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凉意从脚底涌上秦叶天灵盖,瞬间他眼中的青黑之色便消去了几分。
太虚玉境中,楚钰看着天空中慢慢消散的乌云,默然长叹一声。
“有些路,踏上了就没法再回头,有些人,忘记了就不会再记起。”
“我是楚钰,剑中真灵。”
“你是秦叶,我的剑主。”
……
秦叶头脑瞬间清明,身上青黑剑煞一收,只剩下一缕缕青白色的真元气芒在跳动。
他的双眸虽然依旧冰冷,但已经没有之前那种癫狂之意。
看着地上的残肢,秦叶头脑有些发白。
“这是我做的……”
他在心底喃喃道。
什么时候,他竟已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
他的双眸恢复清澈,却依旧面无表情,甚是冰冷。
随着青黑色剑煞的消失,秦叶发觉自己身体有些肿胀感,真元流转也有些滞缓,远不如之前如丝般顺滑。
“这是吞噬修士真元提升修为的副作用?”
眼前的三人,心中已经没有战意,三人交流一番后,便打算找机会撤退。
可一想到这些人尾随而至,是为了杀自己夺仙缘,秦叶心头便有恶意涌上,眼眸中消弭的青色又有凝聚趋势。
就在秦叶体内煞气又要浮现时,沉默许久的楚钰忽然出声提醒他。
“剑主,西北方向有人过来了。”
秦叶闻声身形一顿,一边防备眼前三位修仙者,一边在心中问楚钰:“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有些急躁,楚钰没有在意,款款说道:“剑主自看便知。”
说罢,她伸手一挥,秦叶脑海中就出现了一幅画面。
蓝白衣衫的书生疾行在前,云纹青袍的修士紧跟其后,赫然是李悠然与那位要卖仙缘秘籍给秦叶的散修钱福晟。
两人正是朝着秦叶这边疾驰而来,秦叶心中思量着两人来意,一时没有再对那三个修仙者出手。
见眼前的杀神忽然住手,那三人对视一个眼神,纷纷施展出逃命的法子溜之大吉。
秦叶止步在此,没有继续追逐。
再度将心头郁气按压下去后,他低头看过被鲜血染红的大地以及失去生机的尸首,心中默然无言。
杀人者,人恒杀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坐在一块宽大岩石上,秦叶开始闭目运功打坐,想将体内真元的滞涩感打磨掉。
不过片刻,楚钰便将秦叶心中的画面抹去。
同时间,他眼眸一阵开,果然在西北方向见到了两道身影伫立在那。
“秦哥儿,你没事吧!”
说话的是李二牛,现在叫李悠然。
他身影如烟,伴着一道金光,几个呼吸后便出现在了秦叶跟前。
这种速度,让秦叶都不由咋舌。
“我……没事。”
秦叶平淡开口,体内的滞涩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只能靠以后的修炼慢慢来抚平。
李悠然神色有关切之意,目光从秦叶身上扫过,见他没受伤,这才松下一口气。
“没事便好。”李悠然低声道。
钱福晟此时亦走了过来,看着满地鲜血,连忙拍着自己胸口,一手指向地上的头颅,惊异道:“乖乖,这个脑袋瓜子怎么看着这么像太安城的狂刀王呢?”
“还有这个,这不是周家前两年刚踏入先天境界的周炳业吗?”
钱福晟口中的周炳业就是被秦叶一剑一掌击杀的那个微胖修士。
四大家族在虞国横行霸道惯了,纵然面对别的修仙者,他们也有底气来颐指气使,所以这周炳业才第一个跳出来对秦叶说话。
若是过去,秦叶说不得还得追问一番缘由。
可今夜他心境大动,积压许久的情绪骤然爆发。
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肯定陆璃珠便是陆雁儿,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念的雁儿姐不愿与自己想见。
他心甘情愿守候小妹,不怪她独自逃走,因为秦雨不是修士,在修仙者间的争斗中帮不到他半点,甚至还有可能成为别的修仙者威胁他的砝码。
可是,今夜之事显然有所预谋,而他却毫不知情!
他讨厌这种感觉!
被人算计,被人谋害,被人利用!
“小妹,我希望你真的不知道这些事……”
秦叶将所有的念头都藏在心底,神情平淡,眼神微冷,他看着李悠然,默然道:“你来这做什么?”
李悠然见秦叶声音冷淡非常,苦笑一声道:“我听秦雨说你还在王府中逗留,便折返回来前来救你。”
“秦哥儿果然还是这般厉害。”
秦叶知道他口中的厉害是什么,平淡说道:“杀几个臭鱼烂虾不算本事。”
才说完,秦叶又说道一声。
“今后不用再叫我秦哥儿,叫我名字就好。”
李悠然一听,神情有些没落,但还是没开口多说。
钱福晟看着两人情况有些怪异,远远观望了一眼冒着火光的平州城,连忙说道:“两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回营地再叙话吧。”
李悠然闻声点头道:“秦哥……秦叶,世子殿下已前往岐山,秦雨随驾同行,你岐山药堂的师兄弟也都随行离去。”
“如今平州已成是非之地,岐山因为有天险存在,可以屏蔽天机,纵然是精通天机算术的修士也难以算到行踪。”
“虞国眼看就要大乱,岐山或许还能算是一方净土。”
李悠然之意已经了然,秦叶心中也早有打算,他自岐山而来,平州事了后,自然也该回岐山去。
他心中有必须要弄清的事情,若虞国再无他依恋之事,他的内心才能得到解脱。
心自由,身才自由。
倘若秦雨当真欺瞒于他,他自可斩断这丝血缘亲情,那所谓的‘生死同心契’,又干他何事!
他还想问问陆璃珠,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连相认都不愿!
假如陆璃珠真的只是陆璃珠,那陆雁儿又去了哪里!
“陆忠堂,陈英,你们究竟想怎样!”
秦叶心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杀意,他之所以会到如今的这个地步,都是被这二人层层算计的。
这二人,藏于背后,从未露面。
但秦叶所走的每一步,都好似被二人给算计到了。
秦叶很迷茫,这举世凡尘之中,他究竟该去相信何人!
这一个又一个的心障,让秦叶根本看不清自己。
其实,在秦叶的心底,一直存在着一个可怕的念头。
“用手中的剑,把这些修士都杀了!吞噬他们的真元,提升自己的境界,早日达到炼气第五层,开辟出气府华池,然后永远都不回这个地方来……”
“山来挡,便劈山!江河阻,便截江!”
“若能一剑杀万劫,自可证道逍遥天。”
可是,秦叶的心中总有一个个画面闪过。
是抱着他,用温柔声音教他开口说话的娘亲。
是牵着他,用粗糙手掌教他学习走路的父亲。
是跟着他,用奶声奶气喊他哥哥的小妹秦雨。
是护着他,用心思熬煮糖水给他喝的雁儿姐。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叶在心底咆哮,但依旧面如止水。
他看着李悠然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去往的地方不是平州城,而是南边。
……
虞国都城建在虞南,世称太安城。
玉京观观主驻世修行,虞国上下尊之为国师。
就在平州大乱的这一夜,一道苍老如同朽木的身影,背着个暗红石棺自太安城中缓缓走出。
在这苍老身影走出后没多久,又有十多个穿着白色道袍,浑身冒着灵光的修仙者自太安城中追逐出来。
在太安城外的洛水河畔,早就停留了一艘大船,船上有一排排身穿玄甲衣的兵卒。
苍老身影早已察觉到身后追来的人,可是他没有停留半步,步履稳健,步步登顶。
炼气三层。
炼气四层。
炼气五层!
将暗红石棺轻巧放在大船甲板上后,苍老身影默然转身。
见到一个身上流转着五色五彩灵光的白衣中年文士驻足在洛水河旁。
中年文士看着苍老身影淡然说道:“袁先生,只要你死了,整个虞国便无人能再阻我。”
“泽天不才,今日请袁先生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