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刘立志是打了半个月的谱,却没想只过了一个星期,他就从老家回到了高松,而且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车传胜。
其实他是没料到姜明把事情给搞得这么糟糕,按照他的设想,姜明最多也就是给谈崩一个项目,而刘立志就靠这一个项目把姜明给压在自己的手底下,那样的话他翻身没什么问题,毕竟现在正是项目紧张的时候,一个项目也足以让车传胜发个脾气,而用一个项目换取自己的地位,那也是值得的,况且车传胜就算是知道自己这个计划,也未必会治自己什么罪,顶多也就是教育自己几句,可事实却跟自己想的截然不同,姜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竟然把三个项目都给谈崩了,这对于高松县来说损失的绝对不是几个项目这么简单。
项目拿不到,充其量对高松来说也就是影响一点经济收入,可三个项目集体流产,那影响可就不是单纯收入的事了,把高松县的名声给坏了,那还了得,车传胜在电话里跟刘立志说的那几句话,让刘立志心惊胆战,他觉得这个坎是很难迈过去了,如果说自己撕破脸皮再把项目给拉回来,那这个损失也弥补不回来,名声这种东西,创不好创,但要毁,那可是一瞬间的事。
敲开车传胜办公室的门,刘立志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刘立志进门,车传胜连头都没抬,更不要提让他坐下,刘立志也只能站在办公室的中间,大气也不敢出,等着车传胜忙完手里的活。
足足等了十几分钟,车传胜才从鼻子眼里哼出一句话:“刘局长,知道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么?”
之前车传胜在没人的时候从未这么称呼过刘立志,而这一次竟然把局长的头衔给他戴上了,刘立志小心翼翼的说:“县长,我……”
车传胜没给他机会,依然低着头,把手往空中一扬,“堵”住了刘立志的嘴:“别说了,估计姜明也都跟你说过了,刘立志,我觉得最近一段时间你有点飘啊!”
这句话让刘立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要知道,一个县长说出这样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刘立志来之前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他万没想到,县长会把话说的这么重,而且听上去还不是单纯对这一件事情不满意,刘立志有种不好的感觉,那就是他的仕途闹不好在今天就会画上一个句号,起码车传胜主政高松期间,他算是走到头了。
刘立志没敢吱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脑子里瞬间把最近几个月自己做的所有的事过了一遍,希望能找到点接下来为自己狡辩的突破口。
说完这话,车传胜把头抬起来,像审姑爷一样把刘立志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脸色始终是沉着的,就像谁偷了他的钱一样,“刘局长,我先不说这两天的事,前段时间你来找我要主持工作的说法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心态不对,当时我还想,你年轻气盛,遇到了困难自然会去找捷径,我也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我为什么没答应你,就是想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把事情解决好,你自己想出来的办法,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对你的帮助才是最大的,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刘立志在办公室中间站着,车传胜坐在屋子的一头,两个人相距三四米远,但车传胜的话却深深的刺痛了刘立志的神经,他到现在才明白,车传胜在他身上所寄予的期望有多大,而上次自己来找他的时候,车县长的意思自己竟然没有充分领会,这让刘立志心里很是愧疚,而更多的则是害怕,从车传胜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失望和无奈。
“县长,我明白!”刘立志再不说句话,自己就成了电线杆了,他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车传胜有没有正眼看自己。
“你不明白,你要是明白你就不会做出这么低级的事了,上周你来跟你我请假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说你要掌握好一个度,但现在来看,这个度你压根就没掌握,甚至我现在怀疑你为了你自己的利益,什么都不顾了,对不对?”车传胜说着说着,嗓门不自觉的就开始变大,空旷的办公室里,被他的声音震得空气都嗡嗡作响。
“县长,我错了!”刘立志哼了一句,此时的他,脑子已经完全乱了套,想着单位姜明给惹的祸,又想着自己的确是自私了一次,还想着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你不用跟我道歉,刘局长,你当初上招商局的时候你应该明白你的职责,更应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说过多少次,招商引资是大事,是关乎到高松县发展的重中之重,这个别说是我,常记也是把这话经常挂在嘴边的,你想过没有,损失了三个项目对高松意味着什么,姜明做的对与不对我不评论,我就说你这个副局长是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是你不做提前安排,你到底把你的工作摆在了什么位置?这么关键的时期你请假,我要是不许给你这个假,你可能会说我这个县长不讲人情,可我许给你了假,你又给我闹出这么一出,你自己说,这件事怎么收拾?”车传胜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这一次他是真的发了火,虽然说损失了几个项目是话头,但更多的则是他对刘立志做事思路的不满,又是对自己寄予刘立志的厚望感到失望。
当然,车传胜也看得透刘立志到底为什么请假,虽然对他的这个决定车传胜在某种程度上也能认同,但他没料到损失会这么大,更没料到刘立志没有提前做好准备。
“县长,这次是我的失误,我愿承担责任,给我处分我都认了!”刘立志心里害怕,但他不能装哑巴,他在想,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是说啥也没用了,只能豁出去,爱怎么滴就怎么滴吧,大不了这个副局长不干了!
“你承担责任?你怎么承担?你有这个本事承担么?三个项目就这么谈崩了,以后高松县还怎么去招商引资?谁还能信得过高松县?”车传胜似乎已经不想说啥了,想把刘立志给撵出去,又下不了这个决心,可现在的他实在是生气。
车传胜知道,现在县委记常志军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之所以他没给自己打电话过问这件事,其实就是等着自己去跟他汇报,从自己嘴里把这件事情说出来,那常记就有了主动权,到时候他说什么自己也只有听着的份了,这事便是刘立志的失误,自己也不能把责任全都推到刘立志身上,作为一县之长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更何况刘立志是自己顶着很大的压力给推上去的,现在闯了祸,自己还有何脸面替他求情,到时候常志军把刘立志给拿下来理由就显得非常充分了,现在他队伍中很多人都对招商局一把手的位子虎视眈眈,常志军趁机把人给塞进去,易如反掌,招商局这块肉就会轻而易举的落到他手里,搞不好自己连个副职都插不进去。
车传胜担心的还不只是这些,县里那几个常委们也会看自己的哈哈笑,县长虽然是二把手,但实际上却根本就施展不出二把手的威严,常委会上个个都想抬头,自己压不住场那是常有的事,如果这次自己保不住刘立志,那其他那些摇摆不定的同盟估计也会集体倒向常志军一边,到时候如果自己成了孤家寡人,那以后还怎么统领大局?
刘立志想不到这一层,毕竟他的地位太低,还接触不到这么深的层次,他觉得车传胜发火也就是因为自己工作的失误,如果自己能谦虚的认个错,或者以后在工作中多多努力,搞出点成绩来,结果应该不会多么严重,所以他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小心翼翼的说:“县长,这次的确是我考虑欠周到,您说的对,其实就是心态没摆正,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我可以跟您保证,下半年的任务我一定完成,如果完不成,您撤了我我也没二话。”
车传胜一笑,说:“你以为现在就我一个人想撤你么?”
这话让刘立志有些恍然大悟,或者说心底一凉,是啊,县里可不是车传胜一个大官,还有常志军呢,记才是一把手,车传胜对自己不满意,那还好说,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如果常志军对自己有了看法,自己恐怕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刘立志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样,比刚才的样子更难看,两只手在下面垂着都有些发抖。
车传胜能看得出刘立志的慌乱,但此刻的他也知道别说是批评刘立志一顿,就是给他两巴掌也解决不了问题,干脆,差不多就行了,该说的也说了,气也生了,也没必要跟一个年轻人在生这么大的气,谁让他是自己看中的呢,这个时候刘立志应该能有所醒悟,接下来该怎么办,那才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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