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庭院里逛了一圈,再次回到大堂,这时萧怀崇派出去置办物件的随从回来了。
随从手中拎着个沉甸甸的包裹,躬身递给萧怀崇:“王爷,您要的东西。”
萧怀崇侧身,示意他交给商慈,商慈接过打开一看,要的东西一样不少。
随手拿起那件桃木罗盘,上手很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气,边角沾着几丝香灰,显然是一件开过光的法器。
法器是指带有某种气场,会起到招财、辟邪、纳福等特殊效用的器物。
法器又分先天法器和后天法器,先天法器是指天生带有气场,一般是由生来带有灵气、罕见的木材山石雕琢制作而成,如百年菩提、舍利子之类,存量稀少,可遇而不可求。而后天法器,通常被佛教高僧开过光的器物,或者是经过高人大拿们长期使用过的罗盘、佛珠等等,成年累月会渐渐自己形成一种气场,效果通常比先天法器要差一些。
像商慈魂穿之前那只跟了她十年未离过身的袖珍罗盘,已达到了后天法器的入门标准,无论是方位堪舆还是寻龙点穴,比一般的罗盘更具稳定性和精确度。
这件罗盘应是被某个高僧开过光,加上是桃木材质,有些辟邪的效用,对破煞没什么帮助,不过也算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了。
装备齐全了,接下来就该工作了。
商慈手捧罗盘,转身对萧怀崇道:“劳王爷引路,从东边的屋子开始,我们逐个排查,包括下人的房间,一间也不能放过。”
王府整体的风水布局没有问题,那这煞局定是隐蔽在某个不起眼的房屋内,商慈全神贯注地盯着罗盘上的磁针,跟着萧怀崇走马观花地穿廊过院,走到房屋前也不进去,只是门前逗留片刻,继续去往下一间。
整个王府占地数十亩,走上一圈要耗费不少功夫,肃王妃身体抱恙,仍执意要跟着一起去看。商慈本就不着急,为了照顾王妃,同时故意放慢了脚步。
王爷王妃以及两个随从丫鬟同一个面生的女子,闲庭信步地在王府里兜着圈,不少王府的下人们瞧着这场面稀奇,不敢凑近,只远远地观望着,围在一起,指指点点地低声议论。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并没有什么进展。
眼见着就要走完最后几间房,这时罗盘上的磁针几不可见地往下沉了沉,商慈骤然停下脚步。
抬头看着面前烟熏火燎、人声嘈杂的矮房,商慈愣了愣:“这里是……灶屋?”
肃王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柔声道:“是啊,现在已近戌时,膳房里的下人都在忙着准备膳食。”
膳房里不时传来清脆的锅碗碰撞声,刀剁砧板的沉闷声响,柴火味混着饭菜的香气从门缝中溢出来。
商慈推开虚掩的门,抬脚走了进去,可能是因为从事这行久了,她比寻常人更加敏感一些,刚走进这膳房,商慈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有股子阴气从脚下冒出。
膳房里的下人们分工明确,择菜的择菜,掌勺的掌勺,锅灶烧得正旺,干柴噼里啪啦地炸着火星,一切都很正常。但商慈在走进这屋子的一刻,心里就能断定,煞局就是在这儿没跑了。
气场这东西无处不在,你哪怕封闭了五感,静坐在空无一人的旷谷中和喧闹市集中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这膳房里人虽多,但给她的感觉不像是有人气儿的,反而有种在墓地坟头的阴森感。
萧怀崇见商慈的面色沉重,对正在干活的下人们吩咐道:“都先别忙活了,出去罢。”
粗使婆子们不明就里地相互对视一眼,低头应了句是,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出了屋门。
商慈开始认真打量起这膳房的布局。
阳宅,即活人住的宅子,反之,阴宅便是指墓地、安放棺材灵柩的地方。阳宅按八卦原理可分为“乾、兑、离、震、巽、坎、艮、坤”等八种宅形,可简单归纳为“东四宅”和“西四宅”两大类,这人同样也被分为八种命形。
之前,商慈就有询问过王爷的八字,对应的是“艮”命,商慈对照着罗盘,心里计算着方位,看了眼那锅灶火门的朝向,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人们都把锅灶当做是小事,却不知它实是房宅风水中最重要的东西,这灶位的朝向如果对着主人年命的生气方,就会有各种灾厄发生。而这座锅炉的朝向更狠,王爷是艮命,灶口正对着巽位的绝命方,是存了心要灭王府的子嗣。
“姜姑娘,这灶屋……有什么问题吗?”肃王妃见她一直沉默不语,有些忐忑地询问。
肃王妃与萧怀崇都以为她姓姜,商慈也没纠正这种小事,收起罗盘,直言道:“这锅灶的朝向不对,是风水里的大忌,会导致府中人丁损伤,孕妇多小产,就算生下来,多半也会是怪胎。”
王爷和王妃同时面露异色。
半响,王妃嘴唇微抖,眸光闪动:“怪不得……怪不得刘氏会……”撞见萧怀崇警告的眼神才自知失言,连忙以手掩唇,咽下哽在喉咙里的话。
王爷并非从没有过孩子,三年前,妾室刘氏曾经诞下过一名男婴。
那孩子生下来时骨瘦如柴,哭叫声断断续续,像奶猫儿一样,最要命的是接生婆子把他翻过身来,才发现那孩子竟然没有粕门,当时吓得脸都青了。请来的大夫见都没见过这等怪事,手脚当时就软了,更别提医治。后面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吃而不能出,要么是被涨死,要么是被饿死,没过两天那孩子便腹大如斗,咽气了……
王妃至今想起那婴儿的死相时还头皮发麻,四肢瘦得皮包骨,肚皮却圆滚滚地像个皮球,双眼凹陷,浑身青紫,格外的凄惨……早知如此,她当初还不如给刘氏灌一碗避子汤,免得那孩子来这世上白白遭了两天罪,也给王府带来了一场劫难。
这件事是王府的秘辛,当年负责接生的产婆和丫鬟,都被王爷打发到庄子里了,刘氏因为这事至今还疯疯癫癫的,王爷顾念旧情,也怜她孤苦,便让她留了下来,只是终日禁足在那不大的院落里,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难道仅仅是因为锅灶的朝向,而祸害了王府十年之久?
商慈眯起眼,细细地观察着屋内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不,不可能这么简单,这屋里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在作祟。
这煞局的手法并不算高明,纯粹是在欺负王府里没有懂风水格局的内行人,同时很可能是个障眼法,用来掩盖屋里真正在害人的东西。
这纯靠方位摆放的煞局很容易被破坏,而且威力也不会这么大,必须要有个镇煞的东西在提供源源不断的阴气,维持着这个煞局。如果仅仅是把这锅灶拆了,换到合适的位置,但如果不找出那关键的东西,王府的“诅咒”仍会继续存在。
这时候罗盘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只能是地毯式地搜索。为掩人耳目,那东西体积一定不大,而且必定是藏在平时下人们触碰不到的地方。
商慈走到屋子的正中央,下意识的一抬头,瞧见那被烟灰熏得黢黑的房梁,眼神蓦地一亮。
“王爷,麻烦叫人拿把梯子过来。”
王爷猜到她许是发现了什么,于是连忙差人去取梯子。
须臾,梯子取来了,商慈恐高,顺势对那搬梯子的随从道:“你去看看这房梁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那随从搭好梯子爬上去,不一会真的摸下来一块用红色油布包裹得方方正正的匣子,随着他取下包裹,房梁上积攒的灰尘簌簌地向下落。那油布包上面沾了一层油垢灰尘,想必已被搁置在上面很多年了。
商慈皱了皱眉:“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打开看了,免得被恶心到……”
她话还未说完,只见王爷已经手快地扯开了红油布,匣子应声而开。
待看清那盒子里装的物什,在场人全部倒吸一口凉气。
肃王妃瞪圆了眼,尖叫一声,连退了数步。
萧怀崇脸黑如锅底,捧着那盒子,是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