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癸一句话也不说,众人便都没有动静,站着瞧他要怎么做。
他随即又看向一架骡车后面绑着的几个小娘,那些小娘个个面露惧怕之色,不过也有一个悄悄看他。朱癸忽然从腰上拔出一把长剑来,提剑便走了上去;小娘们虽然胆怯地后退几步,但并没有过分惊慌……也许这位将军是来给他们割断绳子的,刚才这边的将领不是议论什么不准劫掠百姓么?
“噗”地一声,然后一声惨叫,这时小娘们才尖叫起来。那朱癸竟然走上去二话不说就捅死一人。
“这……”杨宁欲向前,他的部将陈智伸出手臂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接着众人便不顾妇人们的苦苦哀求和哭诉,一剑一个,片刻就把她们杀了个干净,地上一片血泊。
这时“扑通”一声,乱兵中一个人率先跪倒在地,讨饶道:“杨将军,俺们知道错了!求求您让朱将军饶了俺们吧!”
朱癸前胸全是血污,提着滴着献血的剑走了回来,上去就挥起一剑劈下去,跪着的神策军士“啊”地惨叫倒地。
朱癸“呸”地唾了一口,“狗婢养的,贪财好色的软骨头!我神策军威名就是让你们这厮败坏的。”
杀完一人,他又走到第二个面前,那家伙瞪圆了眼睛一脸苍白,手被反绑着站在那里。朱癸揪住他的头发,照脖子上砍了一剑,血猛地飙了出来。那人侧倒下去,还没死,四肢像发羊癫疯似的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终于被绑的人中有人愤愤大骂起来:“你这个嗜杀成性的残暴之徒!朱癸,你不得好死!”
在场的一众将士,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接一个,亲手连杀十几人。谁也没动弹,也没人劝阻。
朱癸把血剑扔在地上,随从急忙拾起来拭擦。这时他走到马前,接过缰绳,回头冷笑道:“杨将军,我的处置,你还算满意吧?”
杨宁无言以回,抱拳道:“后会有期,咱们在卢龙塞汇合。”
等朱癸一行马队离开,部将陈智开口说道:“把尸体埋了。”
“陈兵曹你刚才为何阻止我?”杨宁怒道。
“将军!要是刚才你阻止,朱癸肯定借机找茬搞摩擦,让俺们天策军和他神策军打起来。”陈智道:“现在大敌当前,不可兄弟阋于墙内,做仇者快亲者痛之事。这朱癸虽说嗜杀可上陈杀敌一点都不逊色于我天策,是朝廷的一员猛将;况且乱兵不是已被处决了么?!”
那些百姓!!!”杨宁叹息。
“敢问将军这几个妇人能像朱癸那样诛杀贼寇么?”陈智道。
“哎!将此事记下,奏报兵部、刑部。”杨宁道:“我等只能如此了。天黑之前赶到千西镇”
而此刻华兴心里苦笑:“陈智真诡辩之言。”
军队在这个不知名的村庄旁边逗留了一阵,看太阳的高度,时间接近正午了。杨宁下令继续赶路,好像离卢龙塞已近,走到千西镇正好吃午饭。
果不出其然,中午时正好看到了一座小城池在前方,从石城往北走,最先看到的稍有规模的城池便是千西镇无疑。
千西门紧闭,城上有军队助防。杨宁军中派出人到城下一番喊话交涉,吊上去凭证,这才开了城门,步骑陆续开进千西。
这座城位置重要,但城池并不算大,里面的景象还有些萧索。不过现在城中似乎驻扎了不少军队,中央十字大道上不断有成队列的步骑调动,刚进来的城门内也驻扎了大量兵马。
华兴正好奇千西究竟调来了多少军队,但他不太好询问杨宁,不过就在这时,陈智开口问出了这事儿:“将军!此地聚集了多少人马?”
杨宁道:“现在范阳节度府右厢都知兵马使、明威将军蔡希德制河北诸将共有一万多人,契丹降将桑塔纳有几千人马,加起来也许有两万众。”
陈智道:“这么多兵力,还叫咱们增援?不是有探报说契丹军只有数千骑么?”
“管他的,你叫将士们就地歇着,我先去中军行辕见蔡希德。”杨宁道。
一众人暂时只能在城门内的一小块空地上休息,地方太小,没法修灶搭锅造饭,大伙儿便席地而坐,吃干粮喝凉水充饥。一些人到处找水井,还有人忙着拿豆饼、盐搅合饲料喂马。华兴等人是步兵出身,但在军中呆得久了也比较熟悉战马,皇甫瑞正仔细地检查马蹄铁。
千西虽然兵多,一时间倒觉得很宁静,看起来比满城都爬着蚂蚁一样人群的滦城太平多了。
刚过晌午,众军就吃了点干粮,还没来得及休整。忽见南城门开启,两骑轻兵驰马而入,城门随之匆忙关闭。不多时,就听到城楼上传来了大鼓“咚咚……”的奏响,华兴周围的将士都站了起来,抬头观望。但在城内只能看到墙上来往的唐军士卒,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军中一个将校说道:“我去北城看看,诸位管住兵马稍安勿躁,等将军回来。”
“诺!”另外几个将领纷纷应答。
当是时,鼓声大作似有军情,城中不断增派一队队的士兵上城,气氛骤然紧迫。但大伙儿都还沉得住气,毫不慌张,不过军中渐渐兴起了议论说话声。
“不是传言奚人和契丹兵马只来了数千骑么,总不会攻城罢!”不知谁一语道破了玄机。难怪城里所有人都像不慌不忙的样子。
又听得另一个人说道:“别说数千骑,就是数万骑也不见得什么时候能攻下千西城。”
这人倒没说错,传言游牧部落不怎么善于攻城,连守城也不行。
奚人、契丹人臣服大唐后,进入河北地区,其实已不能算是纯粹的游牧民族,而是处于半牧半耕的状态,连畜牧也很盛行,他们学到了很多农耕国家的东西。不过汉人善于经营发挥城市的军事作用,部落在这方面似乎并不注重。
但这回部落是要救玉田县被围的酋长,他们不拔掉卢龙塞防线的话,去蓟州的路如何太平?
……
直至下午,前去北城看情况的武将回来了,大家便等着他回馈消息。因为杨宁部未得城防的军令,将士都不敢动,呆在城墙里面什么也看不到。
在将领们的言谈之间,华兴这才知道那返回的将领名字叫刘欣。这人言简意赅地说道:“来了一股部落骑兵,可能有两千多骑,游骑在城外瞎转悠。蔡希德下令前锋神策军朱癸率骑兵千余出北门交战,没打多久,奚契联军就抵挡不住,向北遁逃。朱癸又得军令,尾随追击而去。”
站在旁边一个将领听罢叹道:“朱癸果然勇猛!”
刘欣一听拉下脸:“我看多半是敌兵故意佯退的诱敌之计,好叫朱癸轻敌冒进,让这厮中计!”
那将领嘀咕道:“朱癸不是得了蔡希德军令才追击的么?”
刘欣脱口道:“哼!范阳军这群滑头鬼,摆明了想捡便宜。”
众将听罢遂缄口不言,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各军是非。范阳军毕竟是河北主力,其余军队都是客军,粮草供应还得看人家脸色呢——当众猜测确不太应该。
就在这时,便见杨宁与数骑自北面的中轴大路策马而来。杨宁回到军中,便矫健地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将手里的缰绳随手扔给亲兵。
众将也纷纷聚拢过来。
杨宁先回头望了一眼北面,才开口道:“朱癸出战,追到卢龙口,撞见了契丹军大队。蔡希德担心他兵力不足有什么闪失,让我率本部人马过去接应,大伙儿都准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