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将军,我们这么赶回去,能攻破章邯布下的铁桶阵吗?”刘季心里七上八下的,说实话,当听到楚军主力被章邯围困的时候,他最直观的反应就是跑路!
能跑多远跑多远,能跑多快跑多快!
刘季本来就不是个什么万人敌的人物,武力的话,连稍微厉害点的秦军士兵都打不过。
乖乖啊,那可是项梁的楚军,当时雍齿在丰县叛乱,不可一世。刘季找项梁借了一点兵,分分钟就把雍齿给灭了!
英勇无畏,一往无前,那真是一支虎狼之师。
结果怎样,现在被章邯分割包围,灭亡就在旦夕。你项羽这个愣头青去捋虎须,真当章邯是病猫么?
不得不说,刘季的考虑很现实,此刻去找项梁,不是一个好主意,这与头脑有关,与忠诚与否无关。
他刘季也是上了秦国的清算名单的,落到秦军手里一样是死路一条。
不动声色的投来一道鄙视的目光,项羽毫不在意的说道:“无妨,敌人正面来,咱们就正面击溃,侧面来,咱们就侧面击溃,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章邯再厉害,咱们接着就是。”
你特么就是一莽夫!
你自己死不要紧,不要拖着哥一起死好不好!哥还没有享受够!
刘季实在是对项羽没什么话说了,这就是一无脑的愣头青,我看你到最后怎么死!
既然无话可说,那就什么都不要说。
项家的权势不是现在的刘季可以抗衡的,客气的拱了拱手,刘季老实的闭嘴,眼观鼻,鼻观心。
再一次的不欢而散!刘季觉得自己跟这个项羽,真的是无话可说。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情况。
刘季和项羽的队伍,一字长蛇,在山道上行军,四周安静得可怕。
虽然情况显得很诡异,但是他们没想过秦军会在这里伏击他们。
情报显示,除了粟县看守军粮的秦军以外,其余的主力全部在临济一线,跟项梁决战!
至于其他零星的偏师,根本不会有多少人,对他们没有威胁。
项羽是这么认为的,刘季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难得在一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很多时候只是人们自认为没有危险,而事实上,屠刀已经快要碰到他们的脖子。
就在他们经过的山林里,无数的弓弩手正瞄着下面路过的楚军,就等着黑蝎子一声令下,发动伏击。
根据以往的经验看,这支楚军除非会飞,否则不会有一个人幸免,全部都会被埋葬在这里。
“黑将军,敌军已经开始进入伏击区,什么时候发动总攻?”副将在黑蝎子耳边悄悄的问道。
敌人数量不少,而且看上去还比较精锐的样子,这次会不会像上次杀齐军那样痛快,实在是不好说。
黑蝎子漫不经心的点燃一柱香,插在地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们看着,香烧完了就开始放响箭,点狼烟,这次务必要一个不留。”平淡而冷酷的话语,似乎预示着这支楚军悲惨的命运已经注定,黑蝎子身边的秦兵,一点都不怀疑主将说的话。
在他们心中,他就是战神!每次交战,双方都只会有一边站着,那就是他们!每次对手都会被杀得一个不剩,这就是他们这支部队的风格!
“等会总攻,记得把那面黑色蝎子的旗帜竖起来!”锦衣夜行岂不是人间遗憾?黑蝎子就是要让所有的对手全部胆寒!
地上的香,正一点点的减少。山林中似乎有鬼嚎一样的风声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禀告将军,章邯大帅派人来了,您要接见吗?他就在十步以外的地方。”副将小心翼翼的问道。
威信是伴随着胜利而来的,此时在大军之中,已经没有人敢挑战黑蝎子,哪怕一点点小事。
黑蝎子没说话,只是对着那个信使挥挥手,对方屁颠屁颠的就过来了。
黑色杀神的传说,谁没听过啊!他可不敢在黑蝎子面前摆什么架子。
“将军,我军已经将项梁主力分割为三部,团团围困。大帅让我把副帅印信交给你,打援的大军,共计十万人,由你指挥。命你带军速速返回,就这些。”信使恭敬的说道。
虽然是命令,但实际上已经是高升的喜报,信使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腹稿,准备等黑蝎子接受以后,就大肆的奉承一番。
花花轿子人抬人,自古不变的道理。
并没有预想中的欣喜若狂,黑蝎子皱皱眉头,对副将吩咐道:“伏击取消,不要理会这支楚军了。”
他又对章邯派来的信使说道:“大帅身边多的是将领,我在外线,带着这三万人更有用,副帅的印信我不能接受,你请回吧。”
卧槽!你居然拒绝了?多少人想这个印信想疯了的?多少人想仅次于章邯之下,你居然拒绝了。
但是他只是一个送信的,并不敢说什么。对着黑蝎子拱手行礼,然后悄然告退。
山道上的楚军已经快要通过他们的伏击区,但黑蝎子依然没有发动伏击,一动不动,在山腰上沉思。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黑蝎子喃喃自语道。
黑蝎子的想法很简单,项梁以及楚军现在完蛋了,以后他和谁打仗?
他又不是秦军的人!简单的说,他就是个刷副本的,怪都被章邯刷了,自己哪里有战功可以捞?
就是要让战局胶着,才能凸显自己的重要性。刚刚准备伏击的那支楚军不仅不能打,相反还要护送他们去解除项梁的围困。
只不过这样很难办到就是了。希望他们运气好,能打破章邯的包围圈。
某种程度上说,他和陈蒲的遭遇很相似,虽然性格截然相反,但所面临的问题是一致的。
伏击的秦军,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猎物消失。
“黑将军,咱们可以把这支秦军干掉以后,再去和章邯大帅汇合啊,这两者又不冲突。”
副将实在搞不清黑蝎子是怎么想的。这段时间他们这支秦军一直在连胜,黑蝎子的心情也是相当不错,对手下人和颜悦色了许多。
所以他壮着胆子提出自己的疑问。
“不该知道的就不要问,安心听我指挥就行。”既没有呵斥,也没有解释,黑蝎子不咸不淡的敷衍了一句。
他当然不能说是故意要放这支楚军一马,好给项梁他们解围,然后自己再亲手击败项梁。
而此时的项羽和刘季,对他们堪堪逃过一劫毫无察觉!两人带着大军穿过这片山林,前面一马平川,再也没有任何可以伏击和设置陷阱的地方。
这里离临济大约还有两三百里远,已经临近深夜,项羽和刘季,带着各自的队伍,分开安营扎寨。
话不投机导致的结果,就是相互之间的信任,也是非常有限。
除非是很重要的事情,刘季基本上不与项羽交流,就是有事,他们也说不了几句话。
不是问题的问题,困扰着刘季,心烦意乱!
脚底长水泡!奇痒无比!
刘季毫无形象的在那里抓脚,心情的烦躁导致的是身体的虚火,老毛病又犯了。
真是恨不得把脚砍了!
正当他厌烦透顶的时候,突然一个人钻进帐篷,在刘季耳边耳语了几句。
“来的人你认识吗?身份可靠吗?”刘季对传话的夏侯婴问道。
夏侯婴是刘季的车夫,也是亲兵队长,负责刘季本身的安全。
“季哥,确实是宋义的人,他好像是宋义的侄儿。”夏侯婴的记性很好。
宋义的侄儿?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刘季习惯的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你带他来见我吧。”说完又低声在夏侯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不一会,人被带到,是一个刚刚长出胡须的年轻人,样子看着倒是稳重得很,只是那紧张的眼神出卖了他内心的忐忑。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刘季懒洋洋的在一边毫无形象的抠脚,似乎一点都没把对方当回事,极其无礼。
眼中的鄙视和怒色一闪而过,这个年轻人对刘季拱手说道:“刘将军,楚怀王有令,秦军来犯,请您立刻回军彭城。”
果然!!刘季心领神会!眼睛眯成一条缝!
项梁在前方还没倒,就有人想要落井下石了。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没想到宋义为了争夺权力,是如此的不择手段,完全是没有下限了。
此刻摆在刘季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条,跟着项羽去跟章邯死磕,九死一生。当然,万一,万一成功了的话,不仅成就自己的大名,而且忠义无双!名利双收!
但是只是看上去很美!
那是几十万秦军啊,不是几十万牲口。站在那里让你杀!
连项梁的主力,都被困住了,他们现在这点人,还能怎么样?
去了等于是送死!
成全忠义之名,在史书上留下光辉的一笔。刘季以卵击石,被章邯大军痛殴!身死军灭!
那有屁用!
什么事情都要以人活着为最高目的。如果成了死人,就算给个皇帝你当,又有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概率极小的豪赌!
要么赢得一切,要么倾家荡产!
那么就只有选第二条路了。
跟第一条路相比,第二条路更简单,那就是甩开项羽,逃跑回彭城,项羽这愣头青爱干什么干什么。
不管怎么样,这条路不会死,至少不会马上死。
然而还是会有其他的问题。
虽然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找个好老板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背后捅刀子这种事情,不厚道,让人唾弃,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刘季是亭长出身,就是靠着自己罩着的那帮兄弟才起家的。最讲究的就是兄弟之义。
现在故主遇到困难了,你就往别人背后捅刀,手下人会怎么看你?
他们会不会在心里看轻你?他们会不会觉得你也是不过尔尔,甚至还不如他们?
有些人会不会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觉得你这个人靠不住?
会不会私下里和别人眉来眼去,比如像雍齿这样的,在关键时刻给你一刀?
一切都有可能,因为是你自己,打开了人心的魔盒,罪魁祸首都是当初自己的选择给手下人做了榜样。
所以这条路看似简单,实际上比前一条路更艰险。
这是一杯看似甘甜的毒酒,饮下之后,后患无穷。
更何况,万一项梁败了(这个可能性很大),秦军杀过来,自己往哪里去躲?
能躲得了一年,能躲一辈子?
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幻,似乎比当初在芒砀山造反时还要让人纠结。
终于,刘季把心一横,对夏侯婴说道:“送客!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等灭掉章邯,我自会向楚王请罪的。”
那个年轻人恨恨的看了刘季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刘季像是虚脱了一样,靠在简陋的床榻上。
“夏侯婴啊,我知道你不喜欢项羽那这帮人,不过你还是去跟他知会一下,免得疑心生暗鬼,明白了吗?”
决定作了,姿态要做足。自己要跟着项羽去瞎掰,怎么又能不让对方知道,让对方心存感激?
忠诚是有代价的,什么时候都是!
果不其然,夏侯婴回来之后,说项羽对他的态度,比之前强了许多。刘季松了口气,总算项羽这边没得罪,也没背上背着故主和其他人勾搭的恶名。
现在要赌一把了,就是要赌项梁能在章邯大军的围困下挺住!一定要挺住!
不然就算刘季侥幸从战场上逃脱了,楚王熊心不会放过他,那个宋义更不会放过他。
……
几乎是没隔多久,或者说在刘季见到宋义的使者之前,楚王熊心就派人到韩信的住所,秘密传了一道旨意,让他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救援项梁。其他的事情可自便。事成之后,封为大将军,地位仅在宋义之下。
韩信拿着那封密旨,思前想后,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偷偷的烧掉了。他对使者说:“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楚王熊心也没有再追问这件事。
看不见的阴谋在酝酿,项梁还没死,楚王熊心和宋义这些人,就准备出来摘桃子,项梁当初的凝聚人心的战略,还是出现了波折。
粟县的桑固大营里,李由看着正在喂马的陈蒲,觉得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那个,你是新调进亲兵队的吗?叫什么名字?”
咯噔一声,陈蒲的心提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