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影响对方,她放轻脚步,走到一旁,在宫人事先备好的水盆中洗了洗手,然后接过宫婢递上来的布巾拭去手上的水渍,负手朝殿门口走了两步,才顿住脚,凝望殿外徐徐飘落的雪花,候月明泽报吉原秀野的棋子坐标。
“这就好了?”
“云公子短短工夫就完成了书画,太不可思议了!”
大晋诸臣子,及诸位夫人,公子小姐,无不心里暗叹。但五国使臣却露出嘲讽的目光。
“那狂妄的小子肯定是脑中没料,否则,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画案。”
他们的想法云轻舞自然不知,呵呵,就算知晓,她只怕暗自翻个白眼就还回去了。
吉原秀野终于落下手中那一子,月明泽扬声报其落子位置,云轻舞稍加思索,就发出指令,月明泽修长的两指夹起棋子,便利落的放下,看得吉原秀野一怔,心神不由又紧张了两分。
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吉原秀野的棋势已明显趋于劣势。
双方落子的声音在此时、就似高手的宝剑森森出鞘,锐利的剑锋开始闪烁着上手击杀对方于死地嗜血光芒,让人窒息的时刻愈来愈近……
整个太和殿内的起伏尤为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吉原秀野和月明泽身上,反倒一瞬间忘记那一抹白衣的存在。
吉原秀野眼里划过一抹精芒,修长的两指间夹着棋子,唇角微抿,准备一子定乾坤,熟料,云轻舞本到嘴边的指令陡然间顿住。
静,周遭死一般的静寂。
云轻舞双眸微阖,倏地又睁开,脱口便给月明泽传出落子坐标。
这是一剑封喉,没错,就是一剑封喉。
吉原秀野的的十多个子被强行锁在早已成形的布局内,额上汗珠涔涔而落,他嘴角紧抿,目中神光如无底深潭,将注意力全部锁定在棋盘上,奋力冲击、分割、追杀。
然,云轻舞布下的棋局,就似天罗地网一般,让他根本无处可破。
良久,他长叹口气,指间棋子脱落,暗忖:“输了,我就这么输了,为何每每快要破局时,却发现被围堵的严实,他是有意的么?”吉原秀野认为这局棋,是云轻舞故意‘玩’他。
否则,为何给他机会的同时,又掐住他的咽喉,让他憋着口气,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
“棋艺比试,云公子获胜!”
李福高昂的声音在殿内扬起,但却久久未见有人鼓掌。
“这就赢了!”
“盲棋,云公子下的盲棋,却未到指定时间,便赢了五国棋艺比试的胜出者,这……这是真的?”
“赢了!云公子赢了!”
“音律,棋艺,云公子已获胜两局,书画比试,一定也是云公子胜出,一定是!”
……
诸位大臣及他们的家眷,激动得难以自已,他们从怔愣中回过神,开始热烈的鼓掌。
“不可能,这不可能,吉原君的棋艺在岛国可是无人能及的,怎会输给一个狂妄的少年?”倭.国使臣的神色看上去,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认为自己听错了,但事实就是事实,那不绝于耳的掌声骗不了人。
月明泽注视着棋盘,听着耳边雷鸣般的掌声,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
他笑了,笑容从未有过的愉悦。
“我输了!”吉原秀野呆怔地盯着棋盘,喃喃道。
如此完美的布局,平静下来的他,是真真自惭形秽。许是为平息不可思议的失败,又许是为再考验云轻舞的记忆力,他捡起最后丢掉的那粒棋子,落在自己要下的位置上,跟着又走了十几手接触紧密的贴身战。
月明泽则主动配合着他,向云轻舞报着他的落子位置。
云轻舞依然站在原地,背对着他们。
清越的声音自她口中漫出,陪着吉原秀野下了起来,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滴水未漏。
“不够了,太神了!”呵呵!败局其实早已注定,他却在结果出来后,又挣扎着走出这十多步,而那风华卓然的少年,没有轻视他,竟陪着他继续走下去,此刻,手边棋子已经不够,他是真得心服口服,输给对方。
吉原秀野苦笑。
云轻舞这时转过身,提步走至棋盘旁。
“你可以这样下。”她对吉原秀野道。
俊秀的脸上表情轻松,她伸出芊芊玉指,复盘指点,仿若不是刚下完一场有关国家威严的棋局比试,而是刚刚和老友聊完天的样子。
事实上,云轻舞在下盲棋时,周围无论如何喧闹,都对她的棋盘布局,及落子判断影响不了分毫。
“云公子,你的棋艺和人品皆令我甚感佩服!”从云轻舞的指点中,吉原秀野知道自己布局错在哪里,且从其指点中学到很多东西,待云轻舞落下指间最后一枚棋子,他由衷地道出一句。
云轻舞只是云淡风清地笑了笑,并未多言。
响彻大殿的掌声再度响起,久久不曾平息。
“云公子……云公子……”
闺秀们看着那一抹秀挺的白衣,捂住嘴,激动得泪眼婆娑,无不在心里一遍遍地呐喊‘云公子’三字。
翩翩少年,技惊四座,触动了多少女儿心。这一日,这一刻,相信会被这些官家小姐,会被殿中所有人记住一生,哪怕是生命终结之际,他们怕是也难以忘怀。
棋艺比试结束前的一刻多钟,百济的马公子完成了他的书画。
此刻,两幅书画被宫人展示在众人眼前,骤时引起一阵又一阵吸气声。
“妙!妙啊!”
“画好,诗好,字好,云公子的寒江独钓图实在是老夫有生之年,见过的最好的书画作品了!”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确实是好诗啊!”
“诗意与画境相契合,行笔如流水恣意,挥洒自如,落笔不刻板,转笔轻,粗笔处重按,妙,实在是妙不可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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