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本就有些炎热,被阮棉棉这么步步紧逼,司徒曜的汗水很快就布满了整个额头。
他也顾不上讲究了,用宽大的袖子把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汗水擦掉。
见他如此紧张,阮棉棉的心里越发如明镜一般。
又散,就代表这个家曾经散过。
明明有情却说无情,就代表他曾经无情过。
听不得妻子嘴里说“死”字,就说明他的妻子曾经死于非命。
还有各种前后矛盾,无非是在利用先知先觉强行改变事情发展的方向。
如果她真是一名这个时代的妇人,未必会注意这些细节。
可她来自那个穿越重生小说泛滥的时代,岂会猜不出这些细节意味着什么。
死渣男百分百是重生的!
而且她料定,他的重生一定和年初那次受伤有关。
难怪他们两人相处这几个月,不管自己给他多少冷脸,他依旧涎皮赖脸地凑上来。
本以为他还算是个顾家疼媳妇的好丈夫,其实不过是在努力弥补上一世对妻子的亏欠罢了!
可见他上一世才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渣男!
阮棉棉努力控制着情绪,就怕自己忍不住一把将渣男抓起来扔出窗外。
而那边司徒曜好容易把汗水抹干净,这才抬眼看向阮棉棉。
只见她脸色虽然很不好看,但情绪却还算稳定。
他暗忖,阮氏虽然对自己起了疑心,但死后重生这种事情实在太过离奇。
想来她应该不至于……
两人对望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阮棉棉嗤笑道:“司徒三爷是想不出借口,还是想不起来了?”
司徒曜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很多人都知晓他记性好,阮氏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的答案只能是想不出借口。
见他还是不说话,阮棉棉的耐心彻底耗尽。
她把腿放下,站起身俯视着对方的发髻。
司徒曜被她看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也站了起来。
阮棉棉个子高,司徒曜也不矮,两人也就差了半个头。
这一点身高差,并不影响两人平视对方的眼睛。
阮棉棉眼中的通彻明亮,几乎让司徒曜无从躲避,无所遁形。
她轻声道:“司徒三爷,我不像你一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我最喜欢看话本、听故事,尤其是那种情节非常离奇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给我讲一个同你自己有关的故事么?”
司徒曜大惊。
他还是小瞧阮氏了。
她不仅懂得如何逼迫自己,而且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可即便如此,这种事情他敢抬在嘴边四处吵嚷么?
阮氏只说喜欢听故事,可没说喜欢故事里的人。
万一她听完故事翻脸不认人,自己岂不是危险了?
好容易重活一回,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见他还是不开口,阮棉棉笑道:“去年我回汾州之前,司徒照时常到我屋里来。
每次她来,谈得最多的都是你这个好三哥。
她真是恨不能把天下最美好的词句都用在你身上。
这么做固然有目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以司徒照的脾气,如果不是你真的对她特别好,她是不会说半句好听话的。”
“所以呢?”司徒曜终于吱声了。
“所以,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兄长。
可既然是好兄长,你今日就不该下那么重的手。
毕竟她今日也没有真的做出损害我的事情。
可你还是下手了,能告诉我你为何那么恨她吗?”
“……”
不管说什么,阮棉棉总能把话题扯到重生上。
“三爷,其实你是可以信任我的。”
司徒曜终于顶不住了。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用力揉了揉有些木了的脸颊。
“阮氏,你真的听说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阮棉棉道:“比这个还要离奇的我也听说过。
只是都没有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吸引我。”
司徒曜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讲,我全都告诉你。”
他遂把年初被门闩砸中脑袋,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竟然重新活了一回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这些事情同阮棉棉猜的八九不离十。
但她更感兴趣的是上一世司徒曜究竟做了多少恶事,而“阮氏”母女又有什么样的遭遇。
想起这个她真是唏嘘不已。
这一世,“阮氏”母女二人其实也惨得很,早已经离开人世半年多了。
她也重新坐了下来,带着浓浓的伤感道:“司徒三爷,阮氏上一世是被人暗害至死的么?”
司徒曜红着眼圈道:“是,就是昌隆二十一年的春天。”
阮棉棉苦笑了一下。
现下不就是昌隆二十一年的春天么?
难怪最近几个月渣男总是有些浮躁和紧张。
可他根本不知道,“阮氏”这一世命更短,昌隆二十年八月就被人害死了。
她闷声道:“那箜儿呢?上一世她有没有嫁了一个好夫婿?”
“呜呜……”
提起上一世的司徒箜,司徒曜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阮棉棉:“……”
渣男是几个意思?
提起被人暗害的妻子,只是眼圈红了;提起女儿,他竟哭成这个样子!
过了好一阵,司徒曜才止住哭泣,哽咽道:“夫人,上一世箜儿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便夭折了。”
“什么?”阮棉棉有些不敢相信。
重生会产生蝴蝶效应是肯定的,可这……
如果他们这些人全都是小说里的角色,很显然司徒箜就是那种一出生就带着光环的女主。
就算是吃苦、受罪、被人陷害,迟早总能化险为夷,最终携手男主一起登上人生巅峰。
可听渣男这么一讲,情节就全乱套了。
女主还没登场就谢幕,这戏还怎么演?!
司徒曜哪里知晓她在想什么,他咬了咬牙,索性把上一世青青怎么成为“司徒箜”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呵呵……
阮棉棉冷笑了两声。
原来是女主换人了!
她斜睨着司徒曜:“箜儿一出世便没有呼吸,也是被那些人暗害的?”
司徒曜摇摇头,十分肯定道:“应该不是,双生子还未出世时,就有好几位太医说其中一个太弱了。
后来太医们也来看过箜儿,说她并没有遭人暗算的痕迹。”
阮棉棉的眉头拧了起来。
司徒曜又道:“箜儿没有了之后,你整日郁郁寡欢,直到看见了青青……”
阮棉棉狠狠剜了他一眼。
谁特么郁郁寡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