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莎在洪佑森怀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愉快抵达目的地。
邬索为他们准备了一幢二层小楼, 卧室在楼上。
“这是最好的房子。”
其实小屋布置得蛮不错的,主要问题在于气味有点重。房门一推开, 木料、泥土、酥油、藏香,全部混在一起, 就像浓稠的油画颜料, 吸一口就涂一脸。
乔以莎更迷糊了。
“我们准备了晚宴。”邬索说, “等下来接你们。”
她离开后, 洪佑森将乌鸦放到(床chuáng)上。“这有点冷, 你盖着被子换衣服吧。”随即把(床chuáng)头的毯子盖在乔以莎头上, 厚重的狼窝味一瞬间顶到脑门,乔以莎差点没被呛晕了。
“你穿什么?”洪佑森打开行李箱, 翻了两件厚衣服出来。乔以莎探头看看,颤颤地说“不,给我把裙子拿出来……”
“要穿裙子?”
乔以莎刚刚听见了“晚宴”一词,心说这种场合绝不能丢份。她坚持换上礼服长裙、高跟鞋、小礼帽、长手(套tào), 又重新补了妆,一(套tào)((操cāo)cāo)作下来,脑袋更糊了。
坚持, 革命贵在坚持。
晚宴在一个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进行, 乔以莎充满疑惑,洪佑森解释说“他们应该在计算月亮上中天的时间。”
当时邬索正领他们向晚宴地点进发,听到他的话,回头看他, 难得露出点赞许的表(情qg)。
乔以莎心说这伙人也蛮有个(性xg)的,明知道洪佑森的(身shēn)份,也没太好奇,按部就班,不卑不亢地生活在自己的节奏里。
宴会地点在一片空旷的荒野上,中间架着十来米高的篝火,火焰在狼族特有的咒术中烧得通天旺盛,再大的风也吹不熄。
乔以莎到场扫了一眼,西部落来了好多人,都成堆地散着站,整体趋势是围着中央的篝火。他们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像被人给包围了似的。
阵势有点浩大,篝火前方聚了一大撮人,看起来像是领导人物。他们走近,黑影里站起数道(身shēn)影。也许为了配合图安出现,今天西部落的人走的风格比较传统。
他们的老大——也就是族群的头狼,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典型的高原人面孔,通红的肤色,面容深邃,他体格强壮,造型有点像座山雕似,披着兽皮大氅,偏偏露着(胸xiong)脯,(胸xiong)前的体毛随风飘动。
“欢迎你们。”
首领声音浑厚,普通话似乎不是很流利。他跟邬索一样,也没什么表(情qg)。
洪佑森也不(爱ài)说话,只能乔以莎上去打招呼,可她有点高原反应,而且这的风太大了,还四面八方地吹,她得时刻兼顾自己的裙子,避免一不小心吹出梦露的捂裆照,有失面子。
好在这伙人也不是(爱ài)废话的类型,在简单的问候环节结束后,宴席就开始了。
乔以莎万万没想到这晚宴竟然就这么露天吃,而且宴会气氛比较诡异,大家都不说话,一个个就那么大马金刀地坐在那,跟黑道开会似的。
烟灰只有一小阵还稍微(热rè)闹点,就是现场烹饪的环节,一个杀牛的和一个宰羊的站在篝火两端,在比谁的血滋的高,这边一刀下去滋出两米,那边一刀下去滋出五米,周围的人发出欢呼。
乔以莎感觉自己魂穿了ann,正坐在《金刚》的巨型影棚里。
杀牛的先挖了牛的内脏,血淋淋地插在刀上,走到洪佑森面前。
他说了句方言,没听懂,但这递东西的动作很明白了。
洪佑森接过来,乔以莎闻着那血腥味,脑子嗡嗡的。她给洪佑森传眼神,心说你可别就这么入乡随俗了,城里人的体面还是要顾忌的。
不料小狼鼻子一紧,眼睛放光,接过来二话没说就吞了。
周围人又开始欢呼,乔以莎有点胃疼。
她本以为洪佑森不太适合聚会的场面,没想到他融得还不错,西部落的人风格跟他比较接近,没有雷利那种欢脱怪,这边的人不会尬聊,大家按部就班,用吃来沟通。
狂风,(热rè)(奶nǎi),雪山,鲜(肉rou)……
旷达得乔以莎都有点耳鸣了。
乔以莎环顾四周,忽然又跟暗处的邬索对视上。邬索坐在首领(身shēn)侧,低声说着什么,不时看过来一眼。
不知为何,乔以莎心里毛毛的。
吃得差不多,座山雕老大起(身shēn),兴致高涨地仰脖嚎了一嗓子,他的声音通透浑厚,篝火似是被鼓风机吹了一般,窜得更高更旺。
头狼一叫,群狼响应,声音传得很远很远,像在唱一首古老的歌,穿透亘古的高原,在雪山之上挑动月光。
乔以莎整个(胸xiong)腔都在共振。
座山雕老大猛一拍手,后方走上来几个部落的女人,高大健美,发量惊人,装扮颇有点民族风的意思。
她们往篝火前一站,旁边上来几个抬着鼓的壮汉。
乔以莎震惊了,还有演出的????
接下来她欣赏了一出的狼族文艺汇演,配乐只有一张鼓,所有人都跟着唱歌。母狼们的舞蹈风格狂野,头发甩得跟滚筒洗衣机似的,最可怕的是她们衣服越跳越少,篝火明亮,火光映在她们充满力量感的(身shēn)体上,是蜜蜡般的细腻质感。
乔以莎看得心惊(肉rou)跳,斜眼洪某狼,发现小伙看得目不转睛,火焰似在他的双眼中欢腾跳跃。乔以莎仔细瞄,最中间的好像有点眼熟……辨认再三,果然是邬索。她很显眼,炯炯有神的金色双眼定定地看着他们这边。
乔以莎脑中不得不敲响警铃。
到底什么意思???
高原的冷风和稀缺的氧气让她思维混沌。
而且她穿得太少了。
为了维持自己高贵冷艳的形象,她坚持这么一(身shēn)走红毯的打扮。当然,在现场她绝对不是穿得最少的,狼族的玩嗨了还有光膀子的,但人和人是不同的,异人和异人也是不同的。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四更天,最后乔以莎已经化(身shēn)冰霜女巫了,僵成一块板,文艺节目看不进去了,思维上霜。
怎么回去的她也不记得了,好像是邬索来送他们,走到门口,洪佑森先上楼,邬索拉住乔以莎的手腕,说“你(身shēn)体真弱。”她强硬的让乔以莎很不满,她想反驳,但喉咙很紧,说不出话。
邬索意味深长地说“你跟狼族不一样。”
这话的挑衅意思就比较明显了,乔以莎强撑着晕眩的大脑,用沙哑地声音说“你想干什么?”
洪佑森没等到她上楼,从屋里探出半张脸。
“干嘛呢?”
邬索松开手,说“你回去吧,你需要休息。”
乔以莎跌跌撞撞回屋,进屋时被门槛绊了下,抬头又被墙上的画像吓了一跳。角落里挂着一位通体漆黑的神明,瞪着大眼看着她,背后燃起熊熊业火。
这鬼地方感觉不甚友好。
洪佑森反手关门,将风声锁在外面。
“要洗漱吗?我去要点(热rè)水?”
乔以莎头痛(欲yu)裂,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躺平,浑浑噩噩睡下了。
不出意外,乔以莎病倒了。
也不算严重,就是脑袋被一宿冷风激得有点胀痛。
登珠峰耍猴戏的事暂时推到三天后。
乔以莎靠在二层楼外的小走廊上眺望远方,今天有点(阴y),天空像是晕染开的土黄色水彩,一层透着一层。
一个高大的女人站在楼下看她。
是邬索。
乔以莎脑中又开始敲钟了。
“他去给你拿早饭了,我们谈谈吧。”
乔以莎((舔tiǎn)tiǎn)((舔tiǎn)tiǎn)嘴唇,指尖在木制围栏上敲了敲,冷笑一声,说“行啊。”
谁怕谁。
她为了气势,手撑着栅栏直接跳了下去,落地时略施法术,稳稳站定。看到邬索有点惊讶的表(情qg),她拨拨头发。
“想聊什么?”
邬索歪头“来这边。”
乔以莎跟在她(身shēn)后,来到一间小平房前。
房子显而易见的危房了,里面黑洞洞的,搭配今天昏沉的天气,还有邬索回头时那暗金色的视线……
虽然乔以莎不觉得邬索会就地将她给办了,但这气氛着实有些(阴y)森。
输什么不能输阵势,乔以莎从怀里悄悄摸出一根试管,合计等下要有什么意外,先下手为强。
邬索推开房门,乔以莎开了试管盖……
她闻到一股木头和纸张的味道。
微弱的光线照入一个瘦弱的背影上。
邬索回头,乔以莎赶紧把手背到(身shēn)后。
“他叫德西。”
“……啊?”
回过神,才发现屋里有个小孩,看着十三四岁的样子,体型瘦弱。他坐在桌子旁,乔以莎瞄了一眼,上面好像是有书本……
“他很聪明。”
乔以莎有点懵了。
“什么?”
“他初中马上就要念完了,我们部落的孩子很少念书,但他还想继续读,这边教育环境很落后,首领想送他去内地。我们没有人去过内地念过书,不懂那边是什么(情qg)况。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了解。”
乔以莎终于理出头绪了。
“……你想让我帮你联系学校啊?”
邬索还是面无表(情qg)“我们会给你钱的。”
乔以莎挠挠脖子“多少钱啊?”
邬索拿了一个袋子扔给她,乔以莎解开看,里面装满了天珠和各种宝石。
乔以莎是个识货的,一下子就精神了,之前那点忧虑担心瞬间飞走。她把宝石收起来,露出谄媚的笑脸。
“姐你看,这误会的……”她夸下海口,拍拍(胸xiong)脯。“放心,包在我(身shēn)上。”
德西站在邬索(身shēn)边,用不太信任的视线看着乔以莎。乔以莎对他说“你不用怕,跟你讲,阿森……呃,就是狼王。”德西听到“狼王”两字,眼睛稍微亮了点。乔以莎说“他在我的英明指导下,刚参加完高考。”
德西惊讶地问“真的?”
“当然!”
洪佑森带着早餐回来了,顺着小路寻来这边。
乔以莎一见他,立马抓过来。“你问他。”洪佑森一头雾水,“什么?”德西问道“你参加过高考?”
洪佑森斜眼乔以莎,后者胳膊肘怼他,他点点头。
德西站出来,说“我也想考。”
洪佑森蹙眉,似乎不懂为什么有人脑子不好往火坑里跳。
邬索说“你要帮忙联系到好学校,钱不是问题。”
乔以莎“当然是好学校。德工高中,听说过没?”
洪佑森再次斜眼看她。
乔以莎“超好的学校,真的,你不信我查给你看,走,咱俩找个有信号的地方。”她拉着邬索离开,剩下洪佑森和德西。
洪佑森想跟着一起去,被德西叫住。
“你会上大学吗?”
洪佑森看看他。
“应该会。”
“你是因为不喜欢部落才去人类那边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没有选择。”
他想把早餐给乔以莎,又往外走,德西在他(身shēn)后问“在人类社会生活难吗?”
洪佑森回头,露出一个侧面的剪影。
他看看桌面上的书本,说“你选的这条路有点难。”
德西缩了缩下巴。
洪佑森又说“但这条路上遇到的人最好。”
顺利赚了一袋宝石,乔以莎感觉自己风寒去了七七八八。
洪佑森回到小楼,乔以莎正趴(床chuáng)上忙着数天珠眼,一边无限感叹。
她原以为邬索这两天神秘兮兮的是冲着洪佑森来的,没想到人家考虑的是教育下一代的问题。生活感扑面而来,这部落气质立马亲切了。
洪佑森问她“你怎么让他去德工?”
乔以莎理所当然道“找你爸啊。”
洪佑森“……”
乔以莎回头“你爸能把你弄进去,肯定也能把他弄进去。”
洪佑森不再多问,他把早餐打开,说“我去买了馒头和粥,你吃一点。”
乔以莎下来吃饭,吃着吃着感觉不太对劲。
这荒凉百里,哪来的早餐店。
“你上哪买的?”
“市区。”
“哪的市区?”
“东边的,车没油了,首领早上带我跑着去的。”
乔以莎想象两头狼在(日ri)月交替之际,狂奔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场面太过梦幻。
这么一看,洪佑森的确一副活动开了的样子,头发稍向后捋,比平时露出更多的额头。袖子也撸到手肘,小臂轻轻搭在桌案上,肌(肉rou)线条流畅喜人。
她半天没动,洪佑森催促“吃东西啊。”
“是不是我的错觉……”乔以莎盯着他的眼睛,“我总觉得高考一结束,你人也跟着成熟了呢。”
他垂眸看自己的手,乔以莎闷头喝粥,听到他说“还不算吧。”
她抬抬头,被他目光晃了一下。
“你来这怎么都不藏眸色了?”
“在这为什么要隐藏?”
也对……
她粥有点喝不下去了,心里痒痒。
“要不,咱俩那事就别拖了。”乔以莎挠挠鼻尖,“找时间,给……办了?”
洪佑森把(奶nǎi)茶递过去,说“我跟首领说好了,明天晚上出发,我们过境尼泊尔,从那边登山。他知道路。”
乔以莎信心满满“就这么定了!”
然而,就在第二天下午,乔以莎收拾行李的时候,忽然接到一通电话。这边信号时有时无,电话能打进来很不容易。乔以莎掏出手机,发现来电人是莫兰。
乔以莎简直醉了。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部落的小孩缠着洪佑森,他们在小楼外面骑山地车玩,乔以莎接通电话,不等莫兰发言,无奈道“又干嘛啊?”
莫兰问“你们待在部落范围,不要出来。”
乔以莎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部落里?算了,知道就知道吧,你少管我们。”
“不。”
莫兰这一声深沉得让乔以莎有点不适应。
“听我的。”
乔以莎听手机里噪音很大,呼呼的像是轰鸣的发动机声。
“你在……飞机上?”
“是的,你们有危险,有人去找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