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初心完全陷入了昏睡,在梦里,眼前的一幕幕太过真实,她已然忘我,代入了艼艼的命运。
雷乘风从背后环抱着她,右手紧握住她的手,一趣÷阁一趣÷阁教她写名字。当她扭过头,用清脆的声音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晃神了,差一点就亲了下去,她不懂,但出于淘气,主动凑近啄了一口。
镜头一转,她躲在廊柱后面,偷听雷乘风和吴管家的讲话。吴管家把传言告诉了他,都说她来路不明,不是善类,雷乘风很激动地斥责了吴。待吴走后,艼艼满心欢喜地冲了过去,但雷看到她的一瞬间竟然往后退了退。一瞬间心凉了,初心感觉到了艼艼的委屈。
“你究竟从哪里来?你到底是什么?”雷乘风的表情非常严厉。
“你不是问过我么?我从南方来。没有父母,我是孤儿。”她答得很顺溜。
“你骗人!我托人查遍了,你的身世都是骗人的!”
她不是爱扯谎的人,见他如此说,便把自己的故事和盘托出。
雷乘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听完额头上挤满了汗,看上去都快站不住了。她想上前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你走吧,永远不要回来了。我不会找人捉你的,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为什么?你说过不管我是什么人,你都会一辈子陪我的。你说过的话就这样不作数了么?”
“但你连人都不算。我们又怎么相守呢?”
滚烫的泪滑过初心的脸颊,她知道这是艼艼第一次懂得伤心的感觉。
她以为雷乘风不过是一时的书生意气,多努力几次他还是会接受她的。但他对她从此视而不见,奇怪的是,他不承认她的存在后,世上的其他人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那种孤独的感觉是噬人心骨的,她看着他一步步实现理想,看着他洞房花烛,看着他含饴弄孙。他非常高寿,对她来说却是一种折磨,她陪在日渐衰老的雷乘风身边,他每次无意的注视使她无法硬起心来离开。
终有一天,身为人类的他还是入土为安了,过了些时日,日升昌也关门了,它庞大的地下金库在一夜间便消失了。别人不知,那些铜钱是她的泪,那些金银是她银铃般的笑声,从此她不会哭不会笑,这些珍宝也便随之消逝了。
雷乘风临死前叮嘱儿孙,以后不管家业在哪,家中一定要留一间小姐房。后人尽管觉得这条家规有些奇怪,但雷家是非常崇祖的,所以世代遵循这个规矩。
她不知该去哪儿,该找谁,便一直留在雷家,待在她的小姐房。她不明白雷乘风的心,他对她究竟是爱,还是一种禁锢呢?
世事变迁,她的住所也换了好几个,当这种无止境的循环快把她逼疯时,一个人闯进了她的生活。
初心抬起头,这个男孩子非常清秀,温文尔雅,乍看以为就是雷乘风,但又不是。她绞尽脑汁想了好久,啊!是雷青松。
雷青松自小就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当别的小孩在嬉笑打闹时,他已经坐定书房读书练字了。天分那么高,很小便进了北京的高校深造,有在校任教的机会,但他放弃了。
一切都缘自于那年暑假。
他是这几十年第一个闯进阁楼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没被吓走的。
他们趣味相投,有说不完的话题,她将雷乘风教她的东西都拿出来和他分享,和他在一起,她又恢复了她那银铃般的笑声。
他也知道她不是人,但他却毫无保留地付出了感情。
但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东西太多了。
雷青松知晓她和他先祖的恋情,尽管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在伦理道德上他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对于艼艼来说,有了前一次失败的经历,她也不敢再贸然投入感情了,尤其是这个也是雷家的人。
初心缓缓睁开眼,觉得这一觉真长,浑身像散了架一般。
她揉了揉眼,眼前除了艼艼,还有雷青松,不晓得何时,陈天佑和艾弘时也上了楼。
初心这一瞬间还保留着艼艼的记忆,有些幽怨地看着雷青松,问:“你还来做什么?你爹都请了师傅准备收拾我了。”
他们都愣住了,艼艼在她脸上摸了摸,把自己的记忆缓缓抽走,初心的表情变了。
雷青松有些懊悔有些着急,他拉住艼艼的手,想说什么却被制止了。
“青松,你什么也不用说。我也懂人妖殊途这个道理。现在的你就和当年的雷乘风一样,我不想再纠缠下去了,你还是听你爹的话,我们好聚好散。”
他垂下头,鼓足了勇气,再抬头时眼神坚定:“不。我和他不一样。现在时代也变了,就算你是妖怪,我也不信这世界没有容得下我们的地方。”
陈天佑他们从中看出了些门道,也知道拆散姻缘是不合适的,但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就是受雷宗祥所托解决这只元宝怪么?
严初心透过窗户,看到地面上的建筑物越来越小,空姐温柔地提醒她坐稳系好安全带。艾弘时坐在前排,似乎已睡着,空姐一脸怜爱地看着弘时,悄悄给他盖上了毛毯。
严初心侧过头,陈天佑微闭着眼,他的侧面比较好看,五官很立体。
“刚才要走的时候,雷宗祥给了你什么东西?”
“一张纸。”
“纸?”
“应该和我追查的事有关。其实我从事景区修整师这个工作,还有一个原因是要找出我身世的秘密。”
她露出询问的表情,但他似乎不愿再往下说,她只得作罢。
“那你到底是怎么搞定雷宗祥的?照道理我们这次根本没有完成任务,他怎么还心甘情愿付了我们全款?”
他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山人自有妙计。这是商业机密。”
她“切”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感慨道:“看样子,雷青松更爱艼艼,也许他们最后会有好结果的。”
“你的论断太绝对了。雷宗祥和雷青松的时代毕竟不同,也不能说前者用情不深。那时候的读书人受到道德伦理的约束,只能压抑自己的情感,去顺从世人的眼光。相比而言,雷青松身上的包袱要轻很多,他的性格上也是独立很多,选择自然是不一样的。”
“好吧。我没有恋爱经验,没有发言权。”
她想试探他的情感生活,哪知他不接招,话题转移到她的“小男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