知她回归的消息后早早就在城堡门口等待。
“哼,梵卓家的那帮人明明知道我们妥睿朵家族不喜欢插手他们的事情,还硬是要把我们也拖下水。”她没有注意到他,随手将手中的披风扔在了侍从的手里,鼻腔中发出不耐烦的冷哼。
“亲王殿下——”一阵人为卷起的疾风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她早已一跃而起,径直飞入楼上的卧室。
许久不见,想念主人的小光被她冷落,不满地乱窜,奈何在她房门口吃了一个闭门羹。
它一直在楼上和楼下来回盘旋,不时冲着宁衡唧唧地叫着。
意思很明显了,让他上去把主人的门给打开。
尽管她很快的消失在了门口,她的味道他也绝对不会认错。
空中有一缕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正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而且绝不可能是其他人的。
也就是说,她受了伤了,刚刚那番不屑地嘲讽不过是虚张声势来掩盖她受伤的真相。
意识到了这一点,宁衡已经站在了门口。门被从里面反锁了起来,他打不开。
“亲王殿下。”他轻敲门板,里面毫无动静。看着自己青白色的手背,下面隐隐约约的血管脉络,他自嘲地笑笑,他这又算什么呢。他这种人,恐怕都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如果不是亲王的宠爱,早就死在了吸血鬼手下。
“塞西莉亚!”来人刚进大门就迫不及待地破口喊道,门被他用力地甩到一边,“呵,你倒是胆子够大了,带着你的心腹就敢直接参与梵卓家族的行动。”金色的短发卷曲,金边的斗篷随着他大幅度的脚步扬起一道弯曲的弧度,猎猎作响。
“这种事情,你应该更加慎重才对,至少你应该告诉我。”莱因斯推开门口的宁衡,用力扳动门把手,在发现门被反锁后手腕一用力,“躲起来了?呵,你和我虽然一向不对盘,但这是涉及到妥睿朵家族的事情,现在你就算不出来面对我也没有用。”
里面的人大概精疲力尽地在休息了。
莱因斯刚要直接掰断把手,有一只手紧握住了他的手腕,遏制住了他的破坏性举动。
“你是……噢,东方来的家伙吧,不过是刚被初拥的新生儿,有什么资格阻止我?”他不屑地嗤笑一声,甩开宁衡的手,挑衅地望着他金色的眼睛,本来黑色的眼睛因为变异褪去了原本的颜色,拥有了如同阳光般璀璨的光芒。
“亲王殿下在休息。”他有一双很清澈的眼睛,上天给他特有的伪装,此时沉寂地如同冬日死去的湖水,冰凉骇人,温和的笑意完全感觉不到该有的温度,“还请公爵大人轻声说话,不要打扰了殿下。”
那双手刚被甩开,又抓了上来,完全不让他有进一步的动作,莱因斯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障碍,第一次有人敢不顾尊卑地命令他,阻止他的行动,“放手,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我没有杀了你,完全是看在塞西莉亚的面子上。相信我,她的面子保护不了你多久。”
楚遥没有下达让他守住房门,不让任何人打扰她的命令,但宁衡顾及她的伤势,是绝对不会放莱因斯进去的。
“公爵大人,您有什么事情,请等殿下醒来再说。”他语调平缓,态度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莱因斯的怒火到达了顶峰。这个亲王年纪太轻,完全是仰仗父亲的名号和力量走到这个地位,不仅仅她惹得他生气,连她的子嗣都有胆子和他作对。如果不是他得知消息,才知道塞西莉亚已经先行一步和梵卓家族参与了围剿血猎的行动,他差点彻底晚了一步被蒙在鼓里,他大概可以猜到塞西莉亚是希望他留在族中维持族中的和平,但是这种需要武力的活动,明明应该由他接替她才是。
这个亲王该死地固执,简直和她父亲一模一样,但是没有父亲实力的她,根本不该去逞强。
看这个新生儿的架势,今天是不让他闯进去找塞西莉亚问个明白了,莱因斯不由得暴怒地揪住他的领口,在这种晚辈面前,他需要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吸血鬼的地位差距,“东方的人类,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莱因斯的力气很大,将他凌空拎起。
宁衡神色镇定,面不改色地道,“公爵大人,我是被殿下初拥过的人,现在也是妥睿朵家族的一员,作为长辈,您这么对我,是违反密党的戒律的。”他话音落下,莱因斯只觉得某个部位猛然地刺痛,然后手臂一麻,手指无力地松开。
宁衡脚尖落地,展开双臂拦在门口,“莱因斯大人,请回。”
以前他们小巷子有一个年迈的中医,乐善好施,经常接济和他一样的贫苦孩子,他躲在门口看过他施针针灸,刚刚用力道打中的刚巧就是手臂的一处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