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兴趴在草地上,闻着小草的清香,感受着泥土的气息,心里一片宁静。
“主公,有个叫拓野络的要见你。”
华兴顿时笑了起来。拓野络能平安回到通辽,证明渤海国的内讧已经结束。对大唐来说,北疆边郡的百姓估计有几年平安日子了。
他翻身坐起来,望着草地上正在演练阵法的骑兵们,兴奋地大声叫道:“你看,你看,他们的阵势转起来了。”
穆淳眼皮都没有抬,很是不屑地说道:“练了二十多天,再转不起来,回去当步兵算了。”
华兴摇摇头,挺身站起来,笑着说道:“你们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当然不知道他们从步兵改成骑兵的难处。还好,二十几天的苦练总算有些成果。”
拓野络胡子拉碴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经略使好!最近辛苦吧?”拓野络迎上来,笑嘻嘻地问道。
华兴一边下马,一边也笑着回道:“天天带兵训练,真刀真枪的,你说累不累?你们的部队在北城门练得也辛苦,天天从早上打到下午,估计士兵们都要哭了吧?”
拓野络大笑起来,“我们有收获——下次攻打通辽,估计一天就可以拿下。”
“你别吹了。”华兴忍俊不禁,伸手轻轻打了他一拳,“一天?你做梦吧。”
两个人像老朋友一样并肩走在草地上,一边聊着,一边笑着。
“这么说,这次渤海内讧,最大的赢家是大钦茂了。”华兴听完拓野络的介绍,随口说道。
拓野络点点头:“估计大钦茂想破了脑袋,都不会想到我们会结为联盟,一起对付他。”
华兴笑着连连摇头,“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大钦茂看到拓野涛,立即就会猜出个大概。说你们从大火里逃出性命,骗骗一般人可以,骗他,就是笑话了。何况这件事有上万部队参与,瞒是瞒不了多久的。”
“你是事情的直接执行者,你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拓野络担心地问道。
“不会。这件事虽然疑点很多,但双方都是敌人,找不到确实证据。我可以自圆其说。当然,我把你们一把火烧掉了,这个失职之罪还是要背的。”华兴笑起来。
拓野络知道他厉害,这点小事肯定能搞定,随即不再放在心上。
“酋长派我来,一是为了传达撤退的命令,二是让我代表他感谢你,过去我们彼此之间的仇恨就此一笔勾销。”
华兴很感慨地摇摇头,心里知道:仇恨怎么可能会一笔勾销呢?只怕将来要越结越深。
“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帮你转达。”
“有。”华兴赶忙说道,“我需要食物,需要补给,需要给士兵们发军饷。你们的人我都放回去了,但拓野靖给我们的东西呢?便宜不能让你们全占了。”
拓野络笑起来,“已经都安排了。按照谈好的数量,我这次把上等皮毛,绢布和一些金银贵重物品都带来了,夜间我派人送过来。至于牛羊等牲畜,目标太大,上次说好不再提供了。你们没有吃的了吗?”
华兴点点头,无奈地说道:“那我明天派人到你们营地里去抢一些吧。”
“下午就来,明天我们就要撤军了。另外,和你告个别,将来有机会,我们再见面。”
华兴点点头,笑着说道:“如果有合适机会,我请你喝酒。”
望着拓野络逐渐消失的背影,他心里有点感慨。
“主公,你还在看什么?”穆淳看见华兴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赶忙凑上来小声问道。
“我在想,我有机会请他喝酒吗?”华兴说道。
穆淳笑起来,随口说道:“估计难?这些渤海人天天念叨着大唐江山,时刻想着占几块地方。战是有的打,酒嘛?估计是没有机会喝了。”
华兴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说道:“去把史校尉找来,说我有事找他。”
渤海人的大军撤走了,通辽随即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华兴派人快马到安东都护府报捷,同时请通辽县令宋清赶紧带人回来。因为他的部队很快就要回到沸城了。
部队的军营一直扎在南城门外,准备随时开拔。李弘一个人坐在帐篷内考虑了许长时间,然后走进了亲卫营的营地。
两名旅帅赶忙将他接进帐篷。这两人原来是大都历部的百夫长,虽然年纪不大,但胡族人上马就是士兵,他们从军的年纪已经不少年了,资历很老。
高大魁梧,长脸,一脸短须,看上去很凶狠的大汉叫护叮。高大健壮,英俊的脸上长着一双充满灵性的大眼睛,寡言少语的年轻人叫启呈。
华兴示意两人坐下,随意聊了几句,把发生在渤海的事对两人简要说了一下。
“估计最近几年边境的冲突要少些,打仗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我想了许久,觉得还是放你们走妥当一些。你们在大唐人生地不熟,一旦我有个什么意外,或者死了,你们的遭遇就难说了。”
这二人面面相觑,一脸的疑惑。
“您的意思是要我们回渤海?”护叮问道。
华兴点点头,“是的。如果你们都像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死在哪里都一样,当然无所谓。但是如果家里有母亲,有亲人,心里总是牵挂着,留在这里就是一种痛苦。辽东没有战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二人大为感动,一起趴伏在地上,给华兴一个劲地磕头感谢。
华兴赶忙把他们扶起来,笑着说道:“你们愿意回去的就回去吧。如果不愿意回去,就和我在一起,大家像兄弟一样,有难同当,有福共享。还有伤兵,要回去的也把他们一齐带走。”
第二天,他二人送走了一百多人。杨咨给安排他们配了马,食物,任由他们离去。
华兴看到大部分人留下了,心里一热,眼眶有点湿润。留下来的都是部落内的奴隶,说白了都和华兴一样,孑然一身,孤家寡人一个。他们都是部落之间互相打仗时被俘的士兵,家人在战乱中都死了。有家谁不回?是没有家啊。
晚上,留在亲卫营,和渤海士兵一起吃饭。大家在一起胡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时史津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主公,有人求见!是大墨茨的使者。”
华兴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大墨茨的部落一定出了问题,否则只有一面之缘的大墨茨绝不会派人来找自己。
在中军帐,大涩忽跪在地上,眼泪流个不停。他的年纪大约十七八岁,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一双非常突出的浓眉,眉毛下有一对明亮的眼睛,看上去虎头虎脑的,是大墨茨的儿子。
华兴把他拽起来,笑着道:“别哭了。上次和你父亲见面时,我就答应过他。只要部落有困难,我一定帮。”
“传令。部队立即集结,连夜渡过沸水东河,南下赶到鸭绿江边篙子沟。”华兴转头,大声对杨咨说道。
“集结亲卫营,立即随我出发。”穆泓和穆淳赶忙跑出去集合队伍。
“周峒,你部暂时驻守通辽如何?宋县令一到,你立即率部出发。”
周峒一边点头一边问道:“我直接回沸城吗?”
“是的,我们在沸城会合。还有将近五百名伤兵,他们都愿意加入唐军,你把他们一起带上。我们掩护大墨茨部落安全撤进边境后,马上就会赶过去。”
“主公…”周峒看到华兴讲完之后,急匆匆地就要走出帐篷,赶忙喊了一嗓子。
华兴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周峒压低嗓门,小声说道:“主公,那批东西有十几马车,我部人少,恐怕不安全。”
华兴知道他指的是拓野部给的财物,看到周峒神神秘秘的样子,他失声笑了。
“谁知道?没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