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乾一大早起床天还没亮,去后院演武场跑了几圈,练了两遍陆家刀法后,天才蒙蒙亮,洗过了澡,被换上一身红衣。
当穿戴一新陆乾站在镜子前,镜中冷峻的女子头顶红珊瑚镶金冠,身着鲜红的窄袖四方袍,上绣“玉堂富贵图”及大片大片的福云图案,脖子上挂着百花的金环佩,靴面上则用彩线绣着五蝠,身上还挂了不少的玉石珍珠小福袋。女子的纹饰少,最多是腰间挂些小玩意儿,男子的会更复杂,花团锦簇的不说,浑身的配饰重腾腾的能达十几斤,这种甜蜜的负担要承受一整天,也是够辛苦的。
然而一身幸福的红,并没有使陆乾的样貌更柔和些,相反,在很多人看来更像身染鲜血的罗刹,刺目极了,一路从院子走到前厅,连家中下人都不敢抬头多看。
前厅中这会儿已经做满了一多半,都是家中的亲戚和陆元敏的好友,陆乾自己是没有一个朋友的,唯一一个走的近的就是五公主,而因为程昱歌那事,五公主今天想必是不会来的。七个哥哥来了五个,跟他们的妻主和孩子一起,还有两个哥哥因为妻主在外地上任没法回来。
陆乾一进来,原本还挺热闹的花厅忽然间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安静下来,她给长辈们行过礼后,才有那想要活跃气氛的人开口,而她也一概用三个字以内的答案回答,没几句就冷场了。实在是她娘看不下去了,自己下场联络众人,这才让气氛活跃起来,只是大家都一致将今天的主角忽略掉了,没人吃饱撑着上赶着被精神虐待,可怕。
好不容易熬过了午饭,陆元敏和陆乾稍坐了一会儿就去门口迎客了。陆元敏本来对女儿大婚还是很高兴的,可是一想到新郎是那么个糟心怪物,她就一点也笑不出来,可是女儿向来没表情已经很“冻人”了,她再不笑今天这亲可就没法成了,于是强行拉起嘴角笑得很是狰狞僵硬。这俩门神将上门贺喜的人都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寒暄一两句赶紧就进去了。
到了下午,陆乾终于带着红色的迎亲队伍去了程家。
说起来,陆家和程家其实并不是很远,就在相隔的两个坊市中,所以陆乾一会儿就到了。
陆家是七个儿子一个女儿,嫁出去的多,七个哥哥都嫁出去了以后家里就清净很多。程家跟陆家正好相反,程家七个孩子只有程昱歌和程昱桃是儿子,其他五个都是女儿,家中越娶越多,人员复杂很是热闹。
所以等陆乾到了程家大门口就发现,一大群人堵在那里,光为首的程家女子就有二十多个。程大人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年纪已经很大了,不再做这种拦门的事,剩下三个姐姐带领一群小辈们笑嘻嘻地就要围上来,结果看到陆乾那张冷脸,小辈们就很怂地站住了,三个姐姐相互看看,僵硬着脸上前将之前准备好的问题抛了出来。
陆乾只是冰冷,又不是傲慢,她下马以后给了这群人每人一个大红包,又让侍女给看热闹的百姓也发了铜钱和喜糖。
程家人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她们还真怕这冷冰冰的家伙不给程家脸,现在一看,虽然对这门亲事不是那么高兴,但不给她们落脸就够了,有什么事以后关上门再慢慢说。
进了程家,在一堆人的带领下陆乾先去拜见了程家长辈们,然后才去了二门口迎人。按寻常来说,新郎是要被姐姐背出来的,但是程昱桃这个高大又全是实腾腾的肌**型,没有哪个正常人能背的动!可新郎出了闺房门后脚是不能挨地的,于是在二门口给小辈们发了红包后的陆乾就看到一顶由六个强壮的老婆子抬的软轿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陆乾乍一看到软轿上庞大的人形也是愣了一下,自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是第二次看到如此体型的男子,而第一次则是刚刚在程家前厅看到的程昱桃他爹,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呢。
不过她对对象的外表要求并不高,只要不是丑到人神共愤,还能下得去嘴就够了。
等轿子到了二门口,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接下来要新娘抱着新郎去前厅。程家人笑得很僵硬,她们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规定对于陆乾来说实在是太为难了。程家一位姐姐尴尬地上前来,“弟妹,要不……还是让婆子们抬过去吧。”
“是啊,谁能抱得起这傻子?”“这么大的个头,也不怕压死别人。”
软轿后头跟着的程昱桃的表哥表弟们嘲笑道。程昱桃难过地抓紧了衣袖,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与别的孩子不太一样,这群男人也是见他一次骂他一次,他们的圈子从来不会让他涉及,他永远是被排挤的那一个……这些都算了,他都能忍,可是今天可是他大婚,第一次和夫人见面的时刻,为什么这群人就不能放过他?就见不得他过平静的日子吗?
啊,也是,哪个女人不喜欢娇软的男子呢?他这样的,迟早会被厌弃,早一点也好,他也能死心……心里如此想着,牙齿却狠狠咬着嘴唇,眼泪盈满眼眶。
“不用。”
绝望之际忽然听到一个冷冽的声音,接着从红盖头下看到有人走到他前面。程昱桃坐得高自己也高,所以他是能从盖头下那一点缝隙看到所有人的脸的,然而面前这一袭红衣的女子个子比较高,他最高只能看到她胸前的环佩,心里揪紧,她要干什么?
陆乾看着眼前这座“小山”,到底还是没有托大,默默运起陆家祖传内功至全身,这才上前,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从膝弯伸进去,小小地深呼吸一口气,猛地使劲把人横抱下来!
周围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瞪大眼睛。这得是多大的力气才能抱得动啊!简直英伟!瞬间周围还未嫁人的男子们眼神都火热起来。
“夫、夫人,快放奴下去吧!奴太重了!”程昱桃惊慌失措地抱住陆乾的肩膀,他虽然有幻想过被这样抱,可是他也知道自长大后是不可能有人这样做了,他怕压坏了夫人的腰。
“没事。”陆乾见他挣扎,又抱紧了些。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小题大做了,纵然程昱桃2米的身高,又全身是肌肉,可是到底也没二百斤,而她平常练功用的石锁,左手三百斤,右手四百斤,根本没必要用内功嘛。既然已经用了,半途撤掉怕会岔气,所以还是用着,一路走得更稳妥些。
程昱桃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不过这次是幸福的眼泪,紧紧抱着陆乾的肩膀小声啜泣。
肩膀的疼痛传来,陆乾仿佛听到了自己骨头的咯吱声,不由庆幸,还好用了内功,不然腰没伤肩膀伤了也很尴尬。
陆乾抱着程昱桃去前厅,一路上程家人的眼神已经完成从看一个捡了他们不要的东西的可怜鬼,到看到绝世大英雄的转变。
陆乾将程昱桃放在前厅中的垫子上,然后与他一起跪下,满屋宾客这才回神。长辈们每个都叮嘱了一两句好好过日子,要程昱桃孝顺长辈照顾小辈之类的话。然后陆乾又抱着程昱桃起身来到大门口把他放在娇子上。
自家这轿子可是八抬,专门为程昱桃挑的壮硕的婆子,边上还有几个跟着,保证随时换人,就怕路途太长半路受不住出了丑。
陆乾上马走在前头,带领队伍绕着两个坊市外墙走了一圈,确保后头长长的嫁妆队伍尾巴已经快出门了,这才回到陆家。又是一通拜见与震惊,陆乾有两个哥哥看到新郎后还哭了出来。
一路将程昱桃抱回她之前的房间,现在那里早已布置成红色的海洋,就连经常来她院子里遛弯的一只野猫,也不知道是被谁逮住了戴了个红围脖,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墙头挠着那个围脖。
新房中,喜公说了一大串好话,叫人端了合卺酒出来,两只小小的对半劈开的玉葫芦静静地躺在上头,两人胳膊相缠喝了酒,又有下人捧着托盘上来,上面是一个羊脂玉质地的小秤杆,才筷子大小,喜公催促着她去拿。
当陆乾将盖头揭起后,整个新房中的人浑身一个哆嗦均往后退了几步,有那胆小的男子还惊叫出声。
只见婚床上端坐的那人满脸雪白就如涂了面粉一般,鲜红的血盆大口,两边脸颊胭脂涂得又红又圆,跟灵堂中的纸娃娃一样,最绝的是眉毛,原本的刀眉被全部剃掉,两道细细的线弯成了两个上半圆占满了额头,任谁看了都像那长大成人的纸娃娃前来索命了!
陆乾脸色有些发青,“谁给你化的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