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淄川县集市,来到韩强口中的那一处庄园的时候,已经到巳时了。
这处庄园盖得还真是不错,里头的假山、花园就不说了,就连那些厢房都快数不过来了,真要论房间的话,怕是朱松在南京城的宅子,都没这厢房多。
“哈哈,这倒好了,我原本还担心手下这么多人,今日没地方住了呢,没成想,那韩强倒是给咱们寻了个地方,”坐在庄园主厅中,朱松心情很不错。
“是啊,我还以为说庄园有些夸张了,还真有这么大地方啊。”朱高燧摸着屁.股下头的红木,道:“看来这淄川县的县令,也是个溜须拍马的家伙啊。”
“那也不一定。”朱松摆手,扭头瞧着跟过来的沈鹤,道:“你叫沈鹤?”
沈鹤绷直了身体,恭敬地向朱松行礼,道:“下官沈鹤,见过韩王殿下。”
“嗯?”朱松眉头一挑,道:“你见过本王?”
沈鹤依旧恭敬道:“下官曾在穆同知手下行事,曾在您府上见过殿下。”
“曾是穆肃的手下?”朱松一愣,道:“那你为何会在这山.东境内?”
沈鹤脸色微微一变,老实回道:“下官早年曾经得罪了宁王,若不是穆同知想了个法子,把下官派来了山东,怕是在当年就已经死了。”
“得罪了朱权?那应该是好多年前了。”朱松点点头,上前扶起了沈鹤,道:“你真是有心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认识本王。”
沈鹤脸上还带着震惊之色:“王爷,前些日子,盛传您在四川的时候遇刺身亡,并且在嘉定已经办了灵堂,您,您怎么……”
“本王为何还活着,并且出现在了山东,是吗?”朱松似笑非笑地说道。
“那,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朱松还没来说话呢,朱高燧就抢先说道,“这些你过些日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先说说,你们今日为何如此焦急?”
“你小子,就不能稳重点吗?”朱松瞪了朱高燧一眼,道:“你别记忆,不过本王也很好奇,你们不是在济南府当差吗?为何会来淄川县啊?”
“这件事……对于那些百姓,下官确实很愧疚。”沈鹤苦笑了一声,道:“王爷,实在是事出突然,否则的话,下关可不会在集市之中纵马急驰。”
“行了,行了,你们不是已经记下那些百姓们的名姓何地址了嘛?到时候送上银子,道歉也就是了,此事,本王不再追究于你。”
朱松摆摆手,道:“别打岔,告诉本王,你们来淄川县的目的。”
沈鹤还想插科打诨地躲过这件事,没想到人韩王殿下是打破沙锅问到底。
无奈地摇了摇头,沈鹤道:“王爷,今晨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王珂,被发现死于府中,我们锦衣卫已经将现场封锁。千户大人,听闻穆同知奉万岁爷之名,来山.东之地巡查,如今已至淄川县,便命下官前来淄川,向穆同知通禀此事,并且请穆同知前往济南府,彻查此事。”
“王珂死了?”刚刚坐回椅子上的朱松,噌地一下站起身来,“你确定?”
沈鹤点头,道:“在发现王布政使的死在府中之后,下官特意去一趟王府确认了一下,否则的话,千户大人也不会派下官前来淄川县城。”
“是疾病猝死、自杀,还是……他杀?”朱松眉头紧拧,脸上带着惋惜之色。
对于这个王珂,朱松还是有些印象的,洪武二十年举经明,历任翰林院编修、户部郎中、济南知府、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为人正直,为官清廉,难得的好官,这样的官员突然死亡,不得不让朱松感到惋惜。
“经仵作查验,王布政使的死因,是心脏骤停,应该是死于疾病。”沈鹤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可是,千户大人对此案还是有些疑问,是以便派下官来了。”
“心脏骤停?”朱高燧插嘴道:“开什么玩笑,除非人死了,否则的话,心脏岂会停滞不跳了?你们山.东的仵作一定是假仵作。”
“你小子,不知道就别说。”朱松瞥了朱高燧一眼,道:“先不说这心脏骤停是不是王布政使的死因,至少暗劲之上的武者,就能够做到心脏停滞。”
见朱孟灿他们在琢磨着自己的话,朱松继续说道:“好了,你们那位上官,对此案还有什么疑问?难不成他认为王布政使是死于他杀?”
沈鹤道:“千户大人说,在两年前,济南府治下的历城县,曾经在七日时间,连续死了五名商贾,这些商贾都是济南府有名的富商,而他们死亡的原因,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心脏骤停,最后因为实在是查不出来其他的东西,此案就直接搁置了下来,到现在也是一个悬案。也因此,他才对王布政使之事有疑问。”
“你们六扇门有没有这案子?”朱松扭头看着冷月和寒星。
冷月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印象,倒是寒星想了半晌,双手一拍,道:“我想起来了,在奇冤秩案录的第三十七录上,曾详细记载了此事,原本小的还想过些日子,再去侦办此案,没想到沈总旗在这里就提了出来。”
“奇冤秩案录?”沈鹤原本以为这些人不是韩王的亲眷便是护卫,倒是没想道这俩人竟然是六扇门的人,便拱手道:“敢问两位公子是……”
“沈总旗客气,在下时六扇门捕快寒星,这位是冷月。”寒星自我介绍着。
“啊?”沈鹤脸色一变,急急地问道:“敢问两位可是五大神捕之二?”
“我们哪里是什么神捕,都是朋友们抬爱。”冷月谦虚地说道。
“太好了。”冷月话音刚落,沈鹤的脸色突然变好了起来,“若是有两位神捕相助的话,王布政使的案件,一定能够查个水落石出的。”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们是韩王殿下的下属,韩王殿下不同意的话,你再高兴都无用。”虽说寒星很心动,但是他不得不泼沈鹤的冷水。
他们得表明态度,我老大是韩王,有什么话你去和韩王殿下说。
“这小子倒是会推责任。”朱松翻了个白眼,心里头思量了半晌,道:“也罢,死者为大,既然王布政使刚刚去世,为了能够尽早将王布政使下葬安息,咱们便走一趟济南府吧。不过……”
没等沈鹤高兴起来呢,朱松就继续说道:“这件事,你还得通禀穆肃一声。”
“韩王殿下您放心好了。”沈鹤点头,道:“相信穆同知也会前往济南府的。”
“好,一会咱们好好休息一下,等用过午膳之后,咱们便前往济南府。”朱松站起身来,道:“对了,高燧,一会你用你的名义给淄川县令传个信,就说今日在集市里,发现了拿什么白和林与匪盗勾结,已当场斩杀,县官当自律!”
“您放心吧,松皇叔。”朱高燧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
用过午膳之后,朱松就率领麾下的来了两百人奔赴了济南府城。
当然,朱松以及朱孟灿他们的身份依旧隐藏起来,暴露出来的只有朱高燧。
毕竟整个大明的官员们都知道,朱高燧这位赵王殿下,被万岁爷受命'监察御史'的管制,游走于大明各承宣布政使司,如今来到了山东,也算正常。
“下官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吴清勇、锦衣卫千户张六一、左参政……见过赵王殿下,见过穆同知!”
济南府城,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前,一大群身着官袍的山.东文武官员们,正躬身向着朱松他们行礼,瞧他们脸上那悲伤的样子,还真想是那么回事。
“都免礼吧。”朱高燧对一众官员们摆摆手,道:“本王听闻王布政使之事,心中甚是伤感,故此便邀同知,一同前来济南府拜祭王布政使,并查探王布政使去世之因,不知诸位大人们,可有何异议啊?”
我们就算有异议,你就一定会听吗?那我们还不如不说呢!
最前头的一胖胖的,身高六尺,笑起来活像个弥勒佛的山.东左布政使吴清勇,点头道:“王爷仁义,王大人已经入殓,眼下王府正在布置灵堂,王爷与穆同知想要前去的话,便由下官为您带路吧?”
“嗯。”朱高燧点点头,纵然是面对封疆大吏,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来人,备马。”吴清勇连忙吩咐人备马,在耽搁了一刻钟的时间之后,就直接带着朱松他们奔赴了住在济南府城北城的王珂府宅而去。
纵马奔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众人远远地就瞧见了前头有一栋宅院,那宅院已经布上了白色的挽布,挽布下头则是两只阴灿灿的白色纸灯笼。
大门口,两个家丁全都穿着白衣,脸上的表情无比地伤感。
听到了马蹄声,两个家丁顿时来了精神,扭头看了过去。
当瞧见来了许多当兵的人的时候,站在右侧的那个家丁,掉头就往府里头跑,同时嘴里还在大吼着:“夫人,夫人,吴布政使和张千户来了。”
整个府宅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甭管是正在做工的下人们,还是夫人、少爷们,一窝蜂地出现在了王府正堂的大门前,静静地等着朱松他们。
没让她们久等,朱高燧、穆肃在前,朱松他们在后,再往后便是山东承宣布政使司的一众文武官员,他们全都来到了王府正堂。
没等王珂的夫人以及儿女们行礼呢,吴清勇率先介绍道:“王夫人,这位乃是朝廷的赵王殿下,这位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穆大人。”
“妾身见过赵王殿下,见过穆大人。”王夫人大概四十五六,身上的穿着并不如何华丽,甚至可以说是朴素,头上配饰不少,但是没一件金子、宝石的。
“见过殿下,见过王爷。”王珂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全都向他们行礼。
“都免礼吧。”朱高燧摆摆手,直接进入正题,“不知道王大人的遗体在哪?”
“因张千户吩咐,我家老爷的身体尚在房中,不曾移动分毫。”王夫人说道。
“烦请夫人,带本王前往张大人的房间看一看。”朱高燧继续说道。
“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王夫人摆摆手,“妾身只希望王爷能够早点让妾身为老爷入殓,以全妾身与姥爷之间的情谊。”
一边说着,王夫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将众人领到了王珂的房间。
“见过诸位大人。”在房间之外,已经有身着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们在守卫了,一瞧见张六一他们,赶紧地行礼。
“都起来吧。”张六一摆摆手,“有没有什么人想要进去,或者已经进去了?”
“大人,就是王夫人想要进去看看王布政使,不过她并没有进去。”那守门的锦衣卫赶紧回禀,“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
“哦,开门。”张六一点头,直接命手下人将房门给打开。
“你们随本王进来。”朱高燧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道:“至于山.东的大人们,除了张千户之外,其余的大人们便在外头等等吧。”
“可是,王爷……”吴清勇有点急了,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行了,就这么定了,你们在外头守住了,没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准放进来。”说完这话,朱高燧就率先走进了王珂的房间。
……
进了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外厅挂在墙上的'问心无愧'四个大字,下头的署名并非是哪位书法大家,而是王珂他自己。
趣÷阁法苍劲,铁画银钩!
从字上来看,这位王珂不应该是一位文官,应该是一位掌军的将军!
书房在外厅的东侧,外厅与东侧的书房以红木圆门分割开来,此刻在书房的长桌上,一具早已经变得僵硬了的身体,静静地趴伏着。
面色沉凝地走到书桌旁,朱松沉声说道:“疲于长案,累于公事,王大人当真是难得的好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