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要接近年关,绸缎庄里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从老板到伙计,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
这条路是楚妍最熟悉的路,进入将军府以后,这绸缎庄楚妍是常来的。价格公道,伙计又热情,样式也好看,每次想要做身衣服的时候,楚妍都会来这里,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绸缎庄不远的墙角,一直有一个乞丐蹲在那里行乞,今天又一次路过这里,楚妍停下来,示意小婢赏些钱给他。小婢心领神会,像往常一样从荷包里拿出两枚铜板,想要递给乞丐,却被楚妍叫住。
“多给他些钱吧,快要过年了,也置备一些物什。”楚妍嘱咐说道。
“是。”小婢应了一声,复又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小块碎银子,放到了乞丐的破碗里。
那个乞丐千恩万谢,楚妍只是淡淡的一笑,抬腿向绸缎庄走去。绸缎庄的老板瞧见楚妍,知道是大主顾,急忙迎了上去。
“夫人今天来得巧,正好新到了一批货,夫人可愿意瞧瞧。”老板满脸堆着笑,搓着手说道。
“那就拿来看看,要是好看,就做一套过年时候的衣服。”楚妍说着,坐在了座位上,小二急忙递上了刚刚泡好的热茶。
几匹绸缎被迅速拿了出来,一一放在了楚妍面前,老板热情的介绍着优点,楚妍的心思却没有放在绸缎上。刚刚一进屋子,楚妍就发现了,屋子的角落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那是楚妍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只是楚妍同样也知道,这个人出现必然带着任务。
“就这匹吧,喜庆。”楚妍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一匹红色绸缎,抬起眼对老板笑着说道。
“好嘞,夫人您进屋量量尺寸,做的准确些。”老板让开了路,半弯着腰侧身说着,请楚妍进内室。
“上次来的时候不是已经量过了吗,怎么还要再量一次。”小婢听了,不太高兴的说道。
“不过是量个尺寸罢了,没什么。”怕老板为难,楚妍回头制止了小婢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吧,不必跟进去了。”
见小婢急忙低头应了,楚妍走进了屋子。老板关好了门,回头看了一眼外屋的角落。
内室里只剩下楚妍一人,楚妍整理了一下衣服,西城从楚妍的身后走了出来。
“师兄。”察觉到身后有人,楚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过头来看向西城,轻轻一笑唤道:“使臣救下来了吗?”
“已经就下来了,放心吧。”西城安慰的说道。
“那就好。”听到西城这样说,楚妍舒了一口气,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小妍,大人有任务要让你完成。”与楚妍不同,西城一脸严肃,双手抱怀低着头看着楚妍说道。
“我知道,我猜,应该是要求我找到秦夜刺杀使臣的证据对吧。”楚妍淡然一笑,微微垂了眼说道:“要是找不到证据,大人应该也会很难办吧,师兄放心,很快我就能拿到证据。”
“这次行动凶险异常,你要是没有完全的把握,不要轻易行动。”西城不放心的嘱咐道。
点了一下头,楚妍又一次扬起了笑容说道:“难为师兄亲自过来,以后这种事情,让其他人通知就是了。”
“嗯,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西城深吸了一口气,挪开了眼睛说道:“我先回去了,时间久了会被怀疑的。”
一直微笑着的楚妍,看着西城转身要离开,突然扑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了西城,把头埋在西城的背上。
“小妍。”西城诧异的侧了侧头,两只手悬在空中,诧异的叫道。
“师兄……可以就这样待会吗?”楚妍的声音弱弱的,好像是在恳求一般,收紧了环在西城腰间的手。
愣了一下,西城缓缓的笑了,大手放下覆在了楚妍的小手上,冰凉。
“谢谢。”楚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推开了西城说道:“以后寮中可能还要麻烦师兄了,大人日夜操劳,师兄一定要提醒大人多休息,师兄你每日奔波也要自己注意身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桑,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默默地听着,西城看着面前一直保持着微笑的楚妍,狠狠的皱着眉。街道外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吸引了两个人注意力。
从窗口看去,可以看到一小队官兵正向这边赶过来。这是全城戒严的标志,有人胆敢刺杀使臣,这是对朝廷最大的羞辱。
“师兄快些回去吧,若是被这些人看见了,也免不了是一些麻烦。”楚妍急忙说道。
应了一声,西城皱着眉又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微笑着的楚妍,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绸缎庄。
又是一样的梦境,辽辽莽原上,一片漆黑。
拼命地跑着,白桑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一个人从身后抱住了白桑,白桑欣喜的回头,对上了那人明亮的双眸,却在下一刻,双眸染血,消失不见。
猛然惊醒,屋子里血腥的气味让白桑瞬间清醒。抬头看躺在床上的楼破,却不想楼破已经醒了,正满面温柔的看着白桑。
“醒了。”楼破的声音沙哑,勾起笑容问道。
羞愧的点点头,白桑一边伸手叹向楼破的脉搏,一边在暗中责备自己。木左和右玄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照顾好公子。明明是在照顾病人,自己却睡着了,暗暗的叹了口气,白桑觉得没有脸面再去见那两个人了。
从指间传来的是楼破正跳动着的脉搏,一下一下的给指间带来轻微的冲击。不愧是草原上生活的人,这样重的伤,只要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恢复了精神,
“今天辛苦你了。”楼破低头看着白桑给自己把脉的手,突然抬起头对女人说道:“累坏了吧。”
急忙摇了摇头,白桑红了脸,想把楼破的手放回被子下,却被楼破反手握住了手腕。
“白大夫认为,在下的身体可还好?”唇角露出了坏笑,楼破看着白桑脸红的样子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我医术浅薄,只是简单看看罢了,楼先生要是想知道具体的,我这就去叫寮中的大夫来。”白桑倒是认认真真的说道。
“别走。”见白桑起身要走,楼破急忙收紧了手指,拉住了她说道。
闻声,白桑停住脚步,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楼破。楼破自知唐突,却舍不得松开白桑的手,于是避开了白桑的目光,拉着女人纤细的手腕,让她坐在了床边。
“木左和右玄他们两个人去哪了,不会是跑出去偷懒,让白姑娘留下了?”楼破松开了白桑的手,开玩笑的说道。
“他们两个人出去找白日里的那个杀手,却被你说成偷懒。”白桑忍不住也笑着说道:“我要是你的手下,听到这句话一定会伤心的。”
“这样最好,要是让我发现他们偷懒,我定饶不了他们。”楼破声音虚弱,却笑着说道。
唇间浅笑,白桑的神情变得轻松了很多,为楼破掖了掖被角关切的问道:“伤还疼吗?”
“疼。”毫不隐瞒的,楼破好像是才想起疼一样的,皱着眉望着白桑。
听到这个回答,白桑很明显慌了手脚,急忙想要检查楼破的伤口,却被楼破的一声轻笑打断,不解的看着他。
“傻丫头,这么深的伤口哪里会有不疼的道理,不必如此紧张。”楼破苍白的嘴唇露出了笑容,像看着一个孩子一般温柔的看着她。
好像,真的是这样的。白桑下意识的捂上了自己的左肩,那里有着那么明显的一道伤痕,的确是疼的。只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即使止血包扎好之后,伤口也还是疼的。无论是洛安臣还是西城,亦或是楚妍,所有人,都是那样笑着看着白桑,笑着告诉她一点也不痛。
看见白桑突然沉默了下来,楼破下意识的想要抬手在白桑的眼前晃一晃,却不想一伸手牵动了伤口,缩成了一团。一阵咳嗽声打断了白桑的思路,抬眼看去,楼破一手捂住胸口,神情痛苦的拼命喘息着。白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想要扶起楼破,却被楼破按住了手,示意她自己没事。
“姑娘不必担心,只不过是扯痛了伤口罢了。”楼破看着白桑,又一次扯出了笑容。
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白桑给楼破倒了一杯温水,扶着他缓缓的给他喂了下去。就着白桑的手喝完了水,楼破安心的躺了下来闭上眼睛,调整着内息。虽然弄痛了伤口,但是让白桑不再去想那些可能会让她伤心的事,也是值得的。
“我想,问你一件事。”犹豫了片刻,白桑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
闻言楼破睁开眼点点头,等着白桑继续问。
“白天的时候,那个杀手从马车里出来,楼先生你是不是,称呼千戎的大王子为大哥?”话虽是问句,但是白桑十分笃定,那句话她并没有听错。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楼破在自己身后飞身而出,推开了楼继,喊的是“大哥小心”。
看着白桑笃定的眼神,楼破犹豫了一瞬间,看着白桑说道:“实不相瞒,多年前在下被仇人追杀,幸得大王子所救,因为性情相投,所以与大王子一直兄弟相称。此次正巧在禹国与大哥相遇,大哥有难,做小弟的怎么能不出手相救。”
“这样啊。”白桑丝毫没有怀疑,点了点头。
见白桑丝毫没有怀疑,楼破不敢再看白桑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看向了别处。
“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很快就回来。”白桑说着站起来,对楼破笑着说道,走出了门。
门被轻轻关上,楼破盯着合上了的门发呆。并非有意欺瞒,只是现在自己的身份实在是不能暴露,千戎和禹国的关系本来就已经是岌岌可危,一旦身份暴露,引起禹国其他人的怀疑,到时候不仅是千戎,也会把万象寮和淮王都牵扯进来,那样的局面,也是楼破最不想看到的。
手腕上好像还残留着女人指尖的温度,另一只手覆了上去,想起刚刚白桑的脸,楼破不禁又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