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贾攸、李宏章他们商量好大致的战略后,次日华兴把麾下将佐召集到了大帐内。
“主公是请我们吃早饭吗?”杨咨笑着问道。
“早饭是一定要吃的。不过我要说一件事。”华兴笑着一边请大家坐,一边说道:“大家可以一边吃,一边听我说。”
等到华兴说完,大帐内哑雀无声。只有华兴一个人喝稀饭的声音清晰可闻。
“整件事大家都要配合好,不能失败,更不能出差错。”
“厉害关系我已经说过了。大家都是兄弟,是兄弟就应该肝胆相照,齐心协力。虽然我们没有什么富贵共享,但我们患难还是可以共享的。”
大帐内哄堂大笑。
居住在通辽的胡族人非常多——高句丽、靺鞨、契丹、突厥、汉人,民族混居情况非常普遍。他们以部落散居为主,这里没有固定的集中居住地区,没有极具威胁性的大部落,没有一呼百应的大首领,虽然这种情况有利于当地官府的管理,却因此衍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通辽的响马非常多,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多,异常猖獗。
进入暮秋之后,通辽的响马突然消失了。平常在山野间,辽东地面上横行霸道的大大小小的马匪,就像化作了空气一般,无影无踪了。
所有的马匪都被通辽最大马帮的首领穆泓召集到了马当沟。
三千五六百名马匪集中在山谷里,人人都拿到了一份厚礼。他们被告知,受渤海国兵部侍郎大义信之邀,前往下甸森林做一笔买卖。事成之后,再赏一份厚礼。
“什么买卖?”高句丽人、靺鞨人、契丹人、汉人,各个民族的土匪集中在一起,人声鼎沸,大家互相好奇地问着。
渤海军千夫长大都历带着一千铁骑突然出现在马当沟。穆泓不敢怠慢,赶忙叫自己的弟弟穆淳出谷迎接。
“叫穆泓来见我。”大都历眯着眼睛,神情倨傲,他用马鞭指着穆淳的鼻子大声说道。
通辽是辽东的一个边县,它位于沸水支流东岸,是抵御外族入侵的第一道屏障,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这会华兴率部进入通辽县境。
望着前面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森林,华兴不由地停下战马,发出一声由衷地赞叹。
“真是好地方!这就是下甸森林吗?”华兴指着前方,大声问道。
跟在后面的韩焘立即说道:“是的。如果绕过这片森林,需要多走三十里才能到通辽。但是如果穿林而过,只要再走六里就可以看到通辽城了。”
“大家都走下甸森林,除了生意人。做生意的怕自己的货物被马贼劫持,宁愿绕道而行。”冯资材随后跟上来,补充道。
华兴点点头,“森林里的路宽吗?”
“十几匹马并排走都不觉的挤。”刘永福说道。
部队陆续进入森林。
森林里的路虽然坑洼不平,但非常宽,大概经过不少人的修整,路面上连一棵树桩都看不到。大路两旁的树高耸入云,遮天蔽日。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枝树叶照射下来,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留下了数不清的斑驳残影。林子里到处都是灌木,各种各样的植物和花草随处可见。鸟儿和小动物们受到惊吓,四处乱窜。由于常年光照不足的原因,林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潮湿和腐气。
森林里的路大约有五里长,大家走走看看,不知不觉就到了尽头。
出了森林,华兴顿觉眼前一亮。森林内外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是安静幽雅的月夜,一个是阳关灿烂的白昼。置身于这两个世界的边缘,华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想到了生和死,想到了痛苦与快乐。
就在这时,华兴感到了坐骑绿螭骢的不安。他警觉的四处张望,随即飞身下马,全身卧倒地上,侧耳细听。
突然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狂吼起来:“偷袭,敌人偷袭……”
大都历看着乱哄哄的队伍,一窝蜂地冲了出去,嘴里还狂呼小叫着,全无章法,更看不到什么阵列队形。
他瞪着身边的穆泓,愤怒地吼起来:“你的人都是一群白痴。拓野部和唐军的大部队还在森林里,你们不听命令擅自发动攻击,想干什么?”
穆泓黑着一张脸,拽都不拽他,冷冷地说道:“你如果再说我的人是白痴,我就带人走路,让你这个白痴去死。”
大都历狂暴地叫起来,唰的一声抽出了战刀。两边的侍卫们纷纷喝叫起来,各执武器,做势就要搏斗。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穆泓三十多岁,是个胡化汉人——父亲是汉人、母亲是靺鞨人。他自小带着族人做马匪,心狠手辣,桀骜不顺,在辽东很有名气。
他止住手下的冲动,指着大都历的鼻子,轻蔑地说道:“要不是看在大义信的份上,我今天剥了你的皮。”
随即他不再搭理脸色发紫的大都历,拨马追赶自己的队伍去了。
“统领……”
“敌人刚刚出林,拓野部和唐军的大部队还在森林里。这班马贼耐不住性子提前发动攻击,不但暴露了队伍,还坏了我们的大事。侍郎真是糊涂,怎么可以和这班白痴合作。”大都历气怒攻心,犹自大声的叫喊着。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的部下焦急地问道。
“命令部队,沿着森林边缘急速前进,不行就追进森林,一定要杀尽拓野部。”
华兴带着韩焘、彭琦以及一千部落骑兵,展开雁行冲锋队列,风驰电掣一般迎向呼啸而来的敌人。
将近三千名马匪气势汹汹的冲过来,铺天盖地。马蹄身震耳欲聋,轰隆隆的巨大声音响彻了森林的边缘。大都历的部队突然超越了大队,他们沿着侧翼,象一支犀利的长箭射向了唐军的腰肋。
华兴大吼一声:“左转,左转向北……”
“左翼改前部,立即脱离战场,脱离战场……”
牛角号声猛然响起,低沉而凄厉的声音顿时超越了战马奔腾的轰鸣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战士的耳朵里。
胡族人自小长在马背上,从小到大都在不停地接受着骑兵训练和战火的熏陶,他们稳定的心理素质,娴熟的控马技术和绝对的服从实在是让唐军骑兵望尘莫及。
华兴看着呼延部落的骑兵战士们处惊不变,有条不紊,他们依照牛角号声的指挥,在战场上任意驰骋,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他心里很羡慕。若想让自己麾下的骑兵达到这个水平,恐怕没有长时间的训练很难做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拥有这样的一支铁骑呢?
唐军军的突然转向,不战而走,大大刺激了偷袭他们的敌人。那些乱七八糟的马匪们以为自己人多,吓跑了唐军,一个个兴奋的叫嚣着,疯狂地追了下去。
大都历的目的不是袭杀唐军,他要杀的是拓野部,是唐军押送的俘虏。
“告诉那班白痴,不要再追唐军了,随我们杀进森林。我们按人头给赏!”
渤海军的号角声惊醒了那些马匪。大家突然想过来,自己是来杀拓野部的。杀唐军,一点好处都没有,纯粹是白费力气。于是大家你呼我叫,互相打招呼,纷纷拨转马头随着渤海军的骑兵杀进了森林。
拓野部俘虏没有武器,没有战马,杀气来就象杀小鸡一样酣畅淋漓。大家心里乐滋滋的,一拥而上。俘虏们惊惶失措,哭爹喊娘,像潮水一般疯狂的沿着森林中间的大路转身就逃。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到可以弓弩射击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