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蛇见桃桃喝酒,也跟着尝了几口,与桃桃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不少灵酒,慢慢竟觉得有些迷蒙迟钝起来。
桃桃晃了晃脑袋,慢吞吞用灵力化开酒意,看着和寻常并无区别,狄蛇则是一杯就倒,还不等用灵力化开就已经醉酒睡过去了。
吃过饭,湛沏问道:“年荣可是要回门派?还是再多待几日?有我们送你,不过几日便能到达。“
桃桃慢悠悠抬起脑袋,眼睛水汽潋滟,不复清明,歪头直勾勾看着湛沏。
湛沏觉得她有些不对,正要问,便听她好半天才回答道:“回去?嗯……回去。“
说着,还冲湛沏笑得灿烂,颇有些傻气。
湛沏看她模样无奈扶额,“早知便不让你饮酒了,竟是醉了。“
纯旒目光微动看向桃桃,面上露出担忧模样,有些懊恼说道:“都怪我不曾拦她。“说着,凑近桃桃问她:“可能用灵力化开?“
桃桃疑惑呆滞的看他一眼,冲他甜甜一笑,也不说话。
“这可没办法了。“纯旒见她乖乖坐着,只对人笑的模样,嘴角一瞬微勾,转头间便放下,对湛沏商量道:“她眼下如此状况也走不了,不如先在这休息一日过了酒劲,再回去也不迟。“见湛沏犹豫,纯旒眯眼微笑,似随意道:“万一她还有在南海要做的事,我们却将她送回门派,那岂不是耽误了?左右以你我速度,送她回南华不过很快功夫。“
见桃桃晕乎乎的样子,和她肩上呼呼大睡扭着身体露出肚皮的狄蛇,湛沏想了想,便道:“也只能如此。“
“诶,今日小年荣不走了吗?“一直在左右张望的湛洛听此凑上前问道:“那住哪呢?回咱们宫殿?还是租赁个地方暂住?“
“不可不可,咱们蒙余洲的宫殿都要坍塌了。“湛淮连忙否决。
“住在外面也太危险了。“湛漓也接口道:“要不在海底随意寻个地方修炼便是。“
“何需如此麻烦。“纯旒拄着下巴看向湛沏轻眨眼:“来我处不就行了?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总不能亏待与她。“
最方便又安全的自然是去纯旒宫殿。湛沏听此却收敛微笑,微微侧头看他,口中说道:“瀛渥族性情分明,恩仇必报,纯旒向来如此,自然不会对恩人如何。“
纯旒轻轻挑眉,也不恼,难得好性儿回道:“这是自然。“
他们互相对视,湛沏面上威严无笑,纯旒支着手眨着琉璃般眼眸,气氛有一瞬诡异。
其他几人察觉不同,若有所思看向纯旒,唯湛漓忽视并未察觉,伸手拉起桃桃,见她乖乖配合站在他身旁,便抬头微笑道:“那快走吧,也好叫年荣早些休息。“
几人便各有思索的一同出去,纯旒打头,身旁湛漓拉着桃桃,身后湛氏兄弟跟着,湛沏又在后面。见他们都一一走出,湛沏停下脚步,挥手招来战战兢兢的店家,负手问道:“氤夜酒有何不同?“
见他问起氤夜酒,店家不禁落下冷汗,只以为他们是不满意那酒,心里想着灵酒制作过程有无纰漏,却不敢让湛沏多等,只飞快小声答道:“氤夜酒入口辛辣,而后清甜,其中灵气浓郁,是最能滋养的。“见他神色不变,店家绞尽脑汁想着忽然想到氤夜酒一特殊特性,便试探答道:“若说不同,只那氤夜酒容易醉人,金丹下修士是化不开其中酒劲的,便是化神修士,如果不即使化开,也是要醉睡过去的。“
他回过话等了半晌,才叫湛沏挥手示意,便松口气退下了,想起他们一道进来的修士,出去时有一个姑娘一条蛇醉倒了,便以为湛沏是因此才问的。然后放松过后又不禁嘀咕:看那点酒妖修甫一进去便要了氤夜酒,也不似不知晓氤夜酒特性的,怎么却没跟同伴说?还要再来问一遍?
见湛沏也出了门,迎面又有修士走近,店家也不多想,前前后后忙活起来。
因桃桃走得不快,湛沏很快便轻巧追上几人,察觉到数字气息,走在后面的湛源回头诧异问道:“大哥?你做什么去了?“
听此,前面几人也回头看过来,湛沏面色不变,轻声说道:“方才遇见熟人,说了几句。“
湛源哦了一声也不多问,转头被湛洛勾肩搭背的拽走了。
纯旒与湛沏对视一眼,湛沏轻轻颌首,纯旒勾唇一笑,也不多言。
正想海岸走着,迎面走过来一个脚步匆匆的女修,几人不曾看在眼里,正要擦肩而过时,那女修忽然瞥见桃桃颈上项链,顿时面色一变,脚步顿在原地,正要破口大骂时,前面纯旒有所察觉瞥过一眼,顿时叫她惊住了,脸色惨白的下意识后退让出路来,就这么看着那熟悉的法器被人戴着走远。
叫桃桃握紧避水珠,几个妖便一同跃下海面,桃桃被湛漓夹在臂弯,手捧着睡得香甜的狄蛇和避水珠,目光迷蒙呆滞,偶尔还抬脑袋对着湛漓咧嘴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低头见桃桃又对他笑,湛漓忍不住也回了个笑容,尾巴狠狠一拍水面,迅速游滑进入纯旒宫殿。
“她睡哪?“
纯旒回头,见湛漓抱着桃桃不松手,便随手一指,指向一个玉石房间,“去那里吧,那里闲置着。“
湛漓开门走进,见里面有个巨大的贝壳,贝壳里铺着柔软的垫子,见桃桃点着脑袋一副困倦的样子,便把她放在里面,蹲下与她对视,轻声说道:“你快睡吧,睡一觉便清醒了。“
醉酒的桃桃听话极了,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他话中含义,便乖乖点头,趴在贝壳里闭上了眼睛。
湛漓见她还抱着那两个,犹豫间也不把狄蛇拿走,只把避水珠穿了个孔,拽下自己长长的头发,把它们编在一起,穿到了避水珠里,给桃桃系在手腕上,怕她睡觉时给弄点了。做完后才缓缓合上贝壳,滑出了她房内。
桃桃在这睡觉,湛沏自然不会有的,左右纯旒宫殿很大有很多房间,便与自己兄弟一人一间住在这里,打算什么时候桃桃醒来再走。
纯旒对此大方的应了,也没说别的,看也没看桃桃住着的房间,直接回了他自己地方,干脆得湛沏都以为自己想多了。
然而待他们都各自回房后,殿内忽然弥漫波澜水汽,正修炼的湛沏隐约察觉到一瞬不同波动,也不睁眼,不动声色观察周围,然而却并未发现异常,又谨慎神识扫过桃桃房间,见她抱着避水珠安恬沉睡,身旁唯有一条仰着肚皮的蛇,并没有其他人,便暗忖自己多虑,这才收心修炼。
却不知在他收回神识时,纯旒忽然出现,就站在桃桃房内角落,似抱怨般轻声自语:“真是,又浪费一朵幻花。“
他眉眼却并无任何可惜神色,轻缓却又很快游到巨大贝壳旁,意味不明看着它。
半晌,才伸手缓缓开打,露出里面红着双颊甜甜睡着的小姑娘。
“真是讨厌的笑容。“
纯旒自上俯瞰着桃桃,见她睡时仍温暖的笑着,眸中神采略过,不屑撇嘴,却又伸手似要摸她唇角笑意。
正在虚虚搭上时,忽然看见旁边狄蛇,便冷哼一声伸指把它弹到一旁,俯下身细细看着桃桃,两人呼吸相交,然而桃桃却没有半点反应,叫纯旒满意极了。
他伸手在半空慢慢勾勒桃桃的嘴角笑容,忍不住嗤笑一声:“笑的真丑。“
他停下手,对着桃桃说话:“就没见过这么丑的笑。“
浅紫瞳孔逐渐变深,蔓上浓郁的深紫,忽然离远桃桃,顶着她淡淡说道:“真是……太令人讨厌了。“
那种忽如其来的温暖的感觉,就像阳光一下子破开压抑的乌云一般,明媚又生机勃勃,是他不曾有过的感受。海底是照不进阳光的,明明已经习惯了冰凉的感觉,怎么却轻易接受了那种温暖呢?
那一瞬间,仿佛被阳光照进了心底,驱散了所有冷凝恶意,他的身体不由轻轻战栗起来,痛苦又兴奋的游走在四肢百骸,叫他的身体都逐渐有了温度,觉得习以为常的海水都凉了起来,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一些,再近一些。
纯旒讨厌不受控制的感觉。这种心情来得莫名其妙,从这个少女出现,伏在他的背上便突然生出,那么纯粹又柔和的灵力进入他的身体,安抚他每一个凶戾的细胞,使得思绪都平稳安详下来,想要在她身旁入睡,竟连身体都无端轻松几分,一丝想要伤害她的念头都生不出。
这感觉奇怪极了,纯旒面无表情看她许久,终于抵不过想要亲近的渴望,抿唇轻轻俯下身,试探伸指在她脸上戳了戳,又飞快收回手,去看她有没有醒来。
桃桃睡得很沉,连动也没动,见此,纯旒松口气却又有些遗憾,尾巴压下,矮下身体趴在贝壳边缘,睁着眼睛看她一会儿,不知不觉间竟歪头睡着了,微垂的眉眼有些稚嫩,神态却是少见的安详放松。
……
广陵洲上,那女修见几人走远,也咬唇离开,她步履匆匆,不愿见人,却耐不住从前名声太大,路上有被她欺辱过得修士见她便小声议论,看她时幸灾乐祸。
“瞧见没,公羊潋淑,从前公羊家嫡系长女,上任公羊家主的女儿。你瞧瞧,如今如何?“
被问的也配合回道:“公羊家几十族人一同进入虬岛,出来却只剩下三个,公羊家主半点好处没捞着,反而丢了性命,可真是始料未及,竟就这么白白陨落了!“
“可不。“又有修士接话,捧高踩低斜眼看了公羊潋淑一眼,道:“没了靠山,死了弟弟,凭她的天赋估计也止步如此,公羊家约摸要放弃她了,就凭这等容貌,也不知是如何得的三美之名,可是不及四小姐潋滟。“
公羊潋淑记得那修士,他曾到过公羊家送礼,当时见了公羊潋淑态度那才殷切,脸上时时带着笑,看她时都是弯着腰,很会下菜碟说话,当时公羊潋淑被他巴结得心情舒畅,还夸过他“狗嘴能吐出象牙“。当时围观众人哈哈大笑,拍手赞她文采好极,公羊潋淑也真的以为如此,哪知今日他竟落井下石?
提起公羊潋滟,她心中恨极,忍不住脾气上前一巴掌扇在那修士脸上,大声怒骂:“你是什么玩意儿,也该来说我?再叫我听见一句,撕烂你的狗嘴!“
那修士之前被她打骂习惯,一时怔住不敢回手,公羊潋淑便得意又鄙夷看她一眼,呸了一声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以后休想来我公羊家。“
说完,扬长而去。
那修士怔怔摸着脸,半晌才反应过来,在四周鄙夷不屑的哄笑声中,对着她背影小声狠狠的骂了一句:“谁稀罕!等新任家主上位的,看你还有什么活路!“
到底也不敢大声。
公羊潋淑却是气急了,她还有些虚弱,身体一点也没有好转,只因族中现由长老把持,对她这个死了靠山的孤女自然是要欺凌一番,更何况公羊潋淑从前仗着身份尊贵没少欺负族中弟子,今日她落马,自然有不少人乐意踩一脚。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因进去的弟子全都死了,无一幸免,族中与他们有仇怨的长老便提出对公羊家主的质疑,骂他未尽家主指责,害得家族损失惨重,又说他急功近利未查明虬岛凶吉就贸然带弟子进入……屎盆子全叩在他们一家头上,而就在这时,又忽然有人指控,说公羊家三小姐,曾经那个瞩目的天才,陨落与她公羊潋淑有关。
公羊潋淑焦头烂额,听到这个消息时心脏都停顿了一瞬,恨不得将早早陨落的公羊潋蓁抽出来鞭尸,又赶紧猜着会是谁指控她的,从储物戒里拿出剩下不多的法器选了一个,想着办法堵住他的嘴,或者干脆找机会把他杀了。
心慌意乱之下,又忽然想起公羊潋滟,顿时便放松了些,嘴角含笑,理了理衣裳,扭身去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