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月明泽轻颔首。
夜幕已全然罩下,两人边斩杀遇到的野兽,边寻找沐瑾的身影。
“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歇会再继续寻找。”
担心云轻舞乏累,月明泽剜下刚斩杀的两头野兽的眼睛,收拾好放进空间里,禁不住出言建议。
云轻舞集中精神力,感知着周围的动静,淡淡回他一句:“我不累,咱们再找找。”
“沐瑾不会有事的。”月明泽安慰。
“我知道。”云轻舞嘴角噏动,声音轻浅淡然:“妖孽一般都活得比较长久,再者,他修为还是很不错的,是不会出事。”沐妖孽,你丫的要是被人暗算到,看我不笑死你!嘴上虽是那么说,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她不免还是有那么点担心,担心沐瑾遇到危险。
因为预备弟子中间不仅潜伏着高修为的杀手,且个别预备弟子的修为也相当不错。
据她近几日有意无意间的观察,那能被她放到眼里的预备弟子,不光修为了得,其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精芒,令人很难小觑。
如果好几个高修为的预备弟子攻击沐瑾一个,即便沐瑾生命无忧,但多少怕是会挂点彩吧?
更别说,那些人万一使些阴损手段,还不知是什么后果呢!
想到这,云轻舞神色微变,道:“你们怎么就走散了?”
月明泽:“你离开后,我们回过神本打算追上,谁知先是被群狼围住,随后,又被三头块头庞大的怪兽给堵住,斩杀过程中,不知不觉就分开了,等我寻找沐瑾时,才发觉周围只有我一人。”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不是听到轰一声响,估计我这会只怕也要落单,无法和你会和。”
“这座山又深又陡峭,里面出没的野兽特别多,但这些都不是问题,我怕就怕沐瑾走到幽魔岭一带。”云轻舞道出自己的担心,月明泽闻言,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要不我们现在就赶往幽魔岭。”
云轻舞摇头:“天都黑了,这山里咱们又不是特别熟悉,还是莫冲动为好。”说着,她静默好一会,方接着道:“沐瑾找不到我们,想来也不会在夜里到处乱走,咱们就在这周围再找找,实在找不到,等明个天亮再说。”
“我听你的。”玉明泽温声道。
两人执剑静静地朝前走着,精神力外散,感知周围的动静。
然,耳边除过猎猎的山风响,就是时不时响起几声野兽的吼声。
“你觉得宁王是个怎样的人?”云轻舞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静夜里扬起,月明泽脚下步子微顿,不知她为何突然间问这么一句,但他也没多想,提步跟上前面的身影,道:“无欲无求,待人随和。”
“无欲无求?”云轻舞轻笑:“你确定宁王无欲无求?”月明泽没出声,她回头深望他一眼,续道:“文人墨客是读书人,手中是没什么权势,可他们中大部分人的家族呢?”她说的隐晦,月明泽却听出其中之意,但他却并未急于启口说什么。
半晌,他语声略带迟疑,道:“你觉得他有争储之心?”
云轻舞闻他之言,对自己的猜测也不掩饰,直言道:“我是这么觉得的。”月明泽民抿唇不语,她轻笑出声:“是不是认为我多想了?”月明泽摇摇头:“没有。”从他的声音里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如果宁王真有那个心思,你会如何做?”脚步微顿,候月明泽跟上,两人继而并肩前行,云轻舞嘴角微弯,挑眉看着他。
“太子是储君,是大晋的储君,无人可以撼动。”
月明泽道出自己的立场。
说起来,他从未想过宁王有争夺那把椅子之心,更没有想过宁王若夺储,自己会和他站在一个队列中,静默良久,他补充道:“哪天真出现你口中那个如果,我可以向你保证南阳侯府绝对不会参与其中。”
云轻舞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我是真拿你当朋友,才与你说刚才那番话,还望你因此莫生我的气。”朝月明泽看了眼,见他脸上表情如常,她心里禁不住轻舒口气。她清楚自己所言有些唐突,但她不后悔与他说那些话,不后悔从他们之间的对话中,明辨出他的态度。
南阳侯夫人与先皇后,还有现任皇后可是嫡亲姐妹,而先皇后过世已久,倘若皇后有心让宁王夺储,那她势必会拉拢一切能拉拢的力量,譬如太师府,南阳侯府等对宁王有好感的勋贵之家男妃。
能截胡一份力量是一份力量,至于这份力量最终能不能为自己所用,她还要静待观察。
“我没有生气。”月明泽道。
他永远不会生她的气,再者,她之前言语的,不过是想知道他的态度,于他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云轻舞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是我多想了。”
“你很好。”月明泽回她以微笑。
身旁的她有无多想,他不知道。他只知正如她所言,拿他当真正的朋友,才那么无所顾忌地与他说那些话。这么想着,他心里顿时暖意融融,朋友,他和她是朋友,是真正的朋友,真好!
“我哪里好了?”云轻舞脸上的笑容如花绽放:“我不仅狂妄,还很嚣张呢!”
月明泽:“那是你有狂妄嚣张的资本。”看了他一眼,见他眸光认真,表情一本正经,云轻舞“扑哧”一笑,道:“没想到你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知音。”笑了好一会,她语气轻松,启唇自我夸赞:“我也觉得我有狂妄嚣张的资本。”
“和你说话很轻松。”月明泽神色温和,嘴角微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云轻舞摩挲着下巴,故作严肃:“不止一个人这么说呢,看来我的人品实在是好得没话说。”她这话一出,月明泽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没错,你的人品确实好的没话说。”
“谢谢月公子夸奖。”云轻舞搞怪,朝他抱拳一礼。
夜色清幽,月华宛若流水,垂照大地,漫天碧气化为层层薄纱,覆在世间万物之上。
一片繁茂的花林中,宫衍和南长老隔几而坐。
树影婆娑,宫衍眉眼微敛,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外露,然,此时此刻的他,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沉:“我真的不能现在就进去么?”
南长老缓缓点了点头:“师父应该与你说的很清楚,有些事必须是小云儿承受的,我们就算再想搭把手,也只能忍着,否则,未来会变成怎样,谁都说不准。”宫衍抿了抿唇,道:“把一个王朝的未来压在一个女子身上,这听起来难道不可笑?”
他抬眼对上南长老沉静无波的目光,声音夹带了丝难掩的恼意:“她是我的妻子,我只想她每天开心快乐,又怎会让她背负太多?”
“言师弟,那是小月儿的责任,是天意如此,不可违背。”南长老语重心长道:“你放心吧,目前她一点事都没有,待第三ri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只当没看见。”
宫衍嘴角紧抿,不再说话。
晋王朝的又一个盛世,且盛世永远延续下去,与他的小丫头有着密切的关系,可是,在盛世到来前,她会面对不知多少危险,这要他如何能接受?
不会有生命危险?
师父之言,真确定她不会有生命危险么?
就他们相识至今,她从鬼门关已经过了好几次,想想他的心就泛疼。
“言师弟,小云儿修为高深,我保证她不会有事,再说了,沐大公子和月世子可是和她一组呢,有他们两人在小云儿身边,你完全不用担心。”南长老眉目慈和,温言道。
抬起头,他目注浩渺苍穹。
天道悠悠,小丫头虽说命格奇特,可谁又能肯定未来不会生变?良久,他不由叹出一口长气,喃喃道:“缘分天定,是你的就是你的,多想只会乱了你的心神。”
宫衍好似在听他说,又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他现在只想到媳妇儿身边,只想陪伴在她左右,不让任何危险靠近她。
有她在侧,他既安心,又幸福。
即便时常受眼刀子洗礼,即便腰间软.肉时常吃痛,他也乐.在其中。
她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你心底最深处,让你浑身暖意融融;她又像是一片雪,就算冰冻住你的灵魂,让你感受到的依旧是洁净,柔媚。
舞儿,他的舞儿,她身上散发出的光芒,足以照耀每个人的一生。
这样的她,风华卓然,气韵无双,任谁看到都挪不开眼。
假若,假若哪天她离开,不再陪伴他,他将如何是好?
宫衍心中一惊。
无忧老人的话犹在耳边:“小云儿的命运轨迹一旦改变,后果怎样全然未知。”
心在抽痛,不能改变她的命运轨迹,可这样一来,他岂不是要看着她受苦?
命运轨迹?
他要信么?不,他不信,他只信人定胜天。她说过要和他共同面对一切,他亦是如此。
“我要进去找她。”宫衍沉声道。
南长老将目光挪回他身上,静静地注视着他,半晌,他道:“言师弟,我说了,第三ri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现在不可以。”见宫衍还想说什么,他轻摇摇头,又道:“你该信她,否则,你们之间迟早会出事。”
“我信她,我一直都信她,可我……”宫衍嘴角动了动,后话不知该如何说。
“既然信任小云儿,你就安心在阵法外等两日。”南长老捋着白须道。
云轻舞和月明泽在深山里走着,斑驳月光透过树叶落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影儿,山风吹过,那些影儿摇摇曳曳,胆儿小的话,指不定会吓得呼吸凝滞,一步都挪不动。
凄厉的惨叫声在幽幽静夜中不时响起。
“你们,你们是谁……啊……”
“将死之人,知道我等是谁又能怎样?”
“你们……你们……噗!”
“杀了他们,夺取他们的兽眼,全杀了!”
“卑鄙……”
……
谁都不知这第一天已有多少人遭队友暗算,仅仅一个夜晚,腥风血雨弥漫的到处都是。
“一个个出身不俗,从宫学出发前还友好组队,这会儿却已兵刃相向。”云轻舞看着地上一具具尸体,唏嘘不已。月明泽道:“历届复选无不是这样,运气不好,修为又不怎么样,只能成为他人剑下的亡魂。”
“其心不正,今日能胜出,来日还是一死,只不过早晚有别罢了!”云轻舞握着玉心,绕过一具预备弟子的尸体,朝前而行,月明泽紧随其后。就在这时,“嗖”一声响,一根羽箭自云轻舞后心破空而来。
紧跟着,又是“嗖”一声,这一支羽箭的目标是月明泽。
感知到危险靠近,云轻舞未加多想,抓住月明泽的胳膊,就飞出数丈远,避开了两支羽箭袭击。
“嘭!”
“嘭!”
连续两声爆响,他们刚才所处位置附近的两块大石,瞬息间分崩离析。
“谢……谢谢……”两人落于地上站稳,月明泽看着云轻舞,眼里写满感激。差一点,差一点那一箭便射穿他的后心,此时,他惊魂未定,后背已然湿透。云轻舞随口道:“有什么好谢的,弄不好还是我给你找来的杀身之祸呢!”望向羽箭射来的方向,她眸光清透,由衷赞道:“功力深厚,箭法精湛,妙哉!”
“我功力如何,箭法如何,用不着你称赞。”
伴音起,一抹高大的身影从黑暗出走来:“你是直接受死,还是想先尝试下死前的凌虐,再去赴死?”
“没想到以箭道文明的荀家传人,竟然是这幅令人生厌的嘴脸。”云轻舞嘴角笑容嘲讽,定定看着站在自己数丈外的高大身影,看着那身影身侧的另外两位预备弟子:“想取我的命,尽管拿出你们的真本事。”
荀戚风的神色间不见起波澜,可他心里却吃惊不已。
论修为,他比那少年要高过不少,而且,刚射出的那两箭乃是偷袭,却被其轻而易举地就避开了,这,这太让人难以相信!
呵呵!这位荀公子想破脑袋,怕是也想不到站在他眼前的少年,有着极其强大的精神力。
“你确实很狂妄,很嚣张。”
按捺住心火,荀戚风冷声道。
“是啊,我是狂妄嚣张,你不服亮出本事来啊!”云轻舞撇撇嘴,神态悠然道:“我有夸你功力深厚,箭法精湛,但我忘了告诉你,在我面前,你那破箭法根本就不够看。”荀戚风嘴里发出一阵大笑:“是吗?那我就让你瞧瞧真正的荀家箭法!”说着,他开弓上箭,眼里聚满嗜血光芒。
“三箭齐发啊?厉害厉害,就是不知能否射到我们了!”
云轻舞笑容闲淡,悠悠然地拍了拍手,暗中真气外放,免得自己一不留神,害得月明泽被对方射来的羽箭伤到。
“没错,我就是三箭连发!”
荀戚风嘴角泛起一抹残忍的冷笑,手上一松,只听“嗖嗖嗖”三声响,三支羽箭宛若闪电,朝云轻舞,月明泽迅猛袭来。
奇怪的是,那三支羽箭在距离云轻舞二人还有三丈距离时,竟悬浮于空,再也前进不了半寸。
“呃……”
荀戚风三人齐目露愕然,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云……云轻狂很厉害,戚风……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既然碰到了,就得出手!”荀戚风丢出一句,抬手从背上的箭筒中再抽.出三支羽箭:“谁是孬种谁离开,但离开后休想再与我扯上关系。”
“听戚风的,咱们一起出手,若真死在云轻狂手上,还有其他人帮咱们报仇呢!”
云轻舞挑了挑眉:“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做什么要和过不去,想着联手除掉我?进学名额虽不多,但我就一个人,嗯,不对,加上我两个朋友,我们也就三个人,怎就碍着你们了?”
“你敢说你没想过对我们下黑手?”
荀戚风身旁的一名宫学弟子问。
“真是可笑,对你们下黑手,于我来说,有那个必要吗?”云轻舞语气轻谩道。
“别和他废话,你们俩攻击南阳侯世子,我来对付云轻狂。”荀戚风语气冰冷,不待音落,搭在弦上的那三支羽箭蓦地射了出去。云轻舞目光一沉,催动真气到右手,跟着神色一凛,右手豁然扬起,充盈的劲气磅礴而出,似是掀起一股滔天巨浪,铺天盖地袭向了荀戚风三人。
惊恐至极的惨呼声连连响起,但片刻后,周遭就已恢复宁静。
荀戚风眉心,胸口各中一箭,整个人被牢牢钉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
双目大睁,临死前怎么也没想到,那被他射出的羽箭,终了竟要了自己的命。
月明泽彻底惊住。
太玄乎了,实在是太玄乎了!
她仅出一招,就取了那三人性命,还是用其中一人射出的羽箭,送三人上路的,这简直是逆天的节奏。
“荀家的箭术闻名天下,却被你不费吹灰之力就给破了,真得很匪夷所思!”缓过神,月明泽道。云轻舞收敛真气,淡淡笑道:“没你说的那么容易。”对方修为已打合之境初期,箭法可谓炉火纯青,让她不得不使出六成功力应对,否则,那一支支泛着寒芒的羽箭所带来的杀伤力,绝对难以想象。
月明泽朝荀戚风和另外两名预备弟子的尸体上扫了眼,道:“他们估计临死那一刻,方知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知错?他们只怕想都还没来得及想。”云轻舞语气淡然,道:“将他们猎取的兽眼全收着。”月明泽点头。等他从荀戚风三人身上搜出所有兽眼,也没仔细看,随手就收进了空间。“为了家族荣耀,各权贵世家送自家最优秀的晚辈来宫学参加考核,仔细想的话,无非是利欲熏心。”荣耀?不是利欲熏心,冒着自家晚辈有去无回的风险,争取那份荣耀干嘛?云轻舞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就今个一天我手上已沾了好几个人的血,想想心里就膈应得慌。”杀陈铁三人,她心里没甚想法,可杀死荀戚风三人,就有点不适了!
暗自摇摇头,某女暗忖:“我不杀他们,他们就得杀我,去特么的不适。”
清凉的月色脉脉流转,云轻舞和月明泽找了个数平方米的山洞歇脚,看着眼前燃起的火堆,云轻舞道:“你站在洞口做什么,进来坐下来眯会。”月明泽回过头,俊脸上浮起一抹微笑:“我不累,你休息吧!”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他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你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可能不累,进来吧,我可不是那种扭捏的女人。”云轻舞何其聪明,又岂会不知月明泽在顾忌什么,于是乎,她对上月明泽的目光,笑得一脸坦然。见月明泽站着不动,神色间仍有迟疑,她勾起嘴角,禁不住打趣:“你该不会怕我吃掉你吧?”
月明泽脸上一红,没再多想,提步走进洞中,在距离她不远处坐下:“你睡吧,我看着火。”
“好吧,不过,你累了的话,最好也眯会,免得明日没精神。”云轻舞脸上笑容柔和,音落后,抱膝靠在洞壁,然后头枕在膝上,不多会,就已入睡。均匀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月明泽觉得自己这会儿心里很踏实。
美好如她,这世上唯有太子能与其匹配。
而太子对她的心意,全天下人都知道。
“和太子在一起,你一定很幸福吧?”嘴角噏动,他无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