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道上是来来往往的商队,把中原的货物运到草原。白桑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不免好奇,到处都想要看一看。
不过才修养了几日,白桑就已经呆不住了,央求着楼破带自己见识见识草原上的事情。今日正好有货物运来需要押送,楼破自然架不住白桑的恳求,答应带她一起前来。
一直在白桑身后的楼破也并不催她,由着她的性子走走停停。前面有一个商人手里拿了一只木偶,木偶会动会唱,白桑看了好不新奇,竟跟着商人走出去了很远,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的一切变得那么陌生。
心里一慌,白桑急忙回头,发现楼破正站在身后温柔的对她笑。白桑站在原地不好意思的对楼破笑了,楼破上前搂住了白桑的腰,白桑一惊,急忙躲避着。
“你喜欢这个木偶?”楼破看着已经走远了的商人问道。
白桑点了点头,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个商人的背影。楼破看了看天空,日上三竿已经到了正午,从早上就出来到现在还没有休息,楼破担心白桑大病初愈身体支撑不住,拉着她坐在了一旁小小的茶棚中。
这里是商人歇脚的地方,这个小小的茶棚便是这一小片地方的尽头,来往的人并不多,楼破喜欢来这里,图个清静。
木左和右玄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其他人也已经散开,各自采买所需,只等时间到了集合,现在楼破有大把的时间带着白桑熟悉这里。
茶棚里又来了一位客人,黑纱蒙面,手中拿着一把剑,明显是行走江湖之人的打扮,白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一身黑衣遮住了全身,宫雨默默的喝着茶,眼神放空,暗暗的观察着对面的楼破和白桑,却和看过来的白桑对上了视线。
“这里的茶虽然不及京城,但也是这里最好的,你尝尝看。”楼破给白桑倒上了一杯茶,推到了她面前。
小手拿起茶杯,未尝先闻,黛眉轻轻一蹙,白桑看了一眼楼破。楼破也端起来茶杯,轻轻闻了一下,一饮而尽。
“好茶。”楼破放下茶杯,淡淡的说道。
“客官好口味,这茶是从中原运来的,名为春来,您看看是不是有一种春天来了的感觉。”小二听到楼破的夸奖,急忙凑上前去对着笑意说道。
“不过是对了水的茶叶渣滓罢了,你又何必编出这样的谎话诓骗别人。”另一桌上的宫雨冷冷的说道:“还是说公子你真的觉得好喝。”
小二见自己的谎话被揭穿,尴尬的笑着,用脖子上的抹布抹着桌子不敢再说话。宫雨抬眼看着楼破,冰冷的眸子里是疏离。
“这茶的确好喝。”楼破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壶身一斜,把茶水倒在了地上,溅起了白色的泡沫,“我要是不喝,岂不是负了这么好的毒。”
薄唇挑起了一丝冷冷的笑意,楼破倒光了壶中的茶,抬起头看着女人。
“被你看出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既然被发现,宫雨索性不再隐藏,拍起身前的桌子用内力狠狠的送了过去。茶壶在手中转了一圈,楼破灌了十分力道在里面,扬手一推,茶壶和桌子碰在了一起,纷纷断成两半,落在了地上。
桌子才落在地上,宫雨的天洵剑就已经追到了白桑的面前,剑身上啐了毒,是宫雨为了一击即中特意重新打造的。
白桑没料到此人竟然是冲着自己而来,翻身躲避,退到了支撑棚子的柱子旁,避开了剑锋。宫雨剑尖一挑又一次追了上去,白桑身后是柱子,避无可避。宫雨为了追击白桑,背对楼破而战,命门完全暴露在楼破面前。
小二见此情景急忙躲到了另一边的桌子下,这种情况他见的多了,这些行走江湖的人连一碗茶的清闲也没有。
眼里闪现出凶光,宫雨的剑已经递到了白桑的面前。白桑看着直直刺来的剑,袖剑出手就已经迟了半分。
宫雨知道自己得手了,剑身没入白桑身体的一瞬间借力回身拦住楼破的攻击,自己就可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离开这里。自己的马就停在不远处,她有信心在楼破追上自己之前骑马离开这里。
眼神瞬间的碰触,白桑直直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宫雨,没有丝毫的胆怯。剑尖突然生生改变了一个方向,擦着白桑的肩斜斜上挑钉入了女人身后的柱子上。剑尖没入的瞬间,木制的柱子因为剧毒而变得焦黑。
一掌劈空而至,楼破运了十分内力,直直拍在了宫雨的后背上。黑纱飘起,女人如蝶断翅一般飞出几丈远摔在了地上。黑纱缓缓落下,白桑看着倒在地上的宫雨,眼中神色复杂。
“你没事吧。”楼破上前一步急急的把白桑搂在了怀里问道。
白桑摇了摇头,回身看着变黑了的柱子,明明剑上剧毒,只要划破皮肤就绝无生还的可能,她为什么要收手。
“阿破。”木左回来看见眼前的情况,急忙担心的叫道。
右玄上前搭上了宫雨的脉,点了一下头示意楼破她还有气。知道她还没死,白桑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下来。这一掌楼破打偏了地方,因为看见宫雨在最后的关头偏了剑锋,才生生改变了这一掌落下的地方。
“带回去,不要让她死了。”楼破皱着眉狠狠的说完,留下了钱两在桌子上,抱起一旁的白桑径直离开了茶棚。
他需要知道这个人的幕后主使是谁,有人三番几次想要取白桑性命,已经让楼破的耐心到了极限。
京城宰相府,林央坐在马车中,带着几个家丁从后门离开。林榭突然出现在马车前面,拦住了去路。
“你果然还是要去吗?”林榭皱着眉,对马车里的林央说道。
“是。”林央掀开了车帘,坚定的看着林榭说道。
林榭叹了一口气,他自知无法说动林央,向后退了一步把路让开。每年这时候,林央都会前往北境,只为了看一眼故人。
五年前渠愈造反,渠氏一族满门抄斩,京城里竟然连一块小小的牌匾也容不下,林央身为渠卿的未婚妻,把他们的墓碑带到了北境,与血染此地成为孤魂野鬼的兵士们一起,立了一块石碑。年年此时,林央从京城出发,历时一个月到达北境,那时正好是渠卿的忌日。
“路上小心。”林榭忍不住嘱咐道。
“我会注意的。”林央点点头,放下了车帘。
马车缓缓而去,林榭站在后门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就像女人坚定的背影,直到马车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胸口一阵窒息的疼痛,宫雨睁开眼环视着四周。油灯散发着温暖的光,帐篷中很温暖,宫雨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意,没想到自己还能捡回一条命。
做杀手这么多年,没想到这块招牌竟然是被自己亲手毁了。宫雨支着身体想要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得无力的躺回到了床上。
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宫雨嘲笑出声,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狼狈。她怎么会不知道白桑是谁,只要杀了她,自然会挑起千戎和禹国的战争,这就是她的任务,只要完成了,就可以换回她一直想要的自由。
看来自由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重要,宫雨想起了白桑的眼神,那么倔强,那么顽强,只为了活着而活着。就因为一个眼神,让她生生改变了剑势。
“你醒了。”有人掀开帘子走进来,带进来外面的冷意以及中药苦涩的气味。
宫雨并没有回答,看着白桑走到床边。女人脸上带着微笑,好像今天白天自己想要杀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醒了就把药喝了吧。”白桑扶起了宫雨,把药递到了宫雨面前说道,看她没有动,不禁又补充道:“你放心的喝吧,我要是想要杀你,早就杀了,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
知道白桑说的有道理,宫雨便不再客气,接过碗一口气把一碗苦涩的药汁喝光。白桑满意的接过了碗,竟是向外走去。
“你不想问我什么吗?”宫雨出声叫住了白桑,声音平静的问道。
“你想要我问你什么吗?”白桑好奇的回头,黛眉轻轻一挑看着宫雨说道:“还是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吗?”
沉默,两个人对视着。白桑脸上始终带着一丝微笑,就像每次洛安臣做的那样。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宫雨先败下阵来,避开了眼神。
“你好好休息吧,外面有人守着,如果有事只要叫他就可以了。”白桑说完,径直走出了帐篷,留下宫雨在帐篷中发呆。
帐篷外,楼破等着白桑,看到白桑出来,把她搂在了怀里。白桑手有些抖,这是她第一次这样面对一个人,照葫芦画瓢,却学不出洛安臣那般怡然自得。想要从视死如归的杀手口中套出话来,只能用这种非常之法。
“你不想问我,我为什么要这样吗?”白桑好奇的问道。
“你必然有你的理由。”楼破把白桑带到了自己的大衣中,温柔的说道:“回去吧。”
白桑乖乖的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出来的帐篷,有微弱的灯光从里面露出来。宫雨坐在床上,看着桌子上的油灯,脸上始终是一抹自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