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本应该是寂静的,只可惜今夜并不是。芜城太守今日六十寿辰,这个芜城虽然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但也是一个边境要塞,多少想要从这里捞些好处的王亲贵族都还是会给太守三分面子,所以这个宴会倒也是办的气派。
酒过三巡,琴声突然变了一个曲调,就在众人还不知和解的时候,薄衫迈着妖娆的步子走到了大殿上。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可是看着她的俏脸柳腰,谁也没有多加怀疑。
“大人。”薄衫盈盈一拜巧笑嫣然的对太守说道:“有一位公子特地让奴家来献上一支舞为大人助兴,聊表心意,希望大人不要嫌弃才是。”
“是哪一位公子?”太守看着薄衫的模样,摸着自己的胡子问道。
“墨燕城中的一位公子,说是受了大人的不少照顾,奈何今日又是没有办法脱开身,只能让奴家独自前来。”薄衫笑的娇羞,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太守。
一时间心神荡漾,太守甚至没有多想,就挥挥手示意琴女准备。大殿上很快就为薄衫腾出了一块地方,薄衫走到大殿的中央,眼波流转,一一的看向周围的人。这些人大多是太守的心腹,还有驻守边关的武将,不过看起来这些武将并不是很高兴。
房顶上,楼鸣正半倚在房梁上,听着下面的动静,蒙自落到了楼鸣的身边,扒开一小块砖瓦看着下面。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楼鸣问道。
“是,我们的人马都已经埋伏进来了,只等公子下令。”蒙自点了一下头,小声回答着。
只是心中还有疑问,蒙自还想要问些什么,但是看见楼鸣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需要知道,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问。一个黑影落在了蒙自的旁边,却一不小心踢落了一块瓦,来人正是安武。
瓦片落到了地上碎成了三瓣,蒙自正要责怪安武,一道泛着寒光的杀意就已经从大殿中闪现出来,直直的扑向了房顶上的三个人。禹国的武将也绝不是浪得虚名,能够让皇上如此信任必然是有他的实力,田关跃上了房顶,直接就砍了过去。
田关并不喜欢这个宴会,这个太守本就不是一个值得让武将尊敬的人,眼中只有蝇头小利根本看不见边关将士,本来就是僵硬的等着这个宴会结束,却听见了房顶上有人。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三个人的到来正好让田关出出气。
“田将军。”楼鸣看清楚田关的脸,笑着叫道。
“你是何人?”田关的手下没停,狠戾的问道。
“不是敌人。”楼鸣停了手,看着田关微微一笑。
眼看着田关窜了出去,薄衫知道事情已经败露,长纱一卷,抓住了正不知所措的太守,手腕一用力,带着内力的长纱就已经卷着太守飞了过来。太守身边的侍卫见状急忙飞身上前想要阻止,薄衫也已经腾空而起,一把抓住太守,一脚踢开了守卫。
房顶突然大开,楼鸣一脚把田关踹下了房顶,田关摔在大殿上,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蒙自扣住了命门,动弹不得。
“来人呐。”太守的声音嘶哑已经破碎不成调子,大声呼救想要让外面的守卫来救自己。
没有人应声,早在薄衫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外面的人都清理干净了,不然也不会偌大的一个官邸,一个女人从外面闯入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通报。大殿中的每一个人都突然拿出了武器,刀架在了那些宾客的脖子上。
“你是谁?”太守看见楼鸣,知道此人应该是个头目,害怕的问道。
“听说大人想要杀玉楼堂的堂主,不知道是所为何事?”楼鸣坐到了太守刚刚的位置上,笑着问他。
太守的脸突然变得惨白,田关回头看向太守,他虽是一介武夫,但也知道玉楼堂是江湖上的情报组织,一个在朝为官之人竟然和江湖人产生瓜葛,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大逆不道之事。
“是不是因为渠氏一族被灭门的事。”楼鸣舒服的靠在了座位上,看着面色惨白的太守不禁心情大好的说道:“玉楼堂收集到了你们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太守已经面如死灰,就连田关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楼鸣。渠氏一族惨遭灭门,这是所有武将心里的痛,即使面上不说,但是大家都相信渠将军的为人,绝不会做出背叛朝廷之事。
“你既然能查出我是谁,看来也是绝对不能小觑,今天若是不杀了你,都对不起那些被你送来白白送死的杀手。”楼鸣唇角一挑,递给薄衫一个眼神。
手中用力,长纱勒住了太守的脖子,稍稍一用力,太守就再也没有了呼吸。紧接着,太守所有的心腹都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地上,楼鸣看着那些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婢女们,手一挥示意手下撤回来,饶过了他们性命。
“你不杀我?”田关看见楼鸣绕过了自己,不由得问道。
“田大将军与我并没有任何过节,滥杀无辜不是玉楼堂的作风,田大将军好自为之,今日就此别过。”楼鸣甚至没有再看田关一眼,径直的向外面走去。
安武一直跟在楼鸣的后面,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都还在处理着尸体,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刀突然一转,直直的砍向了就近在咫尺的楼鸣,薄衫在一旁看见,还没有反应过来,长纱就已经出手缠住了安武的刀。
刀刃锋利,只是一挑就把薄衫带飞了起来,狠狠的甩向了一边,安武却没有挣脱开已经缠绕上来的长纱,一时抽不出刀来,被楼鸣打飞到一边。
“安武你……”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蒙自大惊失色的叫道。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安武控制住了一样摔在一边的薄衫,薄衫挣扎了一下,却被安武点住了穴道,软软的栽在了安武的怀里。楼鸣的剑已经出鞘,不知为何散发出了如此狠戾的杀意。
“对不起了主子,安武也想以后大富大贵,而不是一辈子屈居人下。”安武冷笑着说道。
“把人放开。”楼鸣只说了这一句话。
自嘲的笑意已经出现在了薄衫的脸上,自己不过只是一个舞女,一个最低贱最不受人重视的人,就连死都只能死在这种不为人知的时候。玉楼堂清除叛逆,自己只是无端卷入的路人罢了,没有人会记得自己。
只是那么的不甘心,这一生还没有真的为自己活过。她从小就生活在歌舞坊里,看尽了世态炎凉,她的母亲就是在歌舞坊里生下的她,孩子这种东西,对于她们这种人来说,本来就是最不需要的。
没有人看的起薄衫的母亲,一样的也没有人看得起薄衫,薄衫从记事起,就和母亲一起生活在相醉坊后院的小柴房里,每天都做着各种各样的粗活,忍受着每一位姑娘的脸色。
小时候,薄衫就会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上。每到这个时候,她的母亲都会笑着看着她,擦掉她脸上的泥土,告诉薄衫她真的很美。对于女人来说,美艳是最好的武器,却也是最大的敌人,伤人伤己。
母亲操劳半生,终于在一个安静的午后,在阳光的照射下安详的离了世。对于其他人来说只不过是死了一个下人罢了,但是对于薄衫来说,却是世间所有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她要求让自己的母亲风光大葬,却只是被人嘲笑痴人说梦。
那天薄衫终于洗净了自己脸上的泥土,穿上了她母亲留下来的最华美的一件衣服,走到了老鸨的面前,倾尽所能的跳了一支舞。这是她母亲教她的,求生的本事。
薄衫始终记得当时老鸨的神情,是那样的惊艳,当即准许了薄衫的要求,风光的葬了她的母亲,从此薄衫就成了头牌舞姬。那时候薄衫才知道了她母亲的事,上一任最风光的头牌舞姬。
那本来只是一个平凡的故事,女人原本红极一时,却爱上了一个商人,商人给了她许诺,带她离开这里。女人毫不犹豫的赎了自己的身,跟着商人从此离开了墨燕城,只是没过两个月,女人再一次出现在了歌舞坊的楼下,老鸨可怜她自幼跟着自己,便把她带了回来。
只是后来老鸨才知道,女人已经怀了商人的孩子,女人不想失去孩子,甘心做了一个最低贱的婢女。
从出生开始,薄衫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她从小开始就见识了太多的薄情之人,所有出入这里的男人,薄衫都清楚他们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美衣华服遮住自己的身体,薄衫喜欢站在二楼看着下面的人进进出出,她只是一个舞女,却也必须要做违心的事情。
当老鸨领着一个男人走进自己的屋子里时,薄衫就知道自己终究也是躲不过去,只是她不甘心。匕首插入了男人心脏的时候,薄衫知道自己已经万劫不复了。
眼前的人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薄衫看着楼鸣,露出了一个凄凉的笑容,动人心魂的美。
“放开她。”楼鸣又一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