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将军,我想这次你为先锋,强渡漳水,过河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离开了英布吴丹的驻地,陈蒲一点都没有耽误就直接去找范增,果然对方虎着脸,劈头一句就是打发陈蒲过河!
尼玛,明明你是军师,居然还问我渡河以后怎么办?如果不是大哥我早有准备,这次只怕会被你坑死!
范增早就看陈蒲不顺眼,但某人也没料到他居然如此明目张胆。
“范先生,你们的全盘计划我还不知道呢,我一个先锋官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呢?”
陈蒲有恃无恐的站在范增面前,项羽不动声色的对范增使使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陈蒲,不卖关子了,其实我们还没想好怎么办,但看你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已经有把握了,有什么妙计吗?”
项羽的态度非常诚恳,搞得陈蒲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本来陈蒲就在找机会告诉项羽,现在最好不过。
“打个比方,如果咱们是猎人,秦军是猛兽的话,那么章邯是什么猛兽,王离又是什么猛兽?”
范增和项羽都陷入了沉思,陈蒲现在是在分析情况,他们可不想自己被看扁了。
“章邯是一只正值盛年的猎豹,而王离则是一头年迈的老虎。”
想了半天,范增缓缓的说道。
“我想的跟亚父差不多,章邯年轻,有进取心,乃是最大的敌人。而王离虽然年轻时也辉煌过,但现在已经老了,我觉得明显弱于章邯。”
陈蒲摇了摇头说道:“表面上看是这样,只不过,章邯是一只纸做的豹子,而王离,则是一只饿极了的老虎!”
不是吧?
范增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陈蒲。
你知道这只纸做的豹子迄今为止杀了多少人么?连项梁都是死在你口中的纸豹手中啊!
项羽脸上明显有一些不悦的表情,陈蒲这句话简直是在说项梁是酒囊饭袋。
“你们别误会,听我慢慢说就好了,司马欣应该还在吧,何不叫他出来见一见呢?”
陈蒲一看就知道项羽和范增这两人想歪了,赶紧得让司马欣同学出来灭灭火了。
“羽儿,你亲自去请司马将军过来。”范增一开口,项羽就知道他肯定有话要单独跟陈蒲说,非常配合的出了帐篷。
“陈蒲,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次你有几成把握打赢?”范增低声问道。
“要说把握,连一成都没有,不过如果不打的话,那就必死无疑了,你觉得呢?”
范增在耍心机!陈蒲当然也不会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场面就这样冷下来了。
“陈蒲,老夫自诩识人无数,但就是看不透你这个人,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在追求什么?”
范增的语气变得柔和,似乎是在打感情牌。
陈蒲脸上虚伪的笑容消失,换成了一副波澜不惊的扑克脸。
“对于你们来说,现在做的是在建功立业。但对我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梦,总有醒的时候。说了你也不会懂。”
看到陈蒲脸上居然有一丝落寞,范增觉得以前可能是误会了什么。这不是渴望建功立业的人应该有的表情。
“老夫学富五车,阴阳杂学无所不精,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蒲这样子范增更看不懂了,虽然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至少在这个关键时刻,陈蒲还是靠得住的,至于以后,那就很难说了。
陈蒲还是没什么表情,当然更没有回答,似乎就像是没听见范增说什么一样。
他这幅样子有不尊老的嫌疑,但面对一个时刻想杀自己的人,陈蒲也唯有无可奉告四字可以说了!
正当范增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项羽已经带着司马欣来到营帐内。
“司马先生,把秦三世子婴给你的诏书,让范先生和项将军看看吧。”
司马欣脸上的惊恐一闪而逝!
做人不能没有底线,做事不能没有底牌!就算再求着项羽等人,他也从来没有拿出子婴给他的诏书,那是他在章邯大营内“取而代之”的法律保障。
这是掌控那支军队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如果秦军不会哗变的话。
这是自己唯一的底牌,没有了这份诏书,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咸鱼,甚至连咸鱼都不如,至少咸鱼还可以吃。
带着秦三世诏书的事情,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陈蒲。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间,也就是大半个晚上,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如果是对方看见的,莫非他能透视?如果是他猜到的,那只能用妖孽来形容,世上真有这样神算的人么?
不可思议!而且完全看不透。
“不要瞎想了,你敢来楚军大营,就说明必然有所凭借,否则又怎敢以身犯险?快把东西拿出来看看吧。”
陈蒲淡淡的说道。那口气就像是自己在外面吃了一碗阳春面而已。但司马欣却对着陈蒲一拜。
“蒲将军大才,在下心服口服。”
说完,他从自己的裤腿里拿出一份没有封口的竹筒。这竹筒很细,全身翠绿,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找的,陈蒲拿到手上一看,居然是一副玉筒!
“子婴那里的宝贝不少啊。”陈蒲感慨一声,倒出玉筒里的一张布帛。
“章邯叛国,尾大不掉。命司马欣将军拿下此徒,诸军受其节制,违令者诛九族!”
范增和项羽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早就猜到子婴不像胡亥那么好糊弄,跟章邯之间肯定也不是那么对路,没想到矛盾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
“章邯打仗打到现在,请问他吃过大亏么?”看着几个人都不说话,陈蒲反问道。
这倒是句实在话,章邯虽然一直如履薄冰,但还真没在谁手上吃什么大亏。上次陈蒲进濮阳城救出项羽和季布,应该算是章邯吃的最大的亏了。
“司马先生,章邯这家伙比猴子还精的,你要想靠这幅诏书就拿下他,跟白日做梦也差不多了。”
陈蒲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事实上司马欣也没指望靠着这玩意就能拿下章邯。
“蒲将军,你别说了,这些我都明白,不然就不会到这里来了。”司马欣一脸苦笑,陈蒲还真是不客气,打起脸来不遗余力啊。
“章邯不傻,看你不回来,就知道子婴是什么货色了,他一定早就留好了退路,所以绝对不会跟我们死磕的。”
陈蒲轻轻叹了口气,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章邯是平叛起家的,我们完蛋了,他也没有存在的意义。而王离不一样,王离心中大概还想着往日大秦的荣光,看到我们都集中在此,只怕想一网打尽倒是真的!”
项羽和范增点点头,陈蒲说得很有道理,基本上就是那么回事了。
“王离是王离,章邯是章邯,二人并不齐心。章邯现在摆明了不想和我们硬碰硬,把王离摆在前面,只要截断章邯输送粮食给王离的甬道,呵呵,就算三头六臂,王离也只能跪下唱征服!”
范增并不知道跪下唱征服是什么意思,不过想来就是王离投降罢了。
陈蒲说得很对,很正确,不过这简直就是正确的废话。
范增和项羽早就想到了!
军队越少,就越灵活,越便于隐藏,但不能正面交战。军队越多,虽然战斗力越强,但后勤的压力会呈几何倍数增加。当年长平之战的赵军,其实就是活活饿死的。
这次决战,可以说不成功便成仁,根本就没什么如果可讲。项羽和范增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和信念。
但问题是,意志归意志,信念归信念,真正打起来,还是要真刀真枪的干,精神是杀不死章邯和王离的,想来想去,便只有截甬道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破坏秦军后勤,等于是打掉一扇门的门轴!投入最小,获利最大。
不过既然他们能想到,章邯和王离又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想到,重兵保护之下,怎么对付呢?
就像足球比赛里,人人都知道要把球踢进对方球门,连球童都知道,问题是怎么弄进去!
“人有思维惯性,王离,包括章邯等人,肯定认为我们会截断甬道。但实际上,我们是要截断甬道,但却不是为了截断甬道而这样做,明白么?”
陈蒲在那里绕来绕去,范增都要被绕进去了。
“我们打击秦军后勤只是手段,目的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慢慢调动秦军的兵力,使其疲于奔命,找机会歼灭一两支增援的队伍,战局就会大为改观。”
范增点点头说道:“蒲将军说得不错,我们现在就是要把秦军慢慢调动起来,让他们进入我们的战斗节奏,打哪里,怎么打,都是我们说了算。”
“但在此之前,我们要打一场硬仗啊,如果和对方交战不利,这些秦军可就调动不起来了啊。”
陈蒲摇摇头,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涉间这张足以影响大局的王牌,现在还不能抛出来。
“陈蒲,我想你为先锋,目标就是王离大军,今日渡河,你有什么需求没有?”
范增已经不打算跟陈蒲商量什么了,对方既然这些事情已经想得很通透,自然是有应对的方法,其他人是搞不定的。
“我的女人现在需要照顾,让虞姬来照顾她,寸步不离,可以么?”
原来是这样的事?
范增看看项羽,毕竟虞姬现在是项羽名义上的夫人。
“这个我可以替虞姬先答应下来,虞姬是深明大义的女子,断然不会拒绝。”项羽对着陈蒲点点头。
“那好,说第二点,我需要一位猛将能配合我分头作战,就让英布跟着我,还有他的本部人马,也要由我来节制,如何?”
陈蒲并没有要项家军,这让项羽松了一口气。反正英布身上一直都有吴芮的影子,让他跟陈蒲在一起更好,免得还耽误事。
“没问题,这个我可以答应你,前提是你要跟英布商量好才行。”
这次又是项羽答应的。陈蒲意外的看了一下项羽,他发现项羽虽然说话比较少,但答应事情的时候,都是项羽在说,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木讷。
“你还需要什么吗?”项羽看着陈蒲,一脸期盼。
“什么都不要了,对了,我打退了王离,你就引兵过河吧,把我一个人丢在漳水北岸,会被王离捏死的。”
“这点无须担心,我们不会让你孤军深入的。等你扫清道路,所有楚军都会过河,断然不会让你孤军深入。”范增的话掷地有声,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了。
陈蒲对着项羽和范增抱拳行礼道:“既然这样,那便告辞了。渡口的舟船已经准备完毕,我随时可以走了!”
……
到了下午,居然江上下起了大雾。这正是渡河的好时候。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漳水南岸鼓声大作!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壮士兮平四方,风萧萧兮漳水寒,不破暴秦终不还!”
陈蒲站在渡船的船头,升起他那绣着“蒲”字的大旗,慷慨激昂的吟诵这首拼凑的诗句。
“好!祝你旗开得胜!”项羽端起碗,将其中的浊酒一饮而尽!
“破暴秦!”“破暴秦!”“破暴秦!”“破暴秦!”“破暴秦!”
在震天的呐喊声中,渡船雄赳赳的离开漳河南岸,向北岸进发!
陈蒲根本就没打算隐藏什么!第一仗,就是要打得堂堂正正,如同砍瓜切菜一样,这样才能震慑到王离,顺便敲打下章邯!
漳水北岸的一座小山丘上,满头白发,全身戎装的王离,看着江面上的渡船,面无表情,紧皱眉头,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大帅,兵家有云,半渡而击,为何我们不趁着他们立足未稳,派人阻击呢?”
说话的是一个国字脸的大汉,身材魁梧,额头上还有一道伤疤,看着也就三十出头,浑身散发着一股彪悍之气。
“苏角,我们要收拾的是项羽,而不是这支探路的队伍。你去传我军令了,带着人回去,我和涉间继续在这里看看。”
“哦,领命!”苏角是职业军人,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直接就离开了。
“涉间,你有把握么?”王离指着江面上的大船问道。
“定然不辱使命!”这话说得慷慨激昂,但涉间的心里实际上是有点虚的。
“不必急切,防着粮道就行。记住,守住粮道就赢了,咱们在北岸,耗也耗死对面那帮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