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如水，悄然安宁。一潭深海般的长发摊在雪白的床单上，白色的衬衫被冷汗浸湿，隐隐约约，看得到腰间的医用绷带。胸口的纽扣在第三个断了，晢白的皮肤，精致的锁骨。少女眉头紧锁，不断喘着气，好似如她那长发般，坠入深海，无法呼吸。
“哈，哈啊，哈——”
她猛的坐起身来，撑着头，急迫的索取仿佛所剩无几的氧气，长发因为后背的汗水黏在一起，她无意识的撇了一眼身边，小黑猫仍旧安稳的睡觉，倒让她安心了不少。
窸窸窣窣的下床，轻手轻脚，接着是哗啦哗啦的水声。
黑猫似是察觉，爪子不安分的在床单上摩挲，不是熟悉的触感，它刹那间睁开双眼，如绿宝石般的耀眼，直到看到卫生间冒出氤氲的暖雾，才放下小脑袋。
启动空调，琳赤着脚站在空调下，手中不熟练的一个一个看着按，这个房间配置和人类的差不多，只是，琳从来没开过空调，小时候有福利院妈妈统一操作，之后有那些机器人，实在没怎么体验生活。
“盒子？”琳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盒子，小声问。
无人回应。
“喂喂，你在生气吗？”琳低下身子，让头和盒子一样高，趴在桌沿，下巴抵着桌子，鼓着俩腮帮子。
这丫头还学会撒娇了！刚才不是挺横的啊！
盒子不满的腹语。
“抱歉。”
琳沿着桌脚缓缓坐下，不知道这盒子听不听见，她淡淡的自言自语道：“我讨厌人类，人类很恶心，我不喜欢别人说我的猫是人类这种不可能的事，哪怕是王，我刚刚也敢那样做，”她抬头看了眼盒子，动了一点，但仍是金口难开。“刚才的事是我冲昏了头，抱歉。”
“你不是也是人类，说你讨厌人类，不觉得可笑吗？”
盒子总算说话了，声音有些刚睡醒的嘶哑。
“是啊，所以，”琳抬头看着那盒子，就像她俯视坐在上面的朋友的样子，“我讨厌我自己，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盒子轻呵了一声。琳也不语，就这样坐着。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死？”盒子有些苛刻的话，琳只是眉头轻轻一撇。
“因为我要帮晓晓看外面。”
琳说这话时，一脸的温柔，如春风拂过清流，清澈，温和，与之前的判若两人。
她答应晓晓，要是有一天她们之前谁离开了对方，就要帮另一个讲述外面的世界。
现在晓晓不在了，看不到了，琳就要信守承诺，帮晓晓看完世间繁华，不论她多恨她自己，守住这最后的诺言，便是她活着的信念。
“晓晓是谁？她，怎么了？”盒子有些谨慎的询问。
“死了。”琳风轻云淡的回答，那温和的神情一瞬间崩塌，一如既往的冷漠平静，“我害死了她，便没有资格带着她的承诺去死。”
“呵呵，还真是小孩子的游戏。”盒子讽刺的声音令琳有些不满。
“不是游戏。”
“好好好，不是游戏，不是游戏。”盒子敷衍的笑道，从桌子上挪到边缘，刚好落下，轻轻的一声。
这个丫头果然不简单，好好学和那家伙也有的一拼了。
盒子轻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说了这么多也要回归正题，本尊不是让你半夜三更的喊起来听你讲故事。”
“知道虚无之王为什么这么少吗？”
琳轻轻摇头，关于虚无，关于她的力量，她都是从这盒子那听来的，她只知道，这个力量能让他们无法使用魔力。
“虚无被历代王称作‘罪恶的力量’，原因很简单，虚无是他们接触不了也不敢接触的。”
“曾经有一代王，称‘虚无即是罪’，天赐予人类魔力以抵御魔兽怪物外来入侵，虚无却将这力量化为乌有，人类痛恨虚无，虚无没有用，只会是累赘。虚无自古以来便少之又少，人类为屠这罪恶之源，不惜一切，一代是虚无，便株连九族，人类的魔力属性与遗传没什么关系，天赋才与遗传有关，人类却觉得，罪恶之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知道会不会多出一个呢？”
“于是虚无的持有者开始隐居，他们断绝亲人，与世隔绝。永远不再现世人间。”
盒子叹了口气，人类的自私，无知，狂妄，至今历历在目。
“所以一直都没有‘虚无之王’？”琳转过头淡淡的问。
“千年之前有，但她死了。”盒子的话语冷冷淡淡，透不出什么神情。
“你不也是虚无吗？”
“本尊是虚无，不是虚无，又能怎么样？成了虚无之王，便是为王效力，便是保护人类与魔力者，本尊还不能像她那样大度到去尽心守护那些恨不得把本尊五马分尸的人。”他咬牙切齿的声音，琳也听的出来那种怨恨，那种无奈却无法被人接受。无论你再怎么努力，那群人只会把你当蝼蚁践踏。
他们从来都是对的，她从一开始就是个罪恶，就是个怪物！
“所以帮你解开封印你会杀了那些人吗？”
琳停顿了一会，犹豫道。
“不会，本尊答应那丫头不会将仇恨发泄在任何人身上，”盒子沉默了许久以为身边的小姑娘会抱怨，抱怨他这么傻。
“你们都很温柔。”琳由心的感叹。
放下仇恨去守护那些人，还有怎样博大的胸怀？千年的约定守到现在，该是怎样的执着？为什么我守着晓晓的约定，却是这么不甘心。
“温柔？本尊可不温柔！”盒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你们就像晓晓一样温柔。
如果我是罪，为什么我还要活着？如果真有天这种东西，又何必多此一举？既然有人都那么恨我，为什么会有晓晓？为什么世间总是发生着相互矛盾的事？为什么我现在还要继续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