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场营地的另一处,华兴的长枪在黑夜中就像是饮血的幽灵,它一路狂啸着凶猛的蚕食着睡梦中的生灵。唐军军士们凶性大起,心中的仇恨从呐喊声中喷出,他们愤怒的吼叫着,狠命的打马奔驰,不论是卧倒的敌人还是坍塌的帐篷一律踩在脚下,肆意践踏任意摧残把敌人的绝望和惨叫统统淹没在血腥之中。
契丹人和奚人的三百多个营帐,分布在长不足三百步,宽不过五十步的狭窄范围内,这种密集布阵给了偷袭者一个巨大的机会,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残杀了上千条生命。
马踏连营的效果当真是惊世骇俗。
许多契丹士兵死在睡梦之中,更多的士兵死在惺忪茫然之间。当驻扎在大营中间的战士惊惶失措的从营帐中奔跑出来时,他们的命运更加悲惨——从前后两边的黑暗中杀出来唐军对他们进行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被喊杀声和轰鸣声惊醒的士兵们,衣裳不整的在大营中鬼哭狼嚎四散奔逃。他们大约知道自己的部队遭到劫营了,只要望一眼火光冲天的草料场,就知道敌人的数量一定非常多非常庞大。他们刚从噩梦一般的卢龙塞撤下来,极度恐惧和沮丧的士兵们既没有休息也没有从失败的阴影中恢复过来,在毫无防备之下,他们紧接着就遭到了更加恐怖的夜袭逃无可逃。
华兴的长枪上下翻飞,凌冲的铁矛左右突刺,军士们的兵器飞一般的起落,狂暴的战马凶狠的撞击无数的生命,在黑漆漆的夜里悄然消逝。天空中昏暗的月亮不忍目睹这人世间的残杀悄悄躲进了厚厚的黑云里。
杨咨带着部曲沿着密密麻麻排列的帐篷间像平地上刮起的一股旋风,以闪电一般的度冲进了中军大帐。
重伤的耶律涅里之弟耶律雅里和挂彩的梅只基以及奚人的两个千夫长心情极度恶劣,在大贺莫连夜告辞回去找酋长李怀秀商议后事之后,他们在大帐中狂饮马奶酒,终于醉倒不起。
他们伤心因为葬送在卢龙塞的生命都是他们的族人;他们仇恨因为可怕的汉人用他们的鲜血换回了辉煌的胜利;他们忧愁因为巨大的损失已经迫使他们走到了绝路——在草原上没有实力就是别人的口中餐,就会沦落为低贱的部落。
然而更大的灾难来临了。
杨咨带着部曲呼啸而至,战马起落之间手起刀落斩杀了几个迎向他们的侍卫,随即连人带马冲进了大帐。耶律雅里、梅只基和两个奚人千夫长随即惊醒,但迷迷糊糊的还没有清醒过来。
最前面的四个士兵毫不停留,继续纵马高高跃起从大帐中间飞过直接冲到了大帐的另一头,只见刀光飞闪,高大的帐篷随着飞射的奔马从中裂开他们飞出了大帐。杨咨和其他的军士紧勒马缰,战马受痛前蹄高高扬起,带着马嘴笼的马头虽然不能长嘶出声,但也高昂起来声势骇人。
耶律雅里和梅只基他们受到惊吓立即清醒过来,做势就要拔刀。
这时关勝杀到,他们随着战马直立而起的身躯,飞身从马上跃起腾空扑向耶律雅里四人。十几个人立即纠缠在一起,只听到耶律雅里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在人群中格外的恐怖。
华兴和他的铁骑与王靖率领的铁骑在一霎间交错而过。
两边大营里幸存下来的士兵还没有找到逃生的方向,飞奔的铁骑突然再次出现。这些魔鬼一般的骑士挟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咆哮着、怒吼着摧枯拉朽席卷一切残存的生命。
草料场方向的大火越烧越大,烈焰腾空而起映红了半边天,其气势之大令人瞠目结舌、肝胆俱裂。许多跑向马场的士兵被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掉头再次跑向战场寻找逃生的机会。
杀声震天的战场突然之间就被火光照亮了,狼奔豕突的敌人恐惧到了极点,他们无助的哭号着、叫喊着、奔跑着就像羊圈内一群待宰的羔羊。
当华兴与王靖率领各自的铁骑,第二次在敌人大营中间擦肩而过时,凶悍的敌人开始反击了。他们从最初的恐惧和混乱中惊醒过来,在铁骑狂奔过去之后开始寻找武器,成群的组织在一起结成小型阵势准备负隅顽抗。
空中呼啸着从不同方向射来的长箭,华兴身边的军士突然被敌人的冷箭射下了马。
华兴狂叫起来:“加速!加速!”
华兴的狂吼声在黑夜里显得雄浑而又凄厉,它盖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清晰的回响在军士们的耳边。飞奔的战马在骑士们的鞭打脚踢之下再次加速。一些准备迎战的敌兵看到战马疯子般的冲来吓得掉头就跑。个敌人组成的小组合,根本不需要挥动武器仅仅依靠战马的速度就可以把他们撞的横飞起来。但是个别敌人的冷箭和一些悍不畏死的敌人舍命阻击,造成骑兵们的伤亡在逐渐增大。
华兴冲着迎面而来的王靖大声叫道:“加速!一定要加速。”
王靖高声回应:“加速!全体加速…”
他手上的横刀前指将一个正准备偷袭射箭的敌人,接着马速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激烈的战斗随即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但是敌人由于失去了首领的指挥和组织,也没有了熟悉的牛角号声进行联系,造成了各自为战其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其惨败全歼的命运已经不可挽回。
两支铁骑的速度在逐渐失去阻力的战场上越跑越快,喊杀声越来越小的敌人四处奔逃的身影随着铁骑的反复践踏,已经逐渐稀疏下来。投降的敌人紧紧的趴在栅栏上,生怕自己被狂野的铁骑卷走,再也看不到早上的太阳。
当华兴与王靖率领军士们第五次在敌人的大营中间会合时,距离开战不过很短的时间也就是战马狂奔两里路的时间。太快了!军士们仿佛做梦一般,一时间都还沉浸在血腥和惨烈的厮杀之中,望着被两支部队围在中间的几百名俘虏,望着血肉模糊一片狼藉的战场,望着火光冲天的牧场,谁都不能相信自己战胜了凶悍的胡人,消灭了两千多胡族的士兵。
不知是谁突然高呼起来,打破了这霎那间的梦境。
“胜利了!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唐军军士们从震惊中突然迎来了胜利所带来的巨大喜悦,人人激动万分个个高举武器纵声欢呼起来,庆祝胜利的吼叫声响彻了战场、响彻了黑夜。
凶狠的契丹人、奚人被唐军铁骑打得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直到战斗结束他们都没有机会组织一次有效的抵抗,他们被唐军铁骑的速度打懵了、打跨了、打得崩溃了。一千多名士兵被战马践踏撞击而死或者被唐军击杀而死,五百多人投降俘虏,只有三四百人趁黑逃跑了。唐军死伤一百多人。
白草牧场的袭击战在战士们的呼喊声中结束了。
天色逐渐的变亮,草料场上的大火已经被熄灭,只有几屡长长的黑色烟柱还在随风飘动。华兴坐在一匹死去的战马上,任由寒风吹拂着自己的脸庞。战场上死尸狼藉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关勝和几个军士押着吊着一口气的耶律雅里以及重伤的梅只基和两个奚人的千夫长,走到华兴面前把他们摁到地上跪下。
耶律雅里痛苦得脸都快变形了,额头上密密的一层汗珠,他抬头看到了华兴:“你是唐军主将?”
华兴冷漠的望着他面无表情,就是这个人率领大军攻打卢龙塞,杀死了卢龙塞两千多名军士的性命,杀死了自己那么多才结交不久的好兄弟。
他站起来从腰间拔出佩刀,他要杀死这个人!杀死这个挑起战争的人。他走到耶律的侧面双手握剑准备一刀剁下他的头。
“你敢杀我?”耶律雅里看到华兴杀气腾腾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叫起来。
华兴冷笑一声举刀就剁。
突然一支长箭横空飞来。
华兴的佩刀受到干扰了没剁下去,他停手转头看去是王靖。
“主公!他是松漠都督府契丹族的首领,我们杀不得!还是请朝廷定夺吧。”
华兴怒气难消,佩刀再次举起狂吼一声剁在了死马身上。
“你们在我大唐的国土上定居放牧,在我大唐的草原上生存繁衍,我大唐何时亏待过你们?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小人,竟然胆敢侵略我大唐国土,攻我大唐要塞,杀我大唐百姓,毁我大唐家园,你们应该被五马分尸。”
耶律雅里似乎没有听到华兴的叫骂,一双眼睛挑衅似的恶毒的盯着他。华兴余怒未消飞起一脚踢在耶律雅里的脸上,对着关勝几个围在周围的士兵大声吼道:“打!给我打。”
关勝他们一拥而上对着四个俘虏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华兴也夹在在中间东踹一脚西打一拳。
这时,耶律雅里开口了:“你以为我们不想么?你以为我们天生好战不过安稳日子?狗婢!都是安禄山这个狗贼!要不是他故意挑衅,杀我契丹牧民没事找事,难道你让我们接受安禄山的屠杀?”
“草丹啊!又是狗婢的安禄山!”华兴狠狠地用刀在死马上又剁了很多刀。
第二天卢儁义和朱癸在接到华兴的报捷后,派出的后续部队赶到了。他们将牧场上所有的战马、辎重、草料以及俘虏押回了卢龙塞。
华兴与士兵们在卢龙塞受到了英雄一般的欢迎。
卢龙塞的胜利就像一声炸雷在燕赵大地上激起了万重波澜,给了安禄山一记响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