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碰撞的声音渐渐远了,最后被唢呐声完全淹没,明瑶不知道结果如何,赵天齐能够说留下李成默“喝喜酒”,就一定有把握留下他,她相信赵天齐,只是这样抱着她走这么远,她有些担心他的身体,遂在赵天齐的怀里轻声道:“放我下来走会吧。”
“阿瑶感觉不舒服吗?”
“不是!”赵天齐自镇国公府把她抱在怀里便一直不曾松手,一路走来,她被他抱着,并不曾感到任何的颠簸不适,反而觉着心安,从未感到过的心安。
“那是为何?”
明瑶沉默了一会回答道:“我担心你的身体。”虽然赵天齐的呼吸平稳匀称,并未有任何的气喘之势,她就是忍不住担心他,怕他因此累到了自己。
赵天齐低头望着怀中的人轻笑,似是隔着红盖头就能看到她娇羞的容颜。
“你笑什么?”
“阿瑶太小看你的夫君了。”这点路程又算什么,只要你愿意,我愿这样抱着你走遍天涯海角,携手迎朝晖,挽手送夕阳,共赏这大千世界,清风明月,自在潇洒。
如此,倒是她多事了,沉默了一会,明瑶闷声道:“我这样很舒服!”
这句看似故意挑衅,实隐无奈的话,赵天齐听在耳中,甜在心间。
迎亲的队伍到了长寿王府,秦风带着王府家仆及前来赴宴的一众官员在门口等候,早已有人到王府回报皇帝,长寿王迎亲并未用轿,而是亲自抱着王妃从镇国公府一路走到长寿王府。
众人跟着新郎新娘进了王府,“红路”一直铺到王府的客厅,帝后也已是在客厅中等候多时。
本以为到了客厅见了皇上和皇后,新郎会把新娘放下来,哪知长寿王到了客厅见了皇帝也只是向他微俯身子见礼,至于皇后,赵天齐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更别说向她行礼了,然而这一切明瑶并不知道,她只觉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异常,静的出奇,自己有心下来,只是赵天齐并没有把她放下的意思,无奈,她仍只得选择静观其变。
“开始吧!”赵天齐淡然吩咐一旁的唱礼官。
“这……”唱礼官有些为难的看向皇帝赵启,新郎抱着新娘行礼,他生平第一次见,再说,新郎新娘一会要拜见的人是皇帝和皇后,礼不到位折损的将是帝后的颜面,这样的罪名他可担待不起。
“一切都听王爷的!”赵启面带微笑吩咐,并不在意儿子对他的“无礼”,他是皇帝,同时也是一位父亲,作为一个父亲,他今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的身体健康,能够如正常人一样生活,每月不再忍受剧毒留下的炼狱般的痛苦,如今儿子已成家,更是了却了他的一件心事,再见他怀抱着新娘,走了这么远的路仍是面色红润,气定神闲,并不似平时见的那般苍白,心中更是欢喜。
“是!”唱礼官作答,想来外间传闻不假,皇上真的很疼爱王爷,所以才对他如此宽容,哪怕他无视君臣之礼,冒犯龙颜,唱礼官的想法也是客厅中众人的想法,但,他们又岂会知道其中的缘由,早在赵天齐六岁中毒那年,皇帝就曾当着梅妃的面承诺,今生他与儿子只为父子,不为君臣,相见不必行跪拜之礼,如寻常百姓家一样,享受父子天伦之乐。
“一拜天地!”唱礼官高喊。
赵天齐抱着明瑶向门而跪,对着天地俯首诚拜,心中祷告:“赵天齐因怀抱妻子,不能向天父地母行大礼,还请见谅!”
明瑶被赵天齐抱着,身子虽有不便,却也诚意的点了下头,这里成亲的礼节虽与现代的婚礼有些不同,但她愿入乡随俗。
“再拜父皇母后!”唱礼官见赵天齐起身,继续高喊!
赵天齐转过身,只对着皇帝跪下行了礼,依旧视皇后如空气,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无视,公孙皇后一怒之下拍桌而起,客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皇后!”皇帝向皇后看了眼,面色阴沉,声音中隐含着怒意,皇后见皇帝有意偏袒,无奈只得强压心中的怒气坐回到椅子上,只是脸似冰霜,再无半点笑意。
皇帝见皇后重新坐了回去,面色缓和了些,唱礼官察言观色,继续高喊道:“夫妻对拜!”
赵天齐怀抱自己的新娘,低头与她额头相抵,算是拜了夫妻礼。
“礼成,送入洞房!”
赵天齐抱着自己的新娘离开了客厅,到了后院新房,看着一床大红的棉被,迟迟不愿将新娘放下,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的短暂,如果可以,他愿这样抱着怀中人,永不放手,只是……赵天齐痴望着依偎在怀中的人,今生能够娶她为妻已是上天最大的眷顾,自己还想奢求什么呢?
“王爷?”喜婆在一旁提醒。
赵天齐收回目光,抱着明瑶一步一步走向喜床,把她放坐在床沿边,喜婆喜道:“请王爷用喜秤挑起新娘的盖头,从今后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接过婢女递来的喜秤,赵天齐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赶来闹新房的莫卿晨听到自家小师叔的吩咐心中不免遗憾,本想一睹新娘的美貌,怎奈新郎太过小气,看也不让看,莫卿晨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希望小师叔格外开恩,只是,此刻小师叔眼中只有他的新娘,哪管得上他。
新房中只剩下了一对新人,赵天齐坐在明瑶的身旁,用手中的喜秤慢慢挑起她头上的盖头,一张艳若桃花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是最艳,却是最娇,不是最美,却能让他一眼不忘。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明瑶看到面前的新郎,不由得想到曾在《诗经》中读到的句子。物华天宝,气韵天成,谦谦君子,绝世无双。
两人对视了一会,后会心一笑,明瑶笑问道:“结束了吗?”
赵天齐无意向桌边看了眼,转身笑语道:“结束了,阿瑶饿了吗?我让人去给你准备吃的。”
“还好!”明瑶说着随便看了下房间,红烛喜帐,布置的很是喜庆,看到桌子上放着各种点心,还有一个托盘,托盘上立着一个酒壶两只酒杯,突然想到他们还少了一道程序,交杯酒,她和赵天齐还没喝交杯酒,赵天齐刚才无意向桌子的方向看了眼,他是担心她才省略了这道程序的吧,明瑶只觉心内一暖,起身走到桌边,执起酒壶分别向两只酒杯中斟满酒。
见明瑶斟酒,赵天齐已明白她要做什么,来到桌边轻声道:“阿瑶!”
明瑶双手端起两杯酒,一杯递到赵天齐面前,笑道:“既是成亲,怎能少了交杯酒。”交杯而饮,从此同甘共苦,合二为一,便是夫妻,婚礼也才真正结束。
“阿瑶不能饮酒!”
“一杯而已!”她可以承受酒水带来的不适,却不愿看到这场婚礼不够完美,她不能回应他的真心,至少答应过的事要做到。
赵天齐望着对他微笑的人,沉默的接过酒杯,与她手腕相交,酒杯到了嘴边一饮而尽。
明瑶仰头喝下手中的交杯酒,泪水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酒入愁肠,泪撒相思地,既是不爱,便无相思,为何还会流泪,明瑶不明白,她的眼泪为何而流,是为赵天齐,还是为她自己。
他是个王爷,别人眼中受尽帝王百般疼爱的王爷,如此荣耀的光环下隐去的是什么?母亲的不告而别,未婚妻的死亡,凶手却是母亲,身中剧毒命不长久,他已如此不幸,老天为何还要这样的戏弄他,偏偏让他爱上一个不能给他任何回应的人,不公平,老天为何这样的不公平。
“阿瑶!”赵天齐见到明瑶脸上的泪水,心只觉被利刃刺了一下。
明瑶强作笑颜解释道:“呛到了。”
赵天齐很想很想把人搂在怀里,紧紧的搂在怀里,用尽一生的温柔来安慰她,但他忍住了,他不能,他不能再自私的绊住她了,不能再让她对他有任何的歉疚,他爱她,却不会用爱的名义绑缚她。
赵天齐从袖中掏出一条白色的手帕,一边为明瑶擦拭泪水,一边柔声道:“明知自己不能喝酒,怎么还喝这么急。”他又怎会不知她为何流泪,但这绝不是他想要的,他不要她对自己有任何的歉疚,他只要她快乐,做她自己想做的事,今生能娶她为妻他已知足,来生,假如还有来生,他一定能找到她,因为她已是他的妻子。
“因为这酒好喝。”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偷偷的品尝幸福的滋味,尽管和着泪水,也还是幸福的。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着不舒服?”赵天齐担心的询问。
明瑶笑着安慰道:“哪有这么严重,只是一杯酒,我还受得住。”
“真的?”
好吧,她承认,这杯喜酒的度数似乎高了点,而她,又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她是名副其实的一杯倒,可,要真是一杯倒也就算了,真正的倒了,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她只是头疼而不倒,更怪异的是她一点也不迷糊,说给人听人都不会相信,一杯酒而已,到了她这就像是□□了,而她确实是这样,沾酒就头疼,是真的疼,喝的越多,头疼的越厉害,继而会引起身体的不适,最严重的就是全身无力。见赵天齐一副我都知道的样子,明瑶只得道:“头是有点晕。”
“我这就让人去找御医!”赵天齐说着就要喊人,明瑶拦住道:“你先别着急,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就是想趁着酒劲偷个懒,今天早上起的太早了,有些犯困。”
“真的?”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我的酒量我还不清楚,你去外面招呼客人吧,皇上还在外面,别让他等太久了,我睡一会就好了。”
“我扶你到床上。”
“不用,你赶紧去外面吧,对了。”明瑶说着笑看了眼上映出的人影道:“你出去的时候帮我安排一下他们,别让他们进来打扰我就行了。”明瑶笑语。
赵天齐顺着明瑶的方向看了眼,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遂答应道:“好!”最后看了眼明瑶,离开房间时关上了门,只听他在外面吩咐道:“你们两个在这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王妃。”
“是!”
听到了外面的回话声,明瑶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无力的坐到凳子上,不知道自己选择嫁进寿王府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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