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夙本就满怀心事,哪里经得起别人这般打趣。
他咬着牙对赵重熙和袁谟道:“你们两个少在这里狼狈为奸!”
袁谟压低声音笑嘻嘻道:“阿夙,我可是一片好心!不信你可以问问重熙。
攻破荆州大营后你不是失踪了么,情急之下为兄就替你排了一卦。
卦象除了显示你平安无事之外,还说你会遇桃花……”
“遇桃花”三个字一出口,周夙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赵重熙的一颗心先就扭曲了。
死牛鼻子!
世上那么多的词句,为何他每次替师兄弟们排卦,总是“遇桃花”?
而且……
这该死的卦还每次都那么准!
他忍不住抬脚踢了踢袁谟的靴子一下。
死牛鼻子对自己竟敢有所保留,那一日在荆州大营他分明只说周夙平安无事,几时说过什么遇桃花?
袁谟笑着睨了赵重熙一眼,继续道:“咱们几个可是一起长大的,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做兄长的必须帮忙啊!”
周夙这时才从“遇桃花”这三个字中醒过神来。
他拧着眉上下打量了袁谟几遍。
其实周夙和其他师兄弟一样,一直以来都知道袁谟颇有些不寻常的本事,但并没有把他排的卦当真。
直到此时他才惊觉,死牛鼻子的卦居然这么准。
袁谟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喂喂,我说阿夙,你可得赶紧拿出个章程来!”
周夙反问:“什么章程?”
袁谟无奈地冲赵重熙摊了摊手:“重熙,阿夙要是再这么装下去,今后需要咱们帮忙的时候,咱们可就真的不管他了。”
周夙哪里会怕这个,大家在一起十几年,谁还会真的不顾兄弟之情,该帮忙的时候谁又会含糊?
他只是觉得,娶媳妇儿这种事情自己还是能搞定的,哪里就需要人帮忙了?
他缺少的是和阿依诺相处的时间,而不是没有办法打动她的芳心。
赵重熙和袁谟不说话,周夙懒得多说,荀朗觉得自己插不上话,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好半天没有吱声的韩雁声轻笑道:“我说你们几个真的是……大家都是过来人,这种事情哪里需要别人真的帮忙做什么。
阿夙如今的情形,只需圣上准他几个月的假,他自然能够抱得美人归。”
他的话正好说在了周夙的心坎上。
周夙暗道,难怪总听人说燕离亭、宋雁声,离亭世子他没有打过交道,但韩雁声的确有其过人之处。
赵重熙笑道:“雁声说得不错,阿依诺和王兄上元节后便要启程回南疆。
我曾经答允阿依诺,等宋燕之间的战争结束后,我便亲自去一趟南疆,与她正式结为兄妹。
可如今战事未了,只能拜托周师兄替我送他们一程。”
周夙心里一热,刚想开口应下却又忍住了。
仔细想了想,其实他此行最要紧的事情并非护送阿依诺和王大勇,而是去南疆替阿依诺一家解开困局。
对付那样的恶霸,最有用的办法就是比他更凶恶更霸道。
但老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虽然是上国的一品侯,在南疆说话办事却不见得管用。
所以单枪匹马是肯定不行的,必须点齐人马,通过南疆王给那恶霸施压。
只有彻底把那恶霸一家的势力断了,阿依诺他们一家,甚至是他们的族群才能真正回归安宁。
赵重熙如何看不出周夙心中所想。
他笑道:“南疆距离宋京万里之遥,来回一趟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却护送阿依诺和王兄之外,周师兄可借此机会以宣抚使的身份四处巡视一番。
从京中调集兵马难免弄出太大的动静,周师兄不妨直接从辰州大营调兵,务必要替阿依诺一家彻底解除祸患。”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所以膳厅中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他的话。
其他人还好说,毕竟这些话的内容同她们没有直接的关系。
唯有阿依诺,听到最后一句时再也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男子一席,直接跪下道:“阿依诺多谢圣上。”
赵重熙虚扶了她一把:“这里又不是皇宫,自家人在一起不必如此,快起来。”
阿依诺一张脸上满是笑意,十分爽利地站了起来。
赵重熙又补充道:“周师兄对南疆的情形并不熟悉,阿依诺要好生帮助他。”
阿依诺小脸微红,忍不住看向坐在赵重熙身侧的周夙。
她本就是个聪明的姑娘,又怎会看不出赵重熙这么做的目的。
可……
那日她对大勇哥说的那些话全都是肺腑之言。
她只是一个附属国的寨主之女,按照中原人对女子的要求,她除了姿色尚可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这样的她如何能够做得了周大哥的妻子?
更何况宋京距离南疆真的是太远了。
她一旦真的嫁到这里来,这辈子和父母亲人还能见几回?
父母兄姐那般疼爱她,为了嫁给心爱的男子,她就真的能舍得下亲人们吗?
阿依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
好在她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姑娘。
一般来说,暂时想不明白的事情,她会留到日后慢慢想。
至于日后还能不能有机会想起这件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用过午饭,范氏吩咐了年轻人们几句,就和儿媳女儿们午歇去了。
余下的人说笑着回到了正厅。
周夙有满腹的话想要和阿依诺说,便趁着旁人不注意,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阿依诺不是大宋贵女,倒也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何不妥。
周夙冲屋外努了努嘴,这才松开了她的衣袖。
阿依诺点点头,随他一起走了出去。
因为天气太冷,加之护国公府也没有什么秀美的景致值得观赏,两人索性回到了之前用午膳的偏厅。
把前来伺候的丫鬟打发走,周夙亲自给阿依诺倒了一杯热水:“天儿太冷了,你又不习惯用手炉,捧着这个暖暖手。”
阿依诺接过茶盏,只觉得那热气透过自己冰凉的小手,一直暖进骨子里,暖进了心里。
周夙在她身边坐下,笑着问:“今日怎的不见王兄?”
阿依诺道:“表兄想要学做生意,歇了两日就又去了盛家的货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