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昀竟然闷声不吭地把这个亏吞下了?沈云嫣觉得他是不是被藏背打坏了脑子。
她丢下短剑,一坐到地上,背对温亭昀,不知气的是谁。
温亭昀俯,纤长笔直的手指轻轻拂了一下她的脖子:“细皮的,疼吗?”
沈云嫣在脖子上摸了一把,一股**辣的痛顿时浸染开来。原来彼时甄全书真的差点要了她的命,竟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沟,她毫无察觉。她忍不住后怕起来,自己当时也真是不要命了。
“为什么放他走?”
温亭昀陪她坐下,望向头顶越渐发亮的天光想了想:“放他走,自然有我的道理。”
沈云嫣泄气:“你是不是打不过他?”
“你觉得呢?”
温亭昀的能力,对于目前的沈云嫣而言,只能说深不可测。因为每一位修行者对她而言,都带着神秘与莫名的威力,让她本能地觉得自己渺小,而对方强大。要说温亭昀与甄全书到底谁厉害,她自然是偏向温亭昀的。
没了恼怒气愤支撑,内伤的痛楚立刻席卷,沈云嫣已然没法思考了。作为一个姑娘家,她知道大咧咧躺到地上不优雅,可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啊……”纠结痛苦地哈出口气,她差点佝偻起来,“浑身都疼。”尤其是脚,刚才她都忘了自己暂时是个瘸子。
温亭昀失笑,终于吝啬地从无极方塔里捏出颗药丸:“呐,仅此一次啊,以后不给你吃。”
沈云嫣翻了个白眼,张嘴衔住,一口吞下。
“温亭昀,有个问题,我只问你一次,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再也不问你了。”她吞丸,浑身的疼痛似乎潮水般退去,整个人舒爽精神了许多。
所以温亭昀一直不给她治伤其实是小气?
“嗯?”温亭昀眯住眼,“你问。”
沈云嫣躺得四仰八叉,眼前的天空灰蒙蒙地亮,光线明明昏暗无比,却叫人觉得有无限光明在前。“你,为什么要拿藏背的脊梁?”她斟酌问道。
温亭昀盘起长腿,用一根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我也有一个问题,我只问一次。你若不回答,我以后也不会再问了。”
“……无赖。”沈云嫣嗤笑,但还是纵容了他,“你说。”
“你是不是在怀疑我什么?”
沈云嫣身上的血液在这一刻瞬间凝结,整个人突然凉了起来,仿佛从脚底心嗖嗖冒着冷气。
“嗯?”
“刚才看到你取脊梁,我的确怀疑你跟白帝君有什么关系。”她承认。
温亭昀长长叹了口气:“沈云嫣,我后悔了。这不该是唯一我想问你的问题。”
原以为这四公子会为了这等子虚乌有的猜忌暴跳如雷,没想是这种反应。弄得沈云嫣心里发虚,任他耍赖到底了:“你还想问什么?”
“如果我真是白帝君的手下,你会怎么做?”他认真地问。
沈云嫣紧张地绷起脊梁骨,放在身侧的手不安地在地上画圈圈:“如果你是白帝君的手下……我,我能做什么?”
对呀,她一个平头百姓,能做什么?
“不想杀了我?”
“杀你?”沈云嫣怔愣住,“这世上,要取白帝君与他手下性命的人何其多。我给白帝君当菜剁都不够格,谈何……”
“你要杀了我才对。”温亭昀转过目光,一丝清明荡在他眸底。
沈云嫣这回是彻底愣住了。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不祥的猜测在她心底越来越浓郁。
温亭昀,果真与白帝君有关联?白帝君真的要复苏了吗?那么杨持修匆匆离去,是不是因为知道关于魔碣石大会的内幕?
“哈哈哈哈哈……吓到了吧?”温亭昀拍着大笑起来。
沈云嫣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被他给戏弄了。她气得发抖:“温亭昀!”你咋不去死呀!
温亭昀托着腮帮子凝视她,哼哼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周身血脉流畅许多?伤口都不疼了?”
沈云嫣仔细体会了一下,的确内伤在短时间内修复许多,她都可以直接站起来了。
“你没有修行基础,这么好的药丸不会行气利用,效果就大打折扣。被我气一气,是不是神清气爽?”温亭昀躺下,翘起二郎腿得意道。
沈云嫣觉得自己顺带连气量都被撑大许多。
她抬起脚轻轻踹了他一下:“多谢!”
温亭昀拍拍她那脚带来的尘土,笑道:“从今以后你要记住了,我不仅仅是你的四公子,更是你的救命恩人。哦对了,以后,可能还会教你修行,那我还是你师父呀。喂沈云嫣,快叫声师父来听听!”
他野蛮地也拿脚回敬沈云嫣。
沈云嫣哭笑不得:“四公子师父,行了吧?”
“嗯,这可比温亭昀更加顺耳了,我又可以多活几年。”
“那么四公子师父,我们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呢?”
“……这个,魔碣石大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沈云嫣一咕噜爬起来,猛点头:“有兴趣。”
然而姑娘家心思细腻,有个问题到底已经长在她心田里了。就像荒野里的蒲公英种子,落下就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温亭昀到底为什么要取藏背的脊梁骨?他真的没有回答,而她亦没有真正依言放下。
魔碣石大会的举办地点始终在十个古老宗派之间轮流,这一个十年,正好轮到云鼎门。
与会之人没有什么特殊条件限制,无非就是须得修行中人。大概想收拾白帝君的人实在太多了,每次魔碣石大会之时,当地城内乃至周边的客栈都会塞满人,人气爆满往往到一席难求的地步。更别提东道主门内了,各大世家宗派济济一堂,使得原本显得仙气缥缈离群索居的宗派彻彻底底接了回地气。毕竟大家众志成城万众一心才能将大魔打回地狱,所以只能来者不拒了。
为了不被拦在门槛之外,沈云嫣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当中,务必在到达云鼎门之前,跨入修行这道大门。
温亭昀倒是一点都不藏私,把自己所学倾囊相授。但他的根底却并不是温家家传的,而是从无极方塔中所悟。他自己神神叨叨说,并不是每一个世家子弟都适合家族传承,甚至有的世家当代没有一位传人可以继承家学,为了传承不至于湮灭,所以勉强承之,这才导致世家代代没落。
他的长兄温亭山天资聪颖,是最有能力继承温家的子弟。只可惜,温亭山已经不在了。而余下兄妹四人,除了最小的温亭芳,皆在家学上表现平平。但是温亭芳尚且年幼,谁知道成年后又是个什么光景呢?修行之路处处意外,多的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实在不能太过厚望。
温亭昀说得轻飘飘,可是沈云嫣听得十分唏嘘,总觉得温城主是个可怜的老头子。
“……所以说须能感知五行真气以为己用,才算是学会了练气,也就能分辨出无极方塔里的五行之属,从而与之相通……喂沈云嫣,你到底听没听我在讲话?”
沈云嫣不小心走神,头顶上盘绕的方塔银块便噼噼啪啪雨点似的打下来,落在地上滚成一团,片刻就重新聚合成了方塔的模样。
她被打得晕头转向,强烈疑心这方塔不是温亭昀拆出来给她感知五行的,而是专门拿来砸她的。
“你这些话罗里吧嗦已经好几天了,我都听懂了。”沈云嫣无奈道,“可是我依旧感知不到五行真气,那有什么办法?”
温亭昀闻言,三两步过来拎起她的耳朵:“离魔碣石大会只剩下不到三个月,在这三个月内,你要是还找不到你那些破书,就给老子滚蛋。”
父亲的书都被温亭昀丢进了无极方塔里,他美其名曰能够凭她一己之力找到书藏在哪里,便算是练气成功了。沈云嫣却总怀疑,是不是他也不知道把书丢哪里去了?
“知道了四公子。”沈云嫣揉着耳朵嘀咕道,忽地有一道声音钻入脑海。
是一阵诡异的窃笑。
她当即醒神郑重起来:“四公子,你听到了吗?”
温亭昀尚在“怒其不争”里,闻言翻了个白眼。心想,下手太重,难道把她脑子给拧坏了?下回得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