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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母女(1 / 1)

晚自习表演的第一天晚上,叶沐从柳颜那学完吉他出来,回到市七中和顾兮兮会合后,准备送顾兮兮回家。叶沐原本去上自习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但由于最近和顾兮兮成为情侣,晚上放顾兮兮一个人回家,他实在很难安心,于是他揽上了每晚送顾兮兮回家的任务。

天气很冷,夜深时感觉更深刻。叶沐跟顾兮兮一起走向市七中大桥外公交站台,一路上叶沐把顾兮兮的手抓着,再把两人的手都放进自己上衣的口袋里,互相捂得很暖。

九路车原本在晚上十点后就会停运,但最近江安市各大高中的学生家长联名向市公交公司要求把最后一班公交调到十点半,所以这时候市七中大桥外的公交站台上,满是赶着乘九路车回家的学生。

两人都是初恋,每一件情侣间会发生的事,在叶沐和顾兮兮看来,都是无比新鲜而又令人心跳脸红。叶沐还好些,他在那个十年里经历过不少姑娘,虽然真正的女朋友从未有过,但在和杨李一起鬼混时,可是换过杨李介绍的不少女伴。

虽然没羞没臊的事并未做过,但叶沐也不会太羞涩于和女性接触,只是——空虚了很多年的准大叔灵魂忽然间有些不习惯而已。

顾兮兮的话——她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女生呢。

慢慢悠悠的九路车末班车带着满车下晚自习的学生朝着远处前进,九路车的车厢里,顾兮兮靠着叶沐的肩膀,她看着满车叽叽喳喳闹腾的学生,忽然不知道怎么就触动了泪点,眼眶顷刻间便带着湿意,好在车厢里光线很暗,她的脑袋靠在叶沐肩膀上,两人之间保持着暖心的安静,叶沐看不到她眼眶湿润的模样。

顾兮兮看着车窗外的路灯,心里想的是,将来的她,无论是怎样一番模样,如果回忆起这时候和叶沐拉着公交车拉环依偎在一起的模样,也会非常非常开心的吧。

这世界永远不缺乏悲剧,也不缺乏有情人终成路人的故事,顾兮兮并不想和叶沐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但是有些事情,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掌控。

顾兮兮的妈妈刘韵是个很特别的妇人,四十多岁的刘韵并不太信任其他人,因为顾兮兮父亲去世的原因,刘韵曾经和顾兮兮父亲家的亲属闹得很不愉快,就连刘韵自己娘家的人,也因为那时候的一些事情渐行渐远。

刘韵是个很坚强独立的女人,虽然她也只是一个由很普通的年轻女人成长而来的普通妇人,但经历过苦难生活磨练的她,性子早已和一般四十岁的妇人有很大不同。

关于顾兮兮父亲去世的那些事情,大部分都与钱有关,而一般人经历过关于钱的苦难后,对金钱很可能会生出病态的执着,但刘韵却不是那样。

她想要过的是普通的生活,想要的是平淡喜乐的度过这一生,最想要看到的是顾兮兮靠着自己的奋斗,过上富足却又不大富大贵的生活。如果能够这样,那么她失去丈夫后人生的目标也就达到了。

顾兮兮虽然从未和母亲刘韵聊过这些,但聪慧早熟的顾兮兮早就清楚了这一点,而且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妈妈失望。

在很早之前,顾兮兮因为情书事件而开始关注同桌叶沐,也因为关注叶沐后,开始对叶沐有了更多的好感,但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叶沐其实还是个富家子,因为叶沐平日里表现得实在是没有半分富家子弟的气息。

直到现在,顾兮兮的芳心已经完全落入了叶沐的掌握中,如果叶沐的灵魂没有回到二零零四年,那么顾兮兮可能会像那个十年里一样,只是一直保留着对叶沐的好感,再在毕业时给叶沐一个拥抱,而后相忘于江湖。

但那些如果已经都不存在,叶沐参与了她的生活,已经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她又怎么会轻易放开自己最重要的男人?

她有时候心里会偷偷想着,如果叶沐只是普通家庭的男生,就算家境差一点也没关系,两人可以报考到一所大学,一起好好努力,将来找到称心的工作,一起为了两人幸福的生活添砖加瓦,他们会有自己房子、车子、孩子,家的点点滴滴,都靠自己双手努力慢慢获取。

那是顾兮兮能想到的最完美最符合自己期望的一生。

她并不需要自己的男朋友有多优秀,只要是她认可的,就算再普通,两人也可以一起相偎着慢慢变老。

可是谁叫叶沐家境很好,而顾兮兮现在已经很喜欢很喜欢叶沐了啊。

想着这些,顾兮兮依偎在叶沐的肩上,连窝心的感觉也来不及过多的体会,她心中冒出了一直以来担心的那些想法,开始思考,她的母亲刘韵对她的这份初恋会持什么态度。

陈衫的家庭曾经对顾兮兮的父亲见死不救,虽然事实上陈衫家没有义务出手相助,但经历了这些后,刘韵并不喜欢有钱人,某种时候还谈得上十分反感。顾兮兮开始读高中后,刘韵在步行街附近的小店面卖着成衣,她虽然接触不到真正的有钱人,但市井中总不缺那些有点小钱便开始咋呼的人,而那些人也一直都是很讨人厌的。刘韵不讨厌钱,但她却觉得,钱越多就越会带来更不纯洁的人性。

这不一定正确,但却是这个经历了复杂人生的妇人最真切的想法。

顾兮兮和叶沐接触得越久,就越感觉到叶沐家的富裕,虽然她认不出叶沐穿衣打扮的品牌,也很少看到叶沐大手大脚花钱,如果不深入接触,顾兮兮也只感觉叶沐拥有的是很普通的家庭。但上次拍广告时,顾兮兮接触了叶沐身边的人,她虽然是个女高中生,但察言观色的本领也很优秀,她非常敏锐的发现,那个说是一叶老板的姐姐,实际上对叶沐有点尊敬,许多事情都会询问叶沐的看法,如果叶沐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一叶的老板又怎么会听他的话?

顾兮兮已经非常肯定,叶沐家已经不仅仅是富裕,可能还是非常有份量的有钱人。

如果早一步发现这一点,顾兮兮会在沉沦前,就停住接近的脚步。

但谁让顾兮兮在发现这一点前,已经很喜欢很喜欢叶沐了。

顾兮兮不是一个常笑的人,她虽然很爱自己的妈妈,但平日生活中,早已养成了表情很淡的习惯。最近和叶沐确认了关系后,顾兮兮已经很多次在家里对着空气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其中有几次已经被刘韵看在眼里,刘韵虽然没有直接询问,但顾兮兮已经感觉到,自己敏感的妈妈已经对她的变化心中有数,只不过还未开诚布公的和她聊这些罢了。

顾兮兮这个年纪的姑娘,会对着空气傻笑,这代表着什么,刘韵再清楚不过。

顾兮兮很怕妈妈会反对她和叶沐做情侣,好不容易才拥有的爱情,如果得不到妈妈的祝福,顾兮兮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和叶沐说这些,毕竟这是关于妈妈的事,妈妈对于有钱人的偏见,根本就不是顾兮兮能够改变的,就算是很讨人喜欢的叶沐,几乎也很难做到。

九路车摇摇晃晃,终于来到了顾兮兮家这一站,顾兮兮收起来纷乱的思绪,开始和叶沐下车,两人保持着情侣间最温暖的气氛,朝着顾兮兮的新家走去。

和叶沐告别后,顾兮兮走上楼,打开屋门,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怎样,她都会尽全力解决妈妈和叶沐之间的问题。

世上的父母大多有个通病,喜欢用自己的人生经验来规划自家小孩的未来,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渐渐成长的过程中,少男少女们会建立起自己的三观,会有自己对世界的看法,虽然他们在很多生活经验上有不足,但他们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有了些发言权。

带着自己的儿女认清这个世界,再让他们选择自己的路,也许这才是父母该做的,只不过大多数父母却不准备给自家儿女这个权利,他们总是避免下一代走自己的路,或者逼着下一代走自己的路。

顾兮兮并不通晓这些道理,但心中却隐隐有些这样的看法。她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已经成人,她的娱乐生活并不丰富,所以大部分课余时间都花在学生和阅读上,她读过不少书籍,向往着书中自由民主的生活,也想要真正的掌控自己的人生,参与自己人生的选择,而不是顺着别人给她选择的路走下去,就算那个人是她最亲的母亲,她也是有些不愿意的。

父亲去世,顾兮兮也没有兄妹,再加上和双方的亲戚都不来往,说起来顾兮兮这时候只剩下母亲刘韵这一个亲人。她原本根本不会去质疑和反抗母亲的任何决定,也许是因为有了叶沐,有了现在这个变得不同的叶沐,她才生起了另外一些想法。

因为她听叶沐讲过一句话——

人啊,只有最先为自己而活,之后才能够活得更加快乐。

顾兮兮曾经喜欢叶沐,现在很爱叶沐,叶沐说的话,她都会用心记下,也会用心琢磨,她觉得很有道理,也觉得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到其他事情,照顾到自己想照顾的一切,那样的话,才能过得更加快乐。

顾兮兮原本的人生目标,是让这个残缺的家庭变得富有,能够有能力对抗任何突如其来的不幸,也不需要在危难来临时,去乞求别人的帮助。

还有的就是,让她的母亲刘韵,能够开心幸福的过一辈子。

刘韵不喜欢有钱人,而顾兮兮并不是傻子,她已经渐渐看出,她这个之前并不起眼,如今算是显露了光芒的小男友,不仅是个有钱人,而且家庭还可能非常殷实。这样的叶沐,又怎么可能会被她的母亲接受。

就算叶沐帮助顾兮兮家住进了满意的新房,刘韵也只会承叶沐的情,而不会因为这,就完全颠覆自己那排斥有钱人的想法。

怀揣着这些让自己满是压力的想法,顾兮兮用钥匙打开屋门,顾兮兮的新家有三室两厅,冬天的气温很低,不过刘韵也只在顾兮兮的房间装了空调,原本母女俩是住在一起,但为了不打扰女儿休息和学习,刘韵住在了没有空调的另一间房间。

顾兮兮每天下自习的时间都很固定,到家也基本在一个固定的时间。每次在顾兮兮回家前十分钟,刘韵就会把空调开好,等到顾兮兮到家时,空调房里就已经十分温暖。

顾兮兮每次回家进到自己的房间,都能感受到这份沉甸甸的母爱,她并不乐意独享空调房,只不过刘韵是个比顾兮兮还要执拗的人,只要刘韵觉得没有错的事情,便会很坚定的去贯彻,既然刘韵觉得和女儿一起住会影响女儿学习,那么刘韵就绝对会坚持住在另一间房间,就算顾兮兮说破嘴皮,刘韵也只会笑着拒绝。

刘韵的性格,顾兮兮多年来再清楚不过,想到这,她忽然对自己说服母亲接受叶沐的任务有了更多的压力。

刘韵的卧室房门还未关闭,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刘韵的作息很规律,十点钟没有其他事的话基本已经入睡,刘韵留着房门是为了听到顾兮兮的开门声,她的睡眠很浅,开门声就足以让她醒来,而只有听到顾兮兮的开门声,确认顾兮兮已经回来,她才会真正的关闭房门,进入睡眠。

“兮兮?回来啦?”

还未关闭的房门里传来刘韵迷迷糊糊的声音,顾兮兮心中一暖,脆生生的答应一声,然后便在刘韵的说话声中回到自己房间放好东西开始洗漱,直到顾兮兮坐到自己的床上,刘韵也没有再说其他事情,似乎已经重新入睡。

连续几次对着空气傻笑被刘韵看到,顾兮兮相信以自己妈妈的老练,绝对不会看不出自己在经历什么。而且顾兮兮相信,自己的妈妈应该还知道那个对象就是叶沐。

因为叶沐曾经帮过顾兮兮家搞定新家,偶尔在家里吃饭时,顾兮兮都会和刘韵谈起叶沐,叶沐这个名字可是在新家的饭桌上出现了很多次。

那么,妈妈应该什么都知道,但她却什么都没和我说,也没找我谈谈,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默认了吗?

顾兮兮心里想到这种可能,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应该非常大,因为那是她的叶沐,她相信她的叶沐足够优秀,优秀的能够让所有人都喜欢,因为在她眼里,叶沐便是世间最好的人。

她躺倒在床上,开始想着这种可能,慢慢的憧憬着未来,直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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