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家,可是前儿升了礼部尚书的那位陆大人府上?”郑王妃诧异惊奇中又带着几分隐隐的期待,忙拉着崔夫人问了起来。
她前儿才去了一趟徐家,也不好明着问陆家的事儿,就打听出那小姑娘性子大方,到底心头还有些没底,原想着洛家五郎跟儿子说得上话,便想先找崔夫人探探话,让洛明飞跟儿子先提一提。如今这么巧就碰上陆家的人来送礼拜年,若真是那个陆家,这可不正好?
“正是呢。”崔夫人不明所以,见郑王妃不再叹气,心头也跟着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兴致盎然地感叹起来,“说起来也是桩缘分。庆和十九年的时候,五郎不是在芒山上救了个小姑娘送到陇西府吗?也不知道当初那个陇西知府怎么传的话,陆大人只知道是五郎救了人,当即就给我们老爷写了封信致谢。这也就罢了,没曾想那小丫头也一直记着这份情,这几年年年都让人送礼过来,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难得是那份心思。譬如前年,我们家大郎在军营里受了伤,陆家那丫头也不知怎么听说了,赶在我们家做重阳宴的时候就让人送了一匣子止血疗伤的好药来,真正是雪中送炭。我先前还不知道,以为是他们家大人准备的,后头听他们送礼的婆子说漏了嘴,才知道是他们姑娘让人准备的。”
话到中途,瞥见郑王妃脸色有些异样,崔夫人反应过来,忙改口笑道:“哎,看我,一说起别人家的小姑娘来就收不住口了。那丫头就是年龄小了些,若不然,我当初还想给我们五郎说这门亲呢。昨儿陆家宴客,大郎媳妇去了一趟,回来跟我说听见好几家夫人太太在问那丫头呢。哎,王妃是没见到那丫头,若不然您指不定怎么喜欢呢。”
崔夫人说到此,心头猛地一动,留意着郑王妃的脸色,突然回过点儿味儿来,顿了顿,方斟酌着笑道:“说起来,那丫头除了年纪小些,别的都没得挑,听说王家也有意提亲……”
郑王妃一听这话,脸上就多了抹焦急,也顾不得遮掩,忙拉着崔夫人道:“我也不瞒你,听见你这么说那丫头,我这心里便起了点儿念头。你也知道我们家掣哥儿婚事艰难,我不求别的,就求他个心甘情愿。那丫头既然能入了你的眼,人必定错不了。你既然提了这话头,不如就好事做到底……”郑王妃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夹杂着还有几分心喜期待。
崔夫人神色微动,心底诧异的同时也有几分了然,想了想,到底也是好事一件,便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
郑王妃不意向今儿到洛家还能有这意外之喜,大喜过望,得了崔夫人的允诺便一叠声地拉着崔夫人道谢,整个人先前的愁闷之气一散而光,极有兴致地拉着崔夫人问起陆晚的事儿来。直到散了宴,郑王妃才意犹未尽地从洛家出来,急冲冲地往平南王府赶。
平南王才刚从外头进屋,就被郑王妃兴致勃勃地拉着嘀咕起来。
直说了半晌,郑王妃才停下来,想了想,也不知道儿子这回能不能看上人,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遂又合掌念起佛来:“阿弥陀佛,佛主保佑,掣哥儿这回可别又犯了倔脾气——哎,不行,我还是去开元寺上柱香吧!不然心里头不安稳!”
“也好,就让那臭小子陪你去寺里一趟好了!”平南王哭笑不得地听着王妃的念叨,张了张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索性点头应了。
郑王妃自然是一万个乐意,忙扬声叫了婆子进来,嘱咐让世子爷晚上过来一趟,又让人赶紧备车递话,待一切安排妥当了,又拉着平南王细细说起了陆晚的事儿,末了才摇头感慨道:“当初掣哥儿明明就跟他们家明飞在一处,偏偏这孩子不吭声,那吴知府又只认得洛家的马车,这话传的……陆家的人便以为只有明飞救了那丫头——哎,不过这也是缘分,老天爷牵的线。爷前儿要不回来跟我提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的只怕我也留意不到,可巧今儿在洛家又正好遇上陆家的嬷嬷过去送礼,崔夫人又跟我提了那丫头,这事儿竟顺畅得不能再顺畅了,但愿佛主保佑,这门亲事能早点定下来。”
平南王揪着胡子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摆手道:“行了行了,这事儿也急不来。那丫头今年才十四吧?年纪还小着呢,陆家不定能立马答应这门亲事!”那臭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如今还被人家嫌弃呢。就这么去陆家提亲,十有八九得被人家退回来!这臭小子真是老子的债,说来说去,还得老子出马替他谋划才行!偏偏那个陆承辉又是个软硬不吃的,怎么试探都没句准话!果然是沈老爷子教出来的狐狸!
“十四也不算小了!”郑王妃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滞,立时又忧心起来,“论理,姑娘家这个年纪定亲也不算小,不过那丫头跟咱们掣哥儿比,是小了些。哎,也不知道陆家那头会是个什么意思,我都央了崔夫人去陆家——王爷说这话,难不成是先去找陆大人谈过话了,陆大人不乐意?”
“我哪儿会去探这个话?”平南王抖了抖胡子,被王妃说得尴尬地咳了一声,忙打着哈哈岔开话题,“好了好了,你也别想那么多,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求也求不来,咱们放宽心等着就是。”
郑王妃只得点了点头,又是一阵唏嘘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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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一早,平南王府的马车便悄无声息地出了城门,一路往开元寺而去。到了山脚,一行人才停下来,郑王妃下车坐了轿子,一刻不停地往山上走。卫掣扶着轿子跟在一旁,目光悠悠地扫过雪地上的脚印,眉头微动,冷肃着脸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一直走了两刻多钟,一行人才到了寺门口,卫掣扶着郑王妃下了轿子,进到寺里。广济得了消息,忙笑着迎出来,朝两人合掌行了一礼,面目慈和地引着两人往观音殿走。才刚走了两步,郑王妃便停下来,指着后殿的人影笑道:“我才刚瞧见有个小丫头从后殿过去,寺里可还有什么人来上香了?”
广济笑着点了点头,余光从卫掣身上扫过,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从容地解释道:“王妃容禀,那小丫头应该是陆家的一位姑娘带来的。原本王妃过来,寺里不该待客,只是陆姑娘是特意来找大师的,贫僧也不好拦着……”
“这自然不该拦着,我也不讲这些规矩!”不等广济说话,郑王妃便笑容满面地点头应了一句,也顾不上听广济的解释了,只听着陆家二字,心头便是一喜,暗道真是缘分,余光瞥了眼绷着脸的儿子,定了定心思,稳着声音问,“只是不知道来的是陆家哪位姑娘?”言罢又看向卫掣,仿佛随意般解释起来,“你父亲常跟我念叨,说陆承辉陆大人学富五车胆识兼备,也不知他们府上的姑娘如何,今儿既然遇见了,见一见倒也好。”
广济笑得一脸慈眉善目,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卫掣,仿佛意外般叹道:“正是巧了,来的就是陆大人的女儿,陆家四姑娘。王妃若是想见陆姑娘,贫僧这就去传个话?”
“好好好!”郑王妃满脸温和灿烂的笑意,忙不迭地点头应了,“有劳师父了!还请师父费心,可别吓着那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