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里带着一丝还未散去的冬凉,满心的激动让穿着金丝袍子的叶瞻台打了个哆嗦,他遵循叶长秋的吩咐到了许久未去的西庭。
西庭在皇宫的最角落,平日里门庭冷清,肆意生长的壁虎草攀爬在斑驳的石墙上,给这里增添了几分阴森之气。
而此时,不知人情的母猫并不知道王的亲临,它叫唤着,声音如同啼哭的婴儿。
婴儿,叶瞻台听在耳里,心却涌上一股凄凉。他在世千年,妻妾众多,却没有人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倒是令他厌恶的玉笙寒给他生了个貌美的女儿。
“唉……”随着他的一声叹息,守卫总管刘寻立马吩咐随从去抓那只发春的母猫。而这无辜的生灵,在今晚,将因为王的不满而失去性命。
一身素白的少女坐于屋内,针尖刺进了她纤细的手指,血珠从指间冒了出来。她望着细微的伤口,心头发慌。想到久久未归的雪灵白猫,放下手中的花绷子提步到了前院:“柳儿,小雪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出去寻它吧?”
正在扫着枯叶的青衫丫头玩笑道:“小姐,现值春日,小雪野得狠,我刚还听它在屋顶叫唤呢。”说完,她继续埋头苦干,没扫几下似又觉得不对,皱眉道:“现在又好像安静了,它是不是找着情郎,跑了?”
“不会的,雪灵白猫傲得狠,它叫唤并不是因为寻情,而是有什么要发生了。”叶安歌心头焦虑,跟着就奔了出去。
柳儿不知这雪灵白猫是洛鸣赠予叶安歌的千年灵猫,看主子心下焦急,立也是放下手中活儿,随了上去。就在开门之际,忽听前院门被急急拍打着。
叶安歌停住脚步,瞬感不安道:“来了……”
柳儿看她神色不对,又怕夜里有人造访不是什么好事,提步到了门前谨慎问道:“来者何人?”
“我乃王座守卫刘寻!主公到访,还不快快出门相迎!”刘寻的语气嚣张,柳儿听闻咬了咬唇,心想:平日里如此冷淡,今日倒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瞧了瞧主子神色,看她深吸了口气,对自己点了点头,便是把门开了。
叶瞻台在院子里见到叶安歌时,只见她站在琼花之前,一身素衣在墨绿丛中,如同花中仙子,清雅绝俗,心头暗想:难怪洛鸣倾心于这丫头,原是几年没见,这丫头长得更加好看了!只是她那张带有怨恨而冷情的白皙脸蛋却着实和她娘亲玉笙寒一模一样。他甩袖走入前厅,叶安歌咬了咬唇,最后还是和柳儿跟了进去。
当叶瞻台坐于椅子软垫并夸赞它舒适时,安歌心头苦涩,这软垫是娘亲手做的,她说要给父王送去。现在可好,真承了娘亲的心。然而几年不闻不问,今日他来做什么?寒暄还是道家常?总不能是来反省自己对她们母女的所作所为吧。
“你娘亲睡下了?”叶瞻台似问非问道。
“睡了……”叶安歌抬眼看了屋子里的守卫,面无表情道:“她身体不好,我尽量轻声伺候,从不打搅。”
叶瞻台听此笑道:“果然是个孝顺的女儿。”他挥手示意几个守卫退下,只留了刘寻一人:“可不知你对自己的父王是不是一样孝顺!”
此话一出,叶安歌心头一紧,抓着帕子的手指也瞬时发白:“如果你不把娘亲锁在屋里令她饱受折磨,或许我会!”她克制着内心的声嘶力竭,泪水倔强地藏在眼眶里,不让它流下。
“她杀了我心爱的妃子,我用铁链锁住她是不希望她再出来咬人!”提到此,他的脸阴云密布,可想到叶长秋的话,又缓了缓神道:“不过,我始终没有杀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安歌咬住嘴唇,她知道那个妃子曾经处处刁难娘亲,娘亲一味忍让,到后来实在忍不可忍,在争执中错手杀死了她。而她不分青红的父亲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命令士兵用铁链锁住了娘亲的脚,并将她关在屋里,一关就是七年。
见安歌闷声不语,叶瞻台自顾自站起身道:“因为你,因为你我才不杀她!
安歌红着眼,冷冷道:“所以呢?”
“所以,现在是你该还这份恩情的时候了!”
还恩情?安歌冷笑一声,对着叶瞻台充满欲望的双眼道:“怎么个还法?”
“这个恩情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叶瞻台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水晶瓶,瓶里有一团灰白烟气来回游荡,那样子如同铜炉上的烟,却比之更加浓烈。他细细打量着,两眼发出贪婪的光芒:“好女儿,你可知这瓶中装的是什么吗?“
叶安歌冷淡望了一眼:“我从不觉得你我之间会有什么共存的好事。我只希望还掉了你所谓的恩情后,我和娘亲能离开这个地方!”
叶瞻台听闻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安歌,看来你真是长大了,懂得和我讲条件了。这不是你那疯癫的娘亲教你的吧?”他顿了顿,看安歌的脸色煞白,又道:“我想想!啊!难道是洛鸣教你的?啧啧,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洛鸣!听到他的名字,她的心顿时一紧。
“哦,对了!我还没告诉你,这瓶中装的是什么。”叶瞻台走到安歌身前,指着瓶子里流动翻滚的烟气道:“这是空流的灵魄!你看,他在水晶瓶里挣扎呢!”
空流大哥!不,这不是真的!她抬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瓶中那团烟气。那团烟气不停撞击着水晶岩壁,似是痛不欲生。她摇头浑身颤抖,心里涌上一丝无言的恐惧:白灵王族是世间最稀有也最强大的灵族,他们是天界的神族,通常长生不老,拥有强大的灵力。而空流更是临雪国的高手!是谁,是谁杀死了他?抓了他的灵魄,令他不得超生?
“怎么,心里难受?”叶瞻台得意地收起瓶子,看着骄傲的女儿一层层脱掉自己的伪装。
安歌终于跪倒在地,泪水从面颊上流了下来,她一步一步挪动着膝盖到了叶瞻台的跟前:“求你,放了他……”她的语气里带着无限地恳求。对她而言空流就像一个懂得疼人的哥哥,他高大英武,总是笑着出现在她和洛鸣面前。如今他死了,灵魄就在自己面前不得解脱,她怎还能留着对父亲的怨恨,倔强地不低头呢?
“放了他?”叶瞻台背对着安歌阴阳怪气道:“不是不可以。”
安歌望着水晶瓶里的空留心疼不已,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急切问道:“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了他?”
“怎么做?”叶瞻台回身捏住安歌白净的脸颊道:“我说了,对你我都好的事情。你将得到一个和天界仙灵成亲的机会,而我会得到一个能力非凡的女婿。”
什么!安歌的心瞬间绷紧,所有的情绪在此时化为空白,她无力地从叶瞻台的手掌里脱离出来,眼里的泪水干涸。她想起了曾经和洛鸣开的玩笑话:“如果有一天,我身不由己嫁给了别人,你会怎么样?”
“没有这个可能,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妻子。”
“我说万一……”
“那我会用白灵王族的血性来迎娶你。”
他的话围绕在她心头……
如今,当时的玩笑话就要成真了,而她相信洛鸣一定会说到做到。只是,他的方式必定会造成很多无辜的人死去。叶安歌闭上眼,坚定道:“我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