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树林中,不知何时已泛起了一股黑雾,浓如墨黑,翻涌不止。一年迈男子站在山巅穹顶,脚踏万仞山,死死地盯着这股黑气。
此时,雾就从藏匿的山谷汹涌而来,开始雾像是薄纱,又像是炊烟,它轻抚过大地,以极快的速度瞬间淹没了眼前的一切。此刻向下看是似黒非白的云海,向上看是耸立的山峰。
那雾一点都没有散去,山峦迭翠,莽莽苍苍,一切都隐没在浓滞的雾色里,只有森林的顶端浮现在浓雾的上面,浓重的大雾弥漫在天地之间,雾霭好像从天上降下,给它们织成一张极厚而又巨大的罗网,严严实实地笼罩下来。
凤绝尘笑了笑:“师兄当真要与我动手?你就没发觉有什么异常吗?”
话语刚落下,满山遍谷乌黑的雾气,像流动喷发的浆液,能让人随时都浮起来似的。
半空中一声呼啸,那是不祥的啼声,而且腥气极重,凄厉的声音从中传出,声声作惨,似有无数婴灵啼哭,闻之翻涌,听之丧胆。
无声无息的靠近,只感到噩梦般的恐惧,不知道穹顶之上竟有这样无形的黑色东西在潜伏,挣扎着,蠢蠢欲动,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他们。
莫思辰嘴角的弧线上扬,朝他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也发觉了,自刚才起,我就觉得有什么异端,说不出来是什么,现在总算知道了。”
“那是……灰——烬——鸟吗?”
天边乌云似墨,极速飞进的【灰烬鸟】仿佛每一次扇动翅膀都能搅得天震云颤,乌烟瘴气的,杀气腾腾的穹顶之下,压得他们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
阵风呼哧呼哧地响,吹得天地忽暗忽明。
莫思辰望着头上来势汹汹的异物,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灰烬鸟】不该在这里吧!”
【灰烬鸟】在云顶山的北面,那里的鸟长着乌黑亮丽羽毛,拖着红色尾巴,眼红带血,四肢发达。
云顶山高三万仞,屹立在灰烬鸟的南面。
“如此声势浩大的【灰烬鸟】,恐怕不是你我二人所能匹敌,不能轻举妄动,不妨我们先回去禀明师父,在做打算。”莫思辰的回答令他深有同感。
凤绝尘道:“没时间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不过去了。”
莫思辰听他说得低微,不由心中一动,道:“没办法了,眼下需要我们通力合作尽力一博,也许仍有余地,未必一筹莫展。”
说罢,头顶妖兽发怒般地啼鸣,他们身边似有若无的有云雾萦绕,风吹衣袂,他似乎还嗅到了一股恶臭后的清馨,不知来自何处的清芳。莫思辰内功深厚,轻功也了得,御剑飞行根本不在话下,却不知为何,体内似乎被灌铅过,怎样也发不了力。
瓮中之鳖,一片肃杀之意。
“别白费力气了,在这里面根本就使不出来内力,网已成,死期至。”凤绝尘似笑似叹,说道:“见书说【灰烬鸟】所围成的网,具有摄神夺魄,抑制功力,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啊!”
“听说旧时也有一高手误入,结果发现她时已面目全非了,身体像是遭火烧灼一样,似乎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灰烬鸟】才由此名声大噪的。”
可刚说完,耳畔突然疾风如刃,头顶移来大片的阴影,他们抬头一看,有几只【灰烬鸟】已然近在咫尺了,拥有极其强烈的饥饿和渴望。
这一时,这一刻,他们已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生死相依。
莫思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赤霄】,匕上有七色珠、翠玉以其饰,刃上宛若霜雪,虽然已经被遮挡的暗无天日,但是匕首还是借助那微弱的隙光,闪出一道充满杀气刀光,他把匕首对天凌空甩出,劲贯刃部,接着匕首旋转着那刀光顿时四射。
“嘤——嘤”一声声哀鸣过后,头顶的几只鸟突然间便**起来,转眼即逝化为灰烬。匕首在那一刻也回旋了回来,他徒手一接就抓住匕首,然后纵身一跃而起,往空中猛劈。
这时的头顶【灰烬鸟】像才刚睁开眼一样,乌压压的汹涌如朝水一般袭来,不知凡几,虽然他身形矫健地躲开了,但还是免不了被刺到,结果伤中了他的左手臂。
紧接着他还没回过神来,怎料到又有几只从他背后搞偷袭,一只只凶残地恶扑上去,眼前一闪,“唰~”的一声,一剑光刷过。
他回头看了看凤绝尘,只见他手执萧心剑,剑贴身向下弧形运动,劲达剑尖,手起刀落干脆利落。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会被耗死”凤绝尘一边沉思,一边应敌,虽不难对付,只是到后面体力消耗严重,精疲力竭,只能任鸟宰杀了。
这一程,终究也会结束,也许会一起葬身于此,这样一想,心中悄悄地有了一些感伤。
“要是师父在就好了,此网由内突破未可,但是从外打破尚可。”
而正当此时,头顶上那个【灰烬鸟】又有诡异变化,只听一声啼叫,在它左右四面越来越多,铺天盖地的逼近,腥风大作,翻云吐雾,墨色天空闪过一道光芒。
莫思辰体力慢慢地撑到了极致,身体有点僵硬,双手疲惫不堪,再也握不住匕首。左手也不知为何,感到阵阵灼烧,他才发觉自己受了伤,想必刚才是被灰烬鸟伤到了吧!
他颤巍巍地抖落匕首,喉咙有异物感,“噗~”忍不住一口热血喷了出来,把身前道袍都染红了,血迹逐渐扩散,像一朵妖冶的红花,却是告示着死亡。他只觉得手臂像火炙烤,全身剧痛难耐,一股火烧感觉也越来越逼近了心脏,眼神开始涣散、神游。
“师兄,你怎么了?”
“我没事。”莫思辰强自镇定心神,眼神兀自黯淡无光,渐渐有些吃力了。
只听黑雾中一声惊吼,显然那让人猝不及防“砰、砰、砰”几声乱响,青芒闪处,黑气散乱,最终沿光芒向四周散开,道化无形。
灰色的天空,如锦缎般被渐渐撕裂。
从半空中缓缓落下一个尨眉皓发的道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眉毛黑白夹杂而头发雪白,目光冷静深邃,显得沉稳而又干练,在他脚下踏着一把长剑,目光停驻在他的身上,光芒窜动下是修长的青色的剪影。
白衣白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似乎是神明降世。
老道从胸襟取出一瓶丹药,丢给了凤绝尘,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中了烬毒,这药快给他速速服下,要不必死无疑。”
缓缓地旋开瓶塞,倒出丹药,一股噬人心魂的香味扑鼻而来,丹药呈青褐色,略显简单。
当莫思辰服下药后,顿时身体犹如一股清泉洗髓,手上的伤口逐渐恢复,刚才的那种灼烧感也瞬然转移了。
莫思辰拱手,毕恭毕敬道:“感谢前辈的救命之恩,敢问前辈姓甚名谁。”
“贫道闲云野鹤惯了,名字什么的都是浮云罢了。”
突然,几只鸟“嗖”的一声从树干里蹿了出来,离我们只有几米,老道一个手心向外,剑身横直,劲贯剑身,长剑蓦地翻过,化为云烟。
只见此剑淡如秋波,剑光纤动,青光闪烁,附着其上。
“好剑。”凤绝尘忍不住惊叹一句。
“此剑绝品,这人来头真不小。”
危机四伏的黑雾缓缓飘来,翻滚起伏,互相追逐,好像险恶的海面上的波涛。
老道傲立半空,手中剑升空,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天气瞬变,剑闪雷鸣,天地间铺天盖地,风起云涌。
无数只灰烬鸟倾巢而出,场面煞是壮观,根本把控不住,令人堪忧老道的境况,如此这般强劲的伤害,却早已在他的预料之内,他胸有成竹的轻吟着:
“风行潜影,雾霏云敛。
月玄流凝,水煌虚引。”
“行云流水诀!”“这位前辈果然不是一般人,如此上等剑诀都能手到擒来。”凤绝尘惊讶道。
天地突遭大变,一声平地惊雷响过,震的他们的耳朵嗡嗡作响的时刻,云过天帆,雾气缭绕缠在他身上,波涛汹涌地落在了那老道的长剑之上。
只听老道大喝一声,左手剑诀引处,使剑贴身由前向下,向后回环。力达剑刃前端,其势如蜻蜓点水,小鸡啄米。手突然屈腕上翘,悬挂剑;剑尖由下直上,挑锋下击,势如破竹。剑上光芒疾射宛如无数剑雨倾注而下,草木之上,碎屑尘扬,无不激震飞跃。
莫思辰他们连让几步,老道双掌合十,面露肃穆,全身发出淡淡白光。尘埃落定后,灰烬鸟尽数覆灭,乌云散去,只见地上草木摧朽,一片狼藉。
“此等不凡的身手,前辈可否告知姓名。”凤绝尘感激地望了老道一眼。
莫思辰两手在体前相合抱剑,恭敬地询问道:“嗯,我还没有感谢前辈你的救命之恩,敢问前辈的道号。”
“你我有缘自会相……。”他一个“见”字还未说完,老道便乘剑归去。
“时辰不早了,我们快回去禀告师父。”
天渐渐暗淡下去,残阳被晓月代替了,黄昏消失在无言中。雨丝从天空落下,细细密密,沾衣欲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