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一紧跟着布哈,顺利地来到了他家。这也是木一第一次到布哈家。
木一有些尴尬地说道:“布哈,不好意思了哈。两手空空地就到你家来了。”
布哈憨厚地笑着说:“没关系的,你来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说这些的。”
两人正说着,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小孩从屋里跑了过来,抱着布哈的腰,望着木一,咿咿呀呀,简单地发出一些不成语句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木一看着这个小孩,问:“布哈,这是你的儿子?”
布哈:“嗯。这是我的小儿子。他是一个哑巴。”
木一:“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布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的耳朵也不好,听不见。”
木一这下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小孩子是一个聋哑人。心理有些难过。觉得这小孩子蛮可怜的。但是又觉得奇怪,这布哈不是好好的吗?既不聋,也不哑。这小孩子怎么就是聋哑了呢?
木一以为聋哑人都是遗传的。为了避免尴尬,木一赶紧问布哈:“家里其他人呢?”
布哈:“老婆、大儿子和女儿出去劳动去了。小儿子也是在外面放猪。刚才应该是口干了,跑回来喝水的。我都是在地里干活,刚才是给克木村长带话的人在地里找到我,告诉我你要上来普查的。他们还叫我不要走那里去,就在家里等你。怕你来了找不到人。只是我等得有些着急了,就想下来看看。就看见你在树上了。”
木一笑了笑,“幸好你等着急了,下来看看。要是你不着急的话,我今天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要是那些狗一刻不走,我肯定是不敢下来的。还好今天没有下雨,也没有打雷,不然的话,我就真得惨了。”说到这里,木一还有些心有余悸。
布哈的小儿子从家里拿了两根小板凳出来递给了一根给布哈,又递了一根给木一。
木一接过板凳,马上说:“谢谢。谢谢。”
布哈边喊木一坐下,边给木一说:“他听不见的。”
不过木一觉得这个小家伙应该是知道他的意思的。因为他看见小家伙的眼睛特别明亮。而且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看着他,木一不禁想起了俊哥儿。他们两个应该差不多大吧?或者是俊哥儿要稍微大一点儿。
木一坐下来,又问布哈:“你说你的大儿子和女儿在劳动,他们不读书吗?”
布哈:“大儿子差不多要十七岁了。女儿也要十六岁了。已经没有读书了。”
木一指了指小家伙:“这个呢?”
布哈:“他也没有读,他听也听不见,说也说不出。没有老师愿意教他。他就在家里放猪。”
木一:“他多大了?”
布哈:“十一岁了。”
木一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他们生孩子都是不歇气的。老大十七岁,老二十六岁,那这个小家伙一个,也就是老三,他应该是十五岁,或者是十四岁才对啊。
布哈见木一很是疑惑的样子,有些忧伤地说:“老婆生了前两个娃儿身体就有些不好了,后面还生了两个,一个领了一段时间夭折了,再后面的个生下来就死了。过了好久才生下来这个,是一个儿子,把我高兴惨了。可是就在他一两岁的时候生病了,好像是感冒发烧。也没有注意,只是觉得他一直哭个不停,以为‘鬼’找到他了,就请了‘毕摩’在家里‘驱鬼’,后来他好了,也不哭了。但是也不怎么说话了。我们也没有注意到,只是觉得喊他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后来觉得不对头了,背到医院去看医生。人家才说他已经听不见,说不来,变成聋哑人了。如果要医的话,这里是医不好的,西龟县医院也医不好,就连京山州医院也医不好。要去大城市的大医院医,但是也不一定医得好。而且还要花很多很多的钱。”
说到这里,木一眼前的这个憨厚壮实的中年汉子竟然流下眼泪。只是他赶紧把眼泪擦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木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站起身来打量布哈家的房子。
布哈家院坝也是蛮大的,只是没有围墙。他家的房屋和其他老乡家的房屋也差不多,都是一间木板房,左边有个小耳房,是一间猪圈。右边的耳房就比较大。这个在这里显有些突兀。
布哈见木一在看自己的大耳房,就解释到:“这个房子有点儿大哈。”
木一点了点头。“为什么要修这么大呢?是哪个给你整的啊?一般情况下两边的耳房,修得差不多都是一样大小的。”
布哈:“这间房子是我设计的。”
木一一听“设计”,就来了兴趣。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布哈。笑着问:“你为什么要设计成这个样子呢?”
布哈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木一的问题。只是笼统地说:“有用。”至于是什么用,布哈就没有细说了。
见布哈不愿细说,木一也不好追问。赶紧把话题转到人口普查工作上来。
布哈告诉木一,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外面劳动,家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不过每家每户的情况,自己都非常清楚。如果只是填表的话,木一问一家,他说一家,应该能够很快填完。如果每家都要看到人的话,那就只能下午点儿,等大家回来了挨家挨户地去问。只是那样的话,可能就会整得很晚。而且这里晚上是没有电的。
木一听布哈这样说,心里有些矛盾。如果单说普查工作的话,那留下来等下午和晚上开展普查工作是最好的。因为那样家家户户基本上都在家。但是上来的时候,克的乡长交待了搞不搞得完都要赶在天黑前下去吃饭。
要是下去吃饭的话,现在估计普查不了几户人家,就要开始往山下走。自己好不容易才到二组来,还差点儿被狗咬。就这样下去了有些不甘心。如果不下去的话,又怕老大他们等吃饭不高兴。如果不下去的话,晚上黑灯瞎火荒山野岭的自己可没有那个本事能够摸黑回去。不回去的话,那就要在这里住了。在尔哈口村的留宿经历,让木一想想,都觉得浑身的皮肤在发痒。那种在竹笆楼上睡,既被虱子跳蚤蚊子叮咬,又被竹笆硌得生痛,还担心从竹笆楼上滚落下来摔伤,又要忍受寒冷的痛苦经历实在是糟糕得很。
怎么办?木一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
布哈见木一不说话,连忙问到:“木一,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下不下去吃饭的问题。”
布哈:“克的乡长他们下午在克木村长家吃饭哈?”
木一点了点头。
布哈:“那,要不这样。我先带里走一圈,看看那些人在家。有好多在家的我们就先普查好多。没有在家,也当是带你熟悉一下我们二组的情况。要得不?”
木一想了想:“要得。”
布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走进屋里去了。
很快他又出来了,只是手里多了一壶酒,还有两个木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