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点着一盏灯,从外面看,黑暗的院子里只有这一盏灯光。这个时节的夜已经开始冷了,风吹过金黄的树叶沙沙作响。
素白的小手飞快的动着,米粥已经在灶上熬着,白桑思考着做一些什么小菜合适,害怕楼破的身体接受不了,下手的时候便没了主意,好好的一篮子蔬菜,已经在白桑手下不知道被切成了什么支离破碎的模样。
看着案板上的碎菜叶,又看了一眼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的楼破,白桑狠了一下心,把菜叶悉数放进了蒸锅,想着蒸出一锅蔬菜糊糊。
女人神情专注,美好的侧脸,细长的颈,纤长的手,莲藕般的手腕。楼破在一旁看的竟然有些痴了,厨房里的灯光昏暗,把女人的容颜变得模糊不清。
“你,以前经常做饭吗?”楼破小心翼翼的问着,害怕打扰了现在的气氛。
“以前只要闲下来的时候,万象寮的饭都是由我来做的,每天晚上巡逻回来,我都会跑来厨房。”白桑有点炫耀的说道:“很好吃哦,每次师兄都会跑来跟我抢,明明会做他的份,偏偏要吃我的。”
语言里有淡淡的抱怨,但是更多的,在楼破听来却是对过去的眷恋。脑海中想起了一直跟在洛安臣后面的那个男人,那人就是白桑的师兄,总是一身黑衣面无表情,为什么白桑提起他来的时候神情是这么的放松。
“你跟西城的感情很好吗?”楼破好像只是不经意的问道。
“我们一起长大的,也没有很好啦,就是每天一起执行任务,他总是欺负我,无论干什么我都赢不过他。”说到这里,白桑忍不住又瘪了瘪嘴。
白桑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絮絮叨叨的跟楼破说着小时候被西城欺负的时候,心思却全都放在了菜上。只是楼破并没有听着,想着自己的事情。
在没有遇见自己以前,白桑也一定不寂寞吧,楼破这样安慰着自己,她有这么多人陪着,一定过得很幸福。只是,终究还是骗不过自己,楼破没有办法忽视心中的在意,眉心终于还是又蹙到了一起。
“以前我们在千戎的日子,开心吗?”楼破听着白桑过去那么快乐的生活,忍不住问道。
刚刚一直说个不停的白桑突然陷入了思考,楼破的心跟着揪了起来,难道是自己以前对她不好,让她不高兴了。楼破原本抱怀的手已经垂了下来,紧张的看着白桑。
“跟阿破在一起的时间,比我之前任何的时间都要快乐。”白桑终于想好了如何措辞,认真的回答道。
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白桑急忙红着脸低下头,看着案板上的菜不理楼破,全没注意到楼破激动的神情。
正在思考着还能做点什么菜,才能挽回自己的手艺在楼破心目中的地位时,一双手臂揽过了白桑的腰,楼破把头埋在了白桑的颈间。
“阿破?”没料到这个时候楼破会做出这样的是,白桑好奇的唤道。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只能听见耳边传来的淡淡的呼吸声,白桑手上是蔬菜的碎末,一时也不敢去碰触楼破,只好任由他抱着自己。
所有人都记得过去的美好,只有他自己不记得,楼破有些失落,他侧过头看着白桑的侧脸,唇边上挑那般温柔。
“小桑,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情,你所说的这些故事,究竟有多少是包含我的,我全都不知道。”楼破重新把头埋进了白桑的颈间,伤感的说道:“你开心我不能跟你一起,你难过我不知为何,这种感觉,真的太无力了。”
微微一愣,白桑没有想到楼破竟然会这样在意这些事情,稍稍皱了一下眉,白桑用手背轻轻的扶着楼破的头发。
“我可以一件一件讲给你听,把我们所有一起经历的事情,所有开心的,难过的,只要你想听,我全都可以告诉你。”白桑温柔的说道。
“小桑。”楼破的手臂收紧,好像害怕一般说道:“你不可以离开我。”
“自然不会。”白桑轻轻笑着,放松的靠近了楼破的怀里。
“我们生个孩子吧。”楼破突然抬起头来说道:“生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们,让他们跟我们一起享受这么美好的生活。”
脸倏然一红,白桑急忙挣扎着想要逃离楼破的控制,在这种时候突然说起这种话,居然还说的这么自然,白桑不禁想知道这个人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
而且,居然想的和自己一样。白桑害羞的想着,难道那次还在华兰城的时候,自己在他床边说话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说不定还在心中偷偷嘲笑自己。想到这里,白桑的脸就更红了,挣扎着想要让楼破松开自己。
手臂的力度一下子就加大了很多,楼破把白桑整个抓紧怀里,不由分说就吻上了她的唇。女人的唇没有温度,永远都是这么清清冷冷的,楼破用力的吻着,想要让这双红唇染上自己的温度。
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白桑脱力般的靠在了楼破的身上,小手搂着楼破的腰,微微喘息着。楼破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绕过了白桑的腰,想要去解开缠绕在她腰间的腰带。
“阿破。”白桑突然阻止了楼破,紧张的说道:“锅糊掉了。”
在楼破微微愣住的空档,白桑急忙推开了楼破,掀开了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糊了的锅,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身后传来男人的一声轻笑,白桑回过头用分明就是因为你的眼神狠狠的瞪着他。
一世英名全毁在今天晚上了,白桑看着已经快要糊透了的锅,快要哭了的想着,楼破会不会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做饭。
“可以吃了吗?”楼破又一次抱住了白桑说道:“我可是饿了很久了,如果这个不能吃,就只能吃这个了。”
楼破的手又一次收紧,轻柔的在白桑耳边说,白桑瞬间就警惕起来,飞快的盛了一碗粥放在了楼破面前,紧张的看着他吃。心里一边默默地想着,不好吃你也不能怪我,是因为你才糊的,都是因为你。
看来以后绝对不能因为他是伤患就放松警惕,白桑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根本就是一匹大灰狼。
全都已经收拾好了以后,已经到了后半夜,白桑走回房间看着熟睡的楼破,俯下身轻轻的吻在了他的薄唇上。眼泪没有征兆的流了出来,砸在楼破的眼眸上,楼破蹙了一下眉,继续睡着。
“阿破,我真的爱你。”白桑伸手抚着楼破的脸说道。
刚刚的粥里有足够楼破睡到明天早上的药,她必须要楼破睡着,才能去做她想做的事。
一头青丝高高的束了起来,白桑换上了曾经在万象寮时的夜行衣,袖剑放入袖子,拿起了倾绮,白桑又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着的楼破,转身出了门。
她要去找朴信,把一切都做一个了断。今天她原本是想去找洛安臣了解情况的,她知道洛安臣是不会做出这样明知危险还去做的事情,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缘由。很快,她就明白了,她站在别院的门口,听见了洛安臣和西城的对话。
此毒名为忘尘,服用者会忘掉前尘往事,没有任何痛苦。想要治疗,并非无解,只要找到解药就可以治好。但是,这是有时限的,最迟不能超过三个月,就必须要服下解药,否则神仙难救。
三个月后,中毒着不仅会忘记吃药之前的事情,还会渐渐忘记所有发生的事情,会忘记几个月前的事情,忘记几天前的事情,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忘掉所有人,所有事,包括他自己,最终忘掉一切,气绝而亡。从楼破忘记一切开始算起,已经快到时限了,所以洛安臣才会那么着急想要治好他。
眼泪决堤而下,白桑打马而出,在黑暗的京城街道上飞奔,她不知道朴信在哪里,但是她知道朴信一定在盯着楼破。既然朴信一心向杀自己,那就用自己为饵,引他出来,这是白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果然没过多久,白桑就感觉到有人跟着她,黑影出现在自己的身后,白桑知道那不是朴信,回过头来专注的注意着前方。鞭子从身后抽了过来,白桑控制着马左右躲避,钢鞭拍在地上,是泥土破碎的声音。
又是一记鞭子飞了过来,白桑眼看着躲不过,一只手撑在马头上,向上一翻腾空而起,飞快的落在屋顶上继续向前跑去。被白桑留下的马发出了一声悲鸣,再也没能跟上来。
身后的灰云越来越近,鞭子也越来越快,白桑翻出城墙落在了地上,这附近有一片小树林,白桑一咬牙钻了进去,沿着树杈飞快的向前跳跃。
灰云追到树林旁,皱了一下眉,这样的地形是最不适合长鞭的,在这种情况下战斗,显然是对白桑有力。唇边挑起了一丝冷笑,灰云把鞭子收进了腰间,也追着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