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C城南面,寸土寸金的中心商业区附近。
大概只有邵家那样变态的家世才能在C城的的商务区买下整整一座写字楼。
这只是邵东个人名下的产业,他买下这座写字楼纯粹是因为喜欢顶层的景色,但他又嫌楼下有人会吵到他。
这座房子在客厅有一面玻璃幕墙,他看着澄澈如洗的蓝天,明净的天色下云彩也异常洁白,漂浮在空中,干净得像是一个梦。时不时有飞鸟盘旋着飞过这片天空,很偶尔的时候,会不慎撞到玻璃上,再盘旋着飞走。
这是这座城市最高的楼层,没有任何遮挡物。
天色很好,阳光直直照在客厅的地面上,温暖而空旷。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拿过一本书,再盘腿坐下。
他喜欢干净的景色,好像自己也会变得干净一些。
这样极致安静的时候他有时会想到她,她如花盛开的脸庞,她的身体,她披散了一枕乌黑长发,她情动之时眼角留下的温暖的眼泪,滴在他的手指上,温暖而潮湿的感觉。
但他恨她。
时刻绷紧神经偶尔会觉得厌倦,因此他会给自己找一些消遣。
拿过手边的茶几上摆放的一沓照片,他饶有兴味地翻看着。
可笑她会以为逃到C城自己就找不到她,但哪怕对她所有的生活了如指掌,可以随时将她抓回,他也只是慢慢地戏弄她,他享受这种生杀予夺的感觉。
她倔强得实在有点可笑,毁了她一个工作她便努力去找下一个,卑微的,艰难的,却实实在在的活着。
他有时会不明白她瘦弱的的身体里哪来这么持之以恒的力量同他对抗。
摩挲着光滑的纸页,如同抚摸一个女人光滑的背脊。
他突然觉得,是时候了。
…
……
伊落雨又找了一个以前经常做的餐馆打杂的工作。
但是同以前稍微有些不同的是,每次她出门时,沈熙的车都会停在她必经的小路上送她去工作。
那辆敞篷奔驰里面,沈熙懒洋洋地靠在驾驶座上,见到她过来就会对她笑得格外妖孽。
伊落雨一开始试图将他赶走,但是无论怎么说难听的话,无论有什么行为上的威胁,沈熙也只是笑眯眯地不在意,绅士地为她开车门等着她上车。
后来她就不再理会他,无论他怎样,她也只是走自己的路。
沈熙也不勉强,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开车,无视别人各种异样的眼光,他可以无视,伊落雨不行,每次餐馆老板看着跟在她身后的奔驰时异样的眼光总是让她浑身不自在。哪怕她工作勤快老板也若有似无在她耳边说着类似“大小姐来体验生活也不用来我们这里吧”之类的话。
她真是无可奈何。
沈熙不知道她是一个怎样危险的女人,她是没有自我的,不过是一个努力挣脱掌控的提线木偶,但沈熙跟她的过去没有任何牵扯,不应当被牵连进来。
她到底没有理会开车跟在身后的沈熙,她不能因为担心丢掉工作就害无辜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沈熙似乎也接受了这种状态,每天只是开着车目送她去工作,然后离开。她不主动跟他说话他也不聒噪,只是默默地看。
就这样表面波澜不惊地生活着。
早上伊夏薇准备去上学,匆匆吃着伊落雨准备的早饭。近段时间伊夏薇似乎越来越沉默,她不知道原因,也没有多问,可能是青春期有什么心事而已。
伊落雨想到一件事,忽然觉得疑惑,开口道:“你怎么好像不到你那个同学家去了?”而且好像是在她生病之后。
“她啊,最近家里有客人来,没房间给我了。我就不去了。”
“哦,这样。”伊落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而伊夏薇吃完后默不作声准备背着书包离开。
“夏薇等等,把垃圾带下去。”伊落雨叫住了伊夏薇。她像往常一样从伊落雨手中接过垃圾袋,却惊讶地发现它出乎意料地轻,简直像没东西一样。
伊夏薇垂头扫了一眼,略微透明的塑料袋中,最上面似乎是些方方正正的薄薄的东西,被撕得七零八落。除此之外垃圾很少,不过是一些纸张和瓜果的皮。
诡异。
伊落雨没多说,只又进了厨房。她听见厨房传来水声。
伊夏薇出门,下楼。
她越想越觉得疑惑,那些方方正正的东西,似乎是,照片?
在将它丢进垃圾桶之前,伊夏薇打开来看了一眼。
它们被仓促撕得七零八落,但她还是可以清晰辨认出里面许多碎片中出现的同一张脸,她姐姐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重重敲响。
伊落雨在厨房收拾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她全身僵立,直到听到那人敲了两声后就再也没了声音,她才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门前,打开。
空空荡荡的楼道,依然满是陈旧的气息。没有任何有人来过的迹象。
地面上散落一些照片。有的略微泛黄,有的却明显是新洗出来的。
她一张一张地拾起来,动作缓慢,脸色空茫苍白,像是身处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那些老照片大多是她跟一个男人的合照。很明显是在暗处偷拍的。
在酒吧昏黄暧昧的灯光中,她穿着暗红色的短裙,伏在一个男人身上,同他忘情地接吻。
夜色中,她穿着晚礼服,他将她抱起,伏在她耳边似乎在说什么,她也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眼神漠然,淡淡地笑。
而新洗出来的照片占了大多数。
她在市场买菜。
她走在路上。身后跟着一辆敞篷奔驰。
她在洗碗做饭。
她在打扫拖地。
…
……
竟然全是她自己的。各种各样的生活情景,全面到让她都觉得恐怖。
其实伊落雨知道他在以这种方式警告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休想逃离。
好像自己从头到尾身陷一张网中,那张网正在在一寸寸收紧,试图将她勒死。
伊落雨又开始躲躲藏藏。
或许她也知道这样的逃避是没有用的,但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绝望会让人窒息。她不知道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她那么多年拼命逃离的那个梦魇,到底还是追上来了。
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浓妆艳抹,打扮妖艳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她烫着波浪的棕褐色大卷,眼睛上贴着成厚厚的假睫毛,脸上也感觉有些难受,大概是不习惯这么浓艳的妆容。她穿着短到大腿根的吊带短裙,艳俗的渔网丝袜,打扮的跟所有站街女一模一样。
有人将她带到了一间房间门口。她永远记得那个数字,2041。
她觉得自己的手好像在发抖,身上似乎也冷得打颤,但她狠狠地的掐着掌心,强迫自己要镇定。
带她过来的那个人敲了敲门。房门应声而开,一个男人站在逆光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她只是草草扫了一眼便紧张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身体依然在发抖,鼻尖上似乎沁出了细密的汗。
“是个雏?”男人问。低沉的声音犹如大提琴。
“是您要的货色,都没□□过的。”
男人好像在微笑:“我想要干净的,可她似乎并不是。”
“您试试就知道了。”说完,领她过来的那个人就离开了。
男人伸手将她拉过,她的心脏已经狂跳到她自己都有些眩晕了,木木地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男人反手将门关上,低头有些不耐的粗暴的亲吻她,唇舌纠缠,如此霸道地掠夺她的最后一丝氧气。她被动地承受,舌头躲躲藏藏,不知如何回应。
亲了一会,他有些嫌恶地推开她:“去洗澡,一身什么香水味。”
廉价的。她在心里说。
跟如今的她一样。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将灯光调暗,看到洗完澡的她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然后便二话不说将她按倒在了床上。
她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到他的脸庞,一张如刀刻出来刚棱冷硬的容颜,小麦色的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身上有一种看淡人间生死的凉薄气息。
他的爱抚很熟练也很粗暴,带着点不耐烦。她能感到并非是急色,只是冷漠。他毫不在意身下这个女人的感觉。
她也没有动情,一直都是紧张地紧绷着,忐忑不安地等待即将到来的事。
进入的时候很干涩,也很疼,像被人用一把刀生生将她分成两半。她痛极地睁大眼睛,额上直冒冷汗,手指紧紧地攥住身下的床单,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或许他也觉得不适,俯下身来亲吻她,试图让她放松。可很快,他就察觉了什么,将灯调亮,看见她脸上肆意的眼泪。但她一直紧紧咬住嘴唇,一声都没有吭。
她的眼泪落在了枕上,可能也滴落在了他的指尖。
之后他的节奏便放缓许多,她也觉得自己慢慢情动。很陌生的感觉,让她无措。
在水汽朦胧的视线里,她看见他脸上的汗珠随着他的动作甩落,男人的脸再动情也依旧冷漠,只是眼眸深处似乎有火焰狰狞地燃烧,如同要摧毁一切。
连同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