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沙沙之声连绵不断,就像下的是沙雨。
与此同时,噗通噗通拖步行走的沉重脚步声,一下一下就像踩在屋里每一个人的心尖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石林幺叔喊的跑,总之都在忙乱中朝外面狂奔。
接着从堂屋里传来啪嗒一声脆响,貌似有东西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季子墨他们不敢回头,门槛到院坝之间的距离大概有几尺远,现在看来貌似不止。
忙乱中谁也顾不了谁,当季子墨跟石林幺叔还有堂弟一起狂奔从石林家跑出来时,回头不见了苏清眉。
“清眉。季子墨带磁性的嗓音在夜晚高喊极具穿透力,传得很远惹来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叫,几秒钟后,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季子墨突然很害怕这种死寂,有些想念城市的喧哗。即便整座城里的人都睡死过去,怎么着也还有夜猫子搞出来的响声。
他下意识的看手,记得刚才是这只手牢牢的抓住苏清眉的,怎么在跑出门槛时,她的手会不见了?
“不行,我要回去找。”
石林幺叔死死拽着季子墨,不让他回去。
“幺叔,我女朋友不见了,得回去找。”季子墨意图挣脱对方的控制,直冲那黑洞洞的堂屋门。
幺叔在说话时“不行,等天亮吧!”神情无比惊慌。
“清眉。”季子墨不甘心,口里喊,大力挣脱石林幺叔的控制直奔堂屋。
其实季子墨应该想到石林的家不算宽。他还记得苏清眉之前一秒,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究竟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都不知道。
他掏出手机,晃动手机屏幕蓝幽幽的微光扫看堂屋里。
地上掉了一样东西。
季子墨走过去,蹲身把那东西翻过来才看见是石林继父的遗像。遗像中那双充满戾气的眼,跟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让他顿感冷意森森。
突然,来自他身后一双颤动的手,慢慢靠近他,猛然拍在他的肩膀上。
惊得季子墨神经质的发出一声大叫,本能的扭头一看。是石林幺叔,他去而复返紧张兮兮的对他说:“走吧!天亮来找你的女朋友。”
“为什么要天亮?”季子墨蹭地站起,手里的萤火之光照的范围不宽,他艰难的迈动灌铅一样的腿朝厨房走去。
厨房里的臭味熏死人,厨房后门半开,一股股冷风扑面而来,打在季子墨身上很冷。
石林幺叔带着他孩子离开了。
屋里就剩下季子墨。
他要找到苏清眉才能离开,他要保护她。
石林的家在路边,路的两边就是小叶槐,那么路的尽头会不会是屠杀场?而演绎屠杀的主角,会不会是石林的继父!
石林幺婶说他继父疑心重,无论何时,身边总是要带着一把利器。要么是斧头,要么是尖刀,因为他对身边的事物总是保持警醒,戒备心没有安全感。
即便是睡觉,天寒暑热在他的篾席下都压着尖刀或者是斧头。
季子墨觉得石林的继父不是在防备人,更像是在防备不是人的东西。
厨房后门半开,好似刚刚有人从这里出去,门在冷风中轻轻摇晃。门后面黑漆漆酷似一无底洞,手里的光在这里是那么地微不足道,根本无法穿透厚重的黑幕。
季子墨有觉得冷风嗖嗖,却不知道冷风源自何处。瞪大眼睛看,四周隐有雾霭,淡白色的雾气中渗透出一丝阴森和怪异。
走了一段,周围的环境让他越来越熟悉。熟悉的小叶槐,雾气,还有周遭那种无孔不入的诡秘气息,这里就是出现在梦境中的那条路。
季子墨有一种感觉,苏清眉就在前面某一个地方,而且正在被承受可怕的事。他有想到噩梦中从窗口看见的那一幕,戴着面具的恶人,正残忍的剥皮……
越想越怕,季子墨带跑的深一脚浅一脚朝前冲。
地面很潮湿好像有苔藓,跑几步滑倒又爬起来。当他再次滑倒爬起来时,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圈光影,他抬起头顺着光影看去,一只煞白的手,高举一盏闪烁昏黄光亮的灯笼。
他看不见那只手的主人,主人的半截身子都隐没在雾气中。
“谁?”季子墨发出低沉的质问。那灯笼飘荡了一下没有离开,继续照在他的头顶处。
季子墨拒绝跟灯笼走,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怕灯笼带他去不愿意去的地方。
“孩子。”一声亲切的呼喊,惊得季子墨恍如在梦境中,喊他的人是老妈。老妈一脸慈祥,张开双臂含笑凝望着他。
“妈……”世上最亲的人,对你发出召唤,无论是谁,无论在何地都难以抗拒源于血浓于水亲情的召唤。
季子墨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一脸慈祥的老妈,眉宇间暗藏一抹微不可见的阴笑。毫不知情的季子墨,眼看就要扑进她的怀抱,千钧一发间,一声大喝,一道金光唰如剑芒刺向季子墨的老妈。
季子墨听到大喝之声,顿时愣住,慢半拍跟老妈咫尺之间的距离,金光比他更快的速度咻——一霎人不见了,有的还是雾气,包括那支蛊惑人心的灯笼也在同一时间消失。
发出喊声的人,不是别人,是季子墨的师父康震天。
季子墨瞬间清醒,看师父以及师父身边的人。
“子默。”师父走过来,八卦镜顺进斜跨的布包中对他喊道。
“师父你怎么来了?”
康震天凝重的面色对季子墨说道:“你做事用点脑子,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我。”
“我什么我?魂魄寄宿宿主,会死人的。即便没有死,也会因此损耗自身阳气虚弱不堪。苏清眉乃是女儿身,女体本就属阴,再被石林混账东西寄宿,她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自己想。”
“师父。”
“此地不宜久留,去石林幺叔处再说。”康震天说话间,顾自的朝厨房后门走去。
季子墨不想离开,他想找到苏清眉。可师父来了,他不能违抗师父之命,更何况,他一直都对师父的话是言听计从的。
季子墨跟在师父的身后退回到厨房里。
师父在问石林幺叔厨房后门的路通向那儿。
石林幺叔说道:“通向三里堆。”
乍一听三里堆这个名字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往深里去研究就发现远不止想象的那么简单。石林幺叔讲在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他还小,这里发生了一场罕见的泥石流滑坡,死了很多人。
石林家旁边这条被取缔的路上,曾经是堆积死人的地方,三里一堆,其情景看着特别渗人。在后来,这条路的小叶槐涨势怪异,把整个路面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的。
在大白天有人经过这条路,也感觉寒气嗖嗖钻脖子。大晚上要是经过这里,还能听见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有人害怕打手电走路。
可手电也不顶用。进入这段路,手电会平白无故的熄灭。
在后来,有人想到电线牵进来在树枝上隔三差五搞一盏路灯。可没想到的是,到了晚上,路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亮的。
不知道是谁想到用纸灯笼。
还别说,用纸灯笼照明走这段路,就没有发生熄灭的事,直到石林继父来,这条路被取缔改成菜园地来开垦。
在回到石林幺叔的家后,天已经蒙蒙亮。
康震天掐算苏清眉不会有事,让季子墨休息一下,养足精神等天大亮的时候去找人。
农村的房子不隔音,季子墨心里惦记苏清眉,耳朵传来师父跟石林幺叔的谈话。
他们在谈女人。
这个女人跟石林有关系,是他继父的养女。
养女在很多年前从甘肃某地出来,在火车上遇到石林的继父,被认成养女带回家。
甘肃闹灾,一年下来颗粒无收,饿死不少牲口人的生活特苦寒,没吃没穿的,小女孩是跟随大人出来逃荒的。遇到石林继父带回四川来,简直就是从糠箩兜跳到米罗兜,几个月下来白米饭把她养得水灵灵白白胖胖的。
石林读书很少回家。
继父一心要把此女子撮合给石林。
可石林愣是不答应,甚至于懒得回家。石林老妈顺应孩子的意思,没有多表态,加上此女子跟钟疯子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关系,她更是不答应。
后来钟疯子带着这个女子出去,许久都没有回来。一年半载后,他回来了,那女子却不见了。
石林的老妈乐得这样也没有过问,照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钟疯子却在石林老妈出去之后,背地里搞了一个什么衣冠坟。问他给谁弄的,钟疯子到死都没有说出来。
接着季子墨听见师父咳嗽的声音,叹息道:“子默这孩子心眼好,他很少主动找我说事,我也懒得跟他联系,要不是因为焦尸的问题有眉目也不会想到给他电话。给了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去医院问石林未婚妻才知道他来了枫林镇,而且还把护体的物件丢在哪,我不放心这才立马赶了来。”
“来得是时候,我想请问一下焦尸是怎么回事?”石林幺叔开始对师父康震天的身份来历起疑了。
康震天笑笑,随和的口吻道:“没什么,市局的朋友喊我帮他做一个鉴定,一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
“那好说,要不你休息一下我喊老婆子熬鸡汤给子默补补身子?”
康震天哈哈大笑道:“不必,我那徒弟还没有那么虚弱。他休息一下,又生龙活虎的了,你就放心吧!”说着话,石林幺叔端来桑叶茶递上,他抿一口点头道:“不错,地地道道的桑叶茶。”
“那是。”
“你侄儿家里变成这样,都是拜他继父所赐,风水最忌凶煞路边坐。这石林的家,左边一条路,右边一条路把房子夹击在中间形同鬼抬轿,加上你讲的这条路有怨气跟鬼哭之声,无疑就是大凶之宅。”
“啊!”
季子墨想,师父这可是破例了。他已经发誓金盆洗手的,这会只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导致他不顾一切赶来破蛊坏了誓言。
季子墨不由得黯然落泪,师父真的把他当成亲儿子看的,可他却做什么事都没有给师父商量,独断独行惹了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