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冬木市的远郊,三更半夜的最是适合做些见不得外人的事情,经过一个白天的休整,制作出圣杯的御三家齐聚于此,爱因兹贝伦取出藏有小圣杯的封印箱,只有厮杀到最后的胜利者,才能让圣杯真正降临。
话是这么说,真的会老老实实进行决斗的才是傻子,先和远坂飒人联手把爱因兹贝伦踢出局,而后同时用令咒唤出英灵,只不过京极彦的魔抗高一些,晚了几秒,让间桐脏砚一时没有顶住。
但是要知道,最后出场的往往才是压轴的。
幽蓝的火苗毫无温度,烧得越是热烈空气就越是寒冷,层层白霜凝结,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把人从骨头里彻底冻成冰雕,微风一吹,便碎做齑粉无数,月光下亮晶晶的像是下起了雪。
京极彦垂眸看着跌坐于地的老人,说道:“若是就此干干净净的死了,不也是幸事一桩。”
间桐脏砚道:“夙愿未成,我怎么能死。”从少时起,把全部心血投注其上的夙愿,不亲眼看到罪恶消散的那一天,他怎么能死,又怎么敢死。
“你真该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京极彦说道,“终有一日你会被所谓夙愿所吞噬的。”
间桐脏砚的悲剧在于他是个人,人便注定有光有暗,双面共存,对于夙愿达成的执念,本就是内心阴暗的贪婪的具现化,越执着,就越会被黑暗所吞噬,直到最后连自己最初的目的都忘却了,只留下一具由恶意支配的身躯。
京极彦所下的定论没有动摇间桐脏砚,他摇摇头,勉强从地上站起,修复好断成两截的拐杖,依旧站得挺直:“恶意是吞噬不了我的。”他的话语里带着无尽的自信,他自信于自己的意志坚定,绝不会被任何事物所动摇。
京极彦自然看透了他的想法,但也只是勾起个冷笑,指尖一勾将火焰中英灵的最后一抹痕迹湮灭。
眼神已经开始混杂进欲望的老人,这么说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
高空中小圣杯开始散发出光辉,在封印里反复冲撞着想要脱离,参战的七个英灵,除了京极彦之外已经全部回归圣杯,清澈如水的液体从小圣杯中满溢而出,那是最为纯粹的魔力,雀跃着吞噬封印,连通到圆藏山下大圣杯的魔力熔炉之中,纯白的火焰烧光了秘银镂刻的小圣杯,显现出辉煌壮阔不可名状的光彩。
圣杯即将降临。
“接下来,你就该让我自杀了对吧。”京极彦说道,神情安适没有半分紧张的色彩。
“我还有两枚令咒。”间桐脏砚说道,“虽然你的对魔力是A,但是令咒叠加也是足够的。”他显得非常冷静,“以令咒为名,自杀吧,Berserker!”
令咒说出口的同时,长刀也穿过了他的心脏,他晃了晃,咬牙一字一顿接着说道:“以令咒为名,自杀吧,Berserker!”长刀第二次贯穿他的身体,但是间桐脏砚就像是完全没有知觉,反复道:“自杀吧,Berserker!自杀吧!”
京极彦笑了起来,他也是英灵系统的一员,自然无法违抗令咒的命令,他偏过头看着间桐脏砚几近癫狂的表情,说道:“如此执念,倒也是不错的余兴节目,你可要努力保持这种愚蠢的模样啊,待到你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天,朕会亲手取走你的性命。”
手上的三枚令咒都已经失去了光彩,青年化作碎金消散于原地,即便威胁的话语仍在耳边回响,但是间桐脏砚可以感受到魔力的连接已经完全断开,这场圣杯战争,他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近乎迫不及待的解开圣杯外最后的封印,有若实质的魔力倾泻而下,海市蜃楼般在他面前构造出一个女性的模样——银发红眸,正是舍身成为圣杯炉心的冬之圣女的模样,间桐脏砚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
但是她现在,就只是圣杯。
圣杯柔柔的露出一个微笑,做出认真倾听的姿势,然而间桐脏砚嘴唇颤抖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神中流露出几近绝望的色彩。
——漂浮于空中的小圣杯,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快速崩毁,冬之圣女的影像虚幻得近乎透明,也许别人会认为这是正常现象,但是作为圣杯的实际制造者之一,间桐脏砚无比熟悉这种现象。
魔力不足导致大圣杯与小圣杯无法进行正常连接,也就是说,这是一次看似成功的失败,而且是无法挽回的失败。
等待了六十年,圣杯又一次与他擦肩而过。
冬木远郊的旷野中,回荡起男人崩溃的哀鸣。
......
仍是重峦叠嶂的宫殿,最上层的宫殿这些日子总要闹出些动静,一会什么东西炸了,一会又是光彩四溢,玉石珠宝流水似的送进去,也幸好这里服侍着的皆是人俑,不然要不了半天就要流言四起了。
“御门院家,果然名不虚传呢。”室内扯了绛色的厚重帐子,点起一根根蜡烛,说话的人一副懒洋洋的语调,让主持着法阵的几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少女端丽的脸上显出阴沉的色彩。
那声音,不正是京极彦的语调。
京极彦盘腿坐在阵法中央,身体呈现出不稳定的半透明,地上繁复勾连的法阵和刻在墙上的符文呼应,传来源源不断的灵气,为他构筑出一个新的身躯。
如果间桐脏砚在此,一定能够闻出少女身上的馨香,正是那天给京极彦邮来书籍的香气,刻在墙壁上的符文,不少都是间桐家的不传之秘。
“这么生气作甚?”京极彦低笑,“我们本就是等价交换。”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气得手都在发抖,等价交换,世间哪有那么强买强卖的等价交换,先是从当权者身边绑走了御门院家现任当主御门院水蛭子,然后强行打上御门院家的山门,趁着半夜各个击破,没错,那些个间桐脏砚以为陛下幽会红颜知己的日子里,他全都用在折腾御门院家上了。
反正固有结界里从来不缺监牢,一人一个宫殿也住的开,然后提出了这么一项交易:御门院家帮助京极彦脱离圣杯系统,作为回报他们可以在陛下的宝库中任选一件以及用作参考资料的间桐家禁术。
形势不由人,从第二代到第九代被全部一网打尽,御门院家只能咬牙应了这笔买卖,利用自己多年积累拼命研究那个破杯子。
不研究出个结果,他们可就都得跟着陛下一起回英灵座,等待遥遥无期的下次召唤。
至于暗中在陛下的新身体里做点小动作?谁都没有这么傻为了一时意气平白多个强敌。
他们最后研究出来的结果就是,令咒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只要间桐脏砚手上还有令咒,京极彦就无法脱离圣杯系统,那么就只能让京极彦“死”一次,死去的英灵会回归小圣杯中暂时被贮存,从小圣杯中打劫点东西出来虽然操作困难了些,对于家学渊源的御门院家倒也不算什么难事,至于构筑身体就更是小菜一碟。
阵法维持了三天三夜,京极彦的身形也由半透明变成了具有形体的存在,虽然依旧不是实际的肉体,但是身体上骤然加重的压力感无疑提醒着他自己已经脱离了圣杯系统。
“麻烦诸位了。”京极彦挑了个天气不错的日子把御门院家的几位送出固有结界,虽然还是有几个满面怒火,不过大部分都已经对他缓和了表情。
有钱能使鬼推磨,陛下宝库内的御藏足够用来开面粉厂了。
甚至于看他没有决定接下来要去哪里,御门院家的六代当主还笑眯眯地提议道:“您可以去国外看看哟,听说英国那边要召开万国博览会,要不是还要镇守我真的好想去看看呢。”
作为一个女性,还是一个留洋回来的女性,她的脾气没有家里其余几个那么大,加上被关在固有结界里的日子也是有婢女好吃好喝美衣华服的伺候着,因此一定程度上,她对京极彦的印象意外的还算不错,是极少数几个御门院家能和京极彦聊两句的当主。
就连那一大摞汉话的史书,也是她特意托了关系高价从书商那里买来给京极彦的珍藏品。
出国吗.......上一世作为皇帝,京极彦最远也就下个江南,不等玩畅快就得急匆匆地赶回去,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他只是思考了一下她的提议,便不出意外的感受到了心动。
京极彦一边思考着,一边打开最下层寝殿的大门,迪卢木多正借着正殿的大厅进行惯例的身体活动,红色的□□甩起漂亮的枪花,不过表情明显是心不在焉的在走神,京极彦挑眉,抽出把长刀攻了上去。
耳边传来袭击的风声,虽说迪卢木多的心思还在外头飘着,身体也已经本能架住袭来的刀锋,手腕翻转一枪反刺回去。
两人就这么刀来枪往过了几招,没打出什么真火气,就是略活动活动身体,醒醒在固有结界里窝了太久都快变成浆糊的脑袋。
“现在感觉如何?”京极彦问道,从旁边的椅子上扯了个软垫垫着,双腿大喇喇一摊坐在了地上。
“已经好多了。”迪卢木多回答道,京极彦彻底脱离圣杯系统的同时恢复了对他的供魔,从令咒另一边传来的澎湃的魔力快速充盈了他的身体,让他即便是在现世中现身,也不会再因为魔力不足无法维持躯壳而溃散。
他停了停,见京极彦没有开口的意思,又问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哪里?要是还在原先的世界,哪怕千难万阻他都是要回故国去的,但是在现在这个世界,隔海相望的那个国家,却成了他想起来都觉得心头生疼的伤痕。
京极彦眨眨眼,平复下波动的心情,道:“去英国。”
既然提到了,便去看看那所谓的万国博览会好了。
迪卢木多愣了一下,忽地笑了起来,英国,倒也可以算作是他的故土,只不过现在怕是再也找不到通往布鲁纳波恩的入口了。
“你笑什么?”京极彦问道。
迪卢木多微笑着答道:“我生前的国度就在现在的英国。”他顿了顿,又说道,“那儿的饭菜您可能吃不惯,雨也下的多,风景还是不错的。”
京极彦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表示自己会连固有结界一起带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