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好冷。
如同置身在冰天雪地里。
黑暗。
周身一片黑暗,寻不见一丝光亮。
谁?谁在唤我?那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却一声比一声急促……
柳研司猛然睁开眼。
这……是哪里?柳研司试图坐起来,不料牵动伤口,瞬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只好放弃起身,躺在地上转头打量着这个地方。似乎……是一个山洞?柳研司看向外面,雨已经停了,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不对!公主呢?柳研司忙四下探看搜寻,并未见到司徒樱的身影。可自己身上这绷带……难道是公主替自己包扎的?那……衣服……柳研司脸上不禁腾起一片红晕。此时洞外传来响动,他赶忙闭起眼睛装睡。
司徒樱从外面走进来,身上头上粘着许多碎小的草茎和树叶,和往日的公主形象大相庭径。她一早便起床去外面寻找食物,这山洞附近虽然荒无人烟,好在尚有些野果可以摘来充饥。司徒樱将采摘来的果子倒在地上,然后跪在柳研司身旁伸出手去探了探他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下了。司徒樱又掀开他身上盖着的衣服,想查看一下伤势如何,冷不防被柳研司攥住手腕,吓了一跳。
只见他正一脸羞赧的看着自己。
“不碍事,我只是看看你伤势如何了。”司徒樱轻声说。
“属下……属下已无大碍……公主费心了。”柳研司嗫嚅着,有些局促不安。
司徒樱收回手,从地上捡起一颗果子,用衣服擦了擦,递了过去,“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我……睡了多久?”柳研司确实早已饥肠辘辘,接过果子边吃边问。
“三日了。这期间你一直发烧说胡话,好几次我以为你要撑不过去了。好在你终于醒了。”司徒樱也拿了颗果子,边吃边回答。
她……似乎哪里变了。柳研司有点疑惑。她之前一直是冷淡又疏离的态度,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平易近人?
“别发愣了,快吃吧。我方才查看了一下这附近,荒无人烟的,也不知我们是跌落到了哪里,想来就算父皇已派出人搜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们。不过这附近倒是有一条河,我打算午后去看看,能不能捉条鱼回来。”
“你贵为公主,怎么能做这些呢?”柳研司急急说道,“万一伤了怎么办?”
“无妨。你莫要乱动,好好养伤,待你痊愈,我们也能快些离开这里。”司徒樱毫不矫揉造作,就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一样。如今她经历过生死和绝望,早已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了。
“公主你……似乎哪里变了……”柳研司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条件如此艰苦,她脸上反倒少了之前的愁容,变得明朗许多。
“是吗?或许是心结终于打开了的缘故吧。”司徒樱笑了笑。
之前一直沉浸在过去的伤痛里,时常以泪洗面,可对外又不得不维持公主的姿态,伪装的温婉乖巧,知书达理,不能表露一丝愁容,以至于每日都活的痛苦万分。
说来可笑,那时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得到母亲的怜爱,为此不惜放下所有尊严和骄傲,甚至跪在母后殿外,只求她念在母女情分上能见自己一面。直到认识蔻儿,自己才明白过来,原来爱是不可以要求的,更不可以哀求。蔻儿之所以会被那么多人喜爱,凭借的全然是她自身对爱的确信,而那些喜爱她的人,包括自己,皆是被她这种自信吸引而来的。
司徒樱有些出神的想着。经过了这些天的独处和思考后才恍然大悟,之前一直以为是性格使然,归根究底不过是自己放不下公主身份罢了。而可悲的是,唯一让自己肯丢掉尊严去爱的那个人……并不爱自己。
“属下罪该万死,害公主涉险,想必现在皇上定急坏了。”柳研司见她发怔,还以为是在忧心被困之事。
“什么死不死的。私下里你不必将我当作公主,就当成是朋友,和蔻儿一样唤我小樱吧。”
柳研司瞬间大惊失色,“万万不可,公主身份尊贵,这于理不合啊。”
司徒樱被他惊慌失措的模样逗的笑出声,“你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古板守旧,我都不在乎了你还在乎什么?”
柳研司第一次见她展颜,一时间看得痴了,口中喃喃唤道,“小樱。”待回过神,方知自己逾矩了,赶忙垂下头去,羞赧的无地自容。
“以后便这样唤吧”,司徒樱道,“况且,能不能回去还不一定呢。”
她失踪了,那些人应该开心才是。
“怎么会,皇上定会立刻派人马出来搜寻,相信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柳研司安慰道。
“若我说不想回去呢?”司徒樱看着柳研司轻声问。
柳研司沉默不语。
“罢了,你安心养着,我去河边看看。”司徒樱扯了扯嘴角,起身向外走去。
“公主若不想回去,属下,愿誓死追随公主!”柳研司望着她的背影大声说。
司徒樱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虽然属下不知公主为何不想回去,但属下这条命是公主救的,无论公主今后做什么决定,属下都站在公主这边。”柳研司诚恳说道。
“呵,什么公主……”,司徒樱不屑轻笑,“这身份就像那金缕玉衣一般,将人牢牢锁住,哪怕里面的人碎了,死了,也挣脱不开这身份的摆布。”
“小……小樱。”柳研司磕磕巴巴道,“你不喜欢,我日后便唤你小樱。若你想摆脱这个身份,我也愿意帮你。我们可以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就说,就说你是我妹妹。他们寻你不到,时间久了也就放弃。届时你就可摆脱公主身份,只做你自己,司徒樱。”
“你……当真愿意帮我?”司徒樱紧咬下唇,犹豫不决,“你可知帮我的后果是什么?或许我们今后一辈子都要躲躲藏藏下去,日日提心吊胆。你……甚至无法在父母膝下尽孝。这代价,你能承担?”
“绝无二话。”柳研司掷地有声。
“你,你好生养着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司徒樱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跑出去了。
柳研司久久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出神凝思。
若她能时常露出今日那般笑容,纵使舍命,他也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