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将军山上将军老
云战歌这一跪，跪得莫名其妙。
此刻站在将军山的人物，可是这个国家顶尖的上层决策者，看见云战歌这一跪，虽然心中早已经洞察其中不为人知的内幕，但是都有些猜不到云战歌这一场戏要唱些什么？
一号转头云淡风轻的看了眼云战歌背后的柳诗，眉头轻轻皱起，一股不怒自威的龙威更是让这个没有见过这等气势的小戏子吓得腿脚发软。
薛老太爷饶有兴趣的看着云战歌，沉默不语，并未好奇，也并未点破其中那一层薄纸。
气氛，在这一刻显得怪诞至极。
山风呼啸，别有一番肃杀的气息，春天已至，但是那种严冬的气息却并未消散，弥漫着整个燕京城，令人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和谐氛围。
而柳诗，早已经吓傻，这个层面的博弈，她看不懂，而云战歌的用意，她更猜不透。
“咚！”
头入地。
云战歌重重的对着薛老太爷磕了一个响头。
“战歌，你这是干什么？”薛老太爷眉头轻皱，平静的问道。
气氛，也因为薛老太爷这一句话显得松了一些，再无了那股子令人忌惮的肃杀气息。
“战歌这是在给薛老太爷请罪。”云战歌跪着的双腿，并未站起，而是一脸敬畏的说道。
“罪从何来？”薛老太爷轻声问道。
“薛清雅，是我一剑割喉，身首异处！”云战歌口中说道，眼神却一下子换上一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模样。
杨百战眉头轻皱，旁边聂长征跟那几个军界大佬脸色动容，就连一号，眉头也紧紧的皱着，显然，早就知道内幕的他们也猜不透云战歌的用意。
云家老太爷则嘴角抽了抽，没有言语，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云家老爷子，一反常态，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哪怕一点。
“就为这事？”薛老太爷看似平静的说道。
“我知道薛清雅是您薛家这一脉的，更是薛老太爷的曾孙女。”云战歌说道，语气拿捏恰到好处。
薛老太爷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天空，似乎因此也阴暗了几分。
“我也知道，柳云风后面，就是薛家！”云战歌忽然直视薛家老太爷，说不上强势，只是有一股莫名的不屈意味在里面，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水浒传》里面有一段宋江打方腊的一幕戏，我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薛老太爷那饱经风霜的脸庞不自然颤抖了一下，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在缅怀往事，半晌才道:“宋江难寻，方腊好打！”
云战歌点到即止，明白有些事情不能放到桌面上，话题一转：“先有国，后有家，云耀就是最好的宋江，站在一个不算光彩的角度上，以一人之力将所有的方腊匪寇斩杀于境外，但是江山已老，这个国家需要新的宋江。”
呃？
听到这句话，再场各位大佬均是一愣，一直旁观的云家老爷子忽然怒目而视，斥道：“闭嘴！”
这一声断喝，谈不上响彻云霄这种做作的成分，一股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官威却令就连杨百战这种刀山火海中趟过死人堆里面出来的将军也是心头一颤，更别说那些军界大佬。
薛家老爷子摆摆手，不露痕迹的看了眼同座好友，随即对着云战歌笑着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虽然看似云淡风轻看不出薛家老太爷表情中的不满，但是在场众人都是摸爬滚打成了精的上位人物，自然听得出这话中小小的愠怒。
云战歌暗自心惊，身后的柳诗明显感觉到云战歌后背轻微颤抖，只见云战歌假装听不出薛家老太爷语气中的杀机，说道：“柳云风，不是好的宋江，或者说，他只是一个扶不上位的阿斗！”
“轰！”
这话一出口，在场之人心中一颤。
柳云风不是好的宋江？
这不是指桑骂槐在打薛家老太爷的脸？
薛家老太爷毕竟是大风大浪经历过来的人，当年无数次四人堆中满身血污爬出来也从未有过一丝不惧和动容，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性子早已经修养得波澜不惊，当下只是微微一笑，说道：“那你的意思，你就是好的宋江了？”
云战歌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令人厌恶的不屑，纵使面对的是放一个屁，整个华夏国都会抖上三抖的薛家老太爷，云战歌就像豁出去了一般，反问道:“这些年来，柳云风干了些什么？”
呃？
薛家老太爷怔了怔，在场众人更是怔了怔，云家老太爷眉头则皱得更紧。
“那些浑水摸鱼混进华夏国的境外势力，可是他柳云风斩杀的？无数次暗流涌动之中，摆不上桌面的谈判，可是他柳云风在做？”云战歌这一番反问，不禁薛家老太爷动容，就连一号的脸部，也轻微抖动了一下。
“不是，这些，都是云耀在做。”云战歌不介意给自己的老子戴了一顶高帽，随即话锋一转，说道：“他云耀就是那种劳碌命，暗中为这个国家卖命也就罢了，或者说这是他云耀的使命，可是我，又凭什么？这个国家不缺的是吃官粮的一堆堆官员，一堆堆拿着国库银子不干事情的人，为什么我这个不幸生在云家的人，从小就要接受最严厉的训练？从小就没有别的孩子幸福的童年？为什么我要从小就树立变强的决心？”
为什么？
杨百战从云战歌的眼中看到一丝不甘还有一丝怨恨，随即心中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的难受，云战歌的背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
“谁不奢求自己能安安静静的生活？可是我却注定了，当这座江山老去之后，要肩负起云耀那个不光彩的身份，守护着这座华夏地下世界的安宁，我凭什么？”云战歌突然声音大了起来，像是在质问:“而他柳云风，在东北又做了些什么？他除了敛财，心中可有民族大义？”
这一问，令得薛家老太爷身子忽然颤抖起来。
杨百战心中讶异，云战歌这一问仿佛大义凛然，其实狗屁，你丫的混黑还有理了？不仅是杨百战听出了，在场的军界大佬以及一号都听出了云战歌的强词夺理，而其实黑与白之间的制衡点，上层决策者明白，只要把握好这个平衡点，就能够起牵制的作用，不仅如此，许多摆不上台面处理的东西，也能借由这个黑去暗中处理。
这一点，谁都明白，也就是太平盛世中仍然有一些不正当的力量存在的原因。
安静！
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薛家老太爷也听出了云战歌话中的强词夺理，但是他根本无从反驳，因为，云战歌说的，完全在理，柳云风这些年，虽然做法没有超出上层决策者的底线，但是却当真没有做出几件能够为这个国家着想的事情来。
薛家老太爷忽然重重的谈了口气，轻声说道：“你起来罢，倘若可能，留那孩子一命。”
薛家老太爷说着，更像是在请求，那个任何时候都挺直的脊梁忽然在这一刻佝偻了几分。
薛家老太爷站起身来，凝神着这大好河山，万里江山如画，说不尽的豪迈。
然而此刻，在场众人看着这个明显佝偻了几分的背影，心中一酸，很自然的对这个老英雄老将军崇敬之意不用言表。
这座江山，即将老去。
而这个老人，却已经老了。
将军山上将军老，这又是一种怎样的无可奈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