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道理,几乎每个人都明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种做法,几乎每个人都会第一时间考虑。
但问题是,时间地点不同,各自的遭遇不同,你认为自己的黄雀和渔夫,但往往却只能当个蝉和蚌罢了!
比如此刻被王离打得溃不成军的陈余。
“陈余将军,我们顶不住了,突围吧!”
陈余手下最厉害的大将,司马卬,现在也扛不住了,身上受了好几处伤,左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箭,左手明显脱力。
用双手才能握住的长戟已经丢掉,现在拿着佩剑在劈砍。
多亏他身体健壮,不然早就一命呜呼了。
但即使陈余大军上下拼命的抵抗,现在情况却依旧不是太好,他们和项羽一样,都中了王离的瞒天过海之计,还没有发动突袭,就已经被倾巢出动的秦军打上门。
“司马卬,你负责殿后,向南面突围,巨鹿城附近一定没有秦军,这是我们唯一逃生的通道了。”陈余一边指挥大军防御,一边带着亲军拔腿就跑!
唉!
司马卬绝望的看了看身边越来越少的赵军,想骂娘又无法指责陈余什么。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换他是陈余那个位子,此刻的选择恐怕也是跑。
秦军兵分几路合围,兵力本来就有压倒性优势,再加上兵力已经完全展开,猝不及防之下,赵军根本就不是对手。
原来王离不攻打我们,只是因为他一直都在钓鱼!自己就是最香甜的鱼饵,钓项羽这条大鱼!
陈余怎么想司马卬不知道,但此刻他觉得对方的套路实在是太深了,这发动进攻的时间简直妙不可言,连他都想击节叫好!
“啊!!!”
一声惨叫把司马卬的思绪拉了回来,秦军依旧在身后穷追不舍,然而自己的战马已经越跑越慢,似乎马上就要被对方追赶上来了。
一支劲弩射来,直接将他身边的亲卫射于马下,惨叫声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尼玛的!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司马卬不恨陈余,他只是恨这不公的命运。
司马卬还恨自己太实诚,要是今天在项羽大营里不回来就好了,搞不好可以逃过一劫,不必像现在一样毫无意义的死去。
他是赵国著名剑客司马蒯聩的玄孙,然而,在战国末期,只能是大起大落,父亲死后,母亲怀着他沦落到要饭。
后来司马卬的母亲一路漂泊到河内郡,在破庙的舞楼下生了他。生他的时候是冬天,好心人在破庙门前放了半袋面,才没把他母子二人饿死。靠要饭,他的母亲把他拉扯大,后来参加了赵国的军队。
本以为能混出头来,没想到,居然要死在这里!
这个荒郊野外,这个巨鹿附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地方,何其悲哀!
要是这里是河内郡就好了,他自幼在河内郡长大,对那里无比熟悉,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
正当他胡思乱想,打算放弃逃跑的打算,跟秦军痛痛快快大战一场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山丘的两边出现了无数的楚军!厮杀了一夜,天空露出鱼肚白,旗帜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蒲”字。
正在追赶的秦军被楚军射来的劲弩撂倒,死伤惨重,在毫无防备之下,追击的骑兵居然没一个逃走,全部被弩箭射倒在地,那些惊慌失措的马匹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你是陈余将军的部将么?他已经带着人过去了,你快走吧,这里有我!”
天还不是很亮,司马卬看不清来人具体长什么样,但他没有穿盔甲,也没戴头盔,一身白袍有点不伦不类。
“你是?蒲将军?我是陈余手下司马卬。”看到对方军队的旗帜,司马卬就知道对方肯定是蒲将军的部下,说不定此人就是那个神秘而强大的蒲将军。
“我就是蒲将军,回楚军大营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走吧!”
这个人正是匆匆赶来的陈蒲。
司马卬没有矫情,而是对着陈蒲拱手道谢,带着手下为数不多的骑兵匆匆离去。
“大哥,你真是好心,我觉得我们简直就是,对了,就是那个你常说的那个活雷锋,话说,有姓活的人么?”
季心跟陈蒲并排,还在那里说着不知所谓的话,看来他一点都不紧张。
“诸位,列阵,迎敌!秦军已经厮杀了一晚上,不会是我们的对手,都听我号令!”
万人的大军从埋伏状态转为正面作战的密集阵型,徐徐展开,宛如铜墙铁壁一样,挡住了秦军的去路。零星追来的秦军连忙刹车,在远处集结,越来越多。、
陈蒲不进也不退,就这样死死的守住通往巨鹿的道路。
“对面是哪位将军,可否出来一叙!”
不久,秦军集结完毕,从大阵当中冲出来一位穿着盔甲的将领,对着陈蒲阵中喊话。
“我是蒲将军,你是哪位。”
“我乃大秦九原军统帅王离!!”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蒲似乎都能感觉对方在马上挺直了腰杆!
“不管你是王离也好,章邯也罢,你要战,那便战,尽管放马过来!”陈蒲拔出纯钧,指着王离一动不动。季心紧张极了,因为陈蒲随时都可能发令冲锋。
但说实话,现在这时候,似乎并不适合战斗。
“哼!匹夫之勇,口舌之快!”王离哼了一声,似乎根本不打算跟陈蒲纠缠。
轻轻一挥手,大军徐徐往后,一点都不凌乱。显示出极强的军事素质,可谓是跟主帅如臂指使,指哪里打哪里。
“这大概就是王离亲军了吧,他的杀手锏,确实不同凡响啊。”
等王离走远以后,陈蒲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尼玛,装逼真特么累。王离大概也是觉得部队已经厮杀了一晚上,不想被以逸待劳的陈蒲占便宜。
但如果真打起来,胜负其实还不好说。因为陈蒲现在手上的兵马并不多,伤兵都在大营里休息呢。
“大哥,刚才我一直以为你要打,吓死我了。”季心心有余悸的说道。
“你现在胆子比白辉那厮还小,走了,陈余的队伍完蛋了,下面得靠我们自己了。”
项羽他们带军出征之后,陈蒲越想越不对,王离不是那么蠢的人,如果他真的蠢,活不到现在。
赵军也并非是那么顽强,王离章邯几十万人,如何能让赵国活那么久?
既然涉间说王离的心思已经变了,那他肯定留不得陈余等人,至于项羽,现在锋芒太过耀眼,硬碰估计占不到什么便宜,于是便把矛头指向了陈余。
想到这里,所有一切奇怪的地方,想不通的地方,就迎刃而解了。
让陈蒲火中取栗,或者是飞蛾扑火,去攻打王离大营,拯救陈余,那他是做不到的,当然,秘密潜入没问题。
于是陈蒲便想到在王离大营到巨鹿城的必经之路上伏击秦军,看能不能捞到几条漏网之鱼,没想到,还真被他捞到了。
当陈蒲带着大军回到大营的时候,碰到已经在这里等待很久的钟离昧。
还有他手下的两千人马。
整个大营都空空如也,项羽他们并没有返回!
“你说项羽让咱们拔营去巨鹿郊外扎营么?”陈蒲有点不敢相信,这特么不是昏招是什么,真当章邯是泥巴做的啊?万一打过来,这些人全部要被包饺子。
“项将军觉得不能让王离钻空子,离得近一点好,反正粮草在这里,运过去便是了。巨鹿城外秦军有一个现成的大营,位置和营盘都十分好,适合长期驻扎。”
“好吧,不过我要在这里驻扎两天看看情况再说。你先带着大营里的辎重走吧。”陈蒲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一点都不让步。
不走就是不走!
钟离昧无奈,他这次的任务本身就是为了让陈蒲去巨鹿,然后再当先锋去击破王离大营,没想到陈蒲有自己的想法,根本就不想去。
夹在中间两边为难,钟离昧只得带着大营的辎重浩浩荡荡的去了巨鹿城。
“其实在这里也不安全的,既然你知道章邯不会打过来,为何还要死守着漳水北岸呢?”
颖儿看到陈蒲跟钟离昧不欢而散,走过来询问陈蒲为什么不去巨鹿城。
“我有一个猜测,已经让白辉去查看了,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去巨鹿就真的不合适去了。”
随后陈蒲在大营里也没发现狼狈逃命的赵军,看来他们是去巨鹿城跟项羽汇合了。
“陈余大军灭了,张耳大军残了,齐王田荣居心妥测,韩王名存实亡,真的是在孤军奋战啊!”
陈蒲抽出纯钧看了看,那古朴的长剑似乎在赞同自己的想法,握住有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章邯叛变秦国了么?几乎可以肯定!他已经实质性反叛,只不过顶着秦军的名头罢了。
但章邯会放过他们吗?几乎可以肯定,不会!
章邯的算盘是把王离的秦军和项羽的楚军一网打尽,然后裂土封王,走一步看一步。找不到对付章邯的办法,这个局就是无解的。
而黑蝎子作为陈蒲必须要除掉的人,他是章邯手下的头号大将,所以陈蒲和章邯,可以惺惺相惜,可以虚与委蛇,但最终,还是会兵戎相见!
花了一天时间,陈蒲让手下人,学着秦军,在大营里扎了不少草人,伪装的像模像样,而自己带着人沿着漳水下游退了二十里,在那里安营扎寨。
……
在巨鹿城内的赵王“行宫”内,楚军赵军的重量级人物,除了陈蒲以外,几乎汇聚一堂。
不仅项羽范增和他们手下的大将几乎全在,赵王赵歇,互不待见的张耳陈余,甚至司马卬都在!
“你说陈蒲,嗯,也就是蒲将军,昨夜在路上伏击了秦军,救了你们?”
项羽和赵歇并排坐着,那含义不言而喻。他盯着陈余的眼睛,平静的问道,看不出喜怒。
“项将军,确实是这样。昨日多亏蒲将军及时出现,我和司马卬才捡回来一条命。”陈余虽然是刻薄寡恩之人,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陈蒲是他的救命恩人。
“钟离昧,你带着辎重回来了,为何不见陈蒲跟你一起来啊?”项羽的语气明显带着不满,陈蒲这厮直接不给他面子。按军法其实可以处置的!
只是对方实在是能打,现在又是用人之际,很多人都看着在,处置陈蒲等于自废手足。、
“罢了,不等他了。现在说说看吧,局势已经恶化,怎么对付王离?”
项羽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其实他心中充满了愤怒,嗯,似乎还有妒忌和无奈。
陈蒲救过他的命,按道理,他应该心怀感激,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兄弟。
但很多事情虽然他能忍,却也无法阻止心中的恶念不断侵蚀自己。
每天睡同一张床的女人,想着的男人是陈蒲,虽然自己和她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虽然是自己的问题,但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一根刺。
而且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这次大战王离,是陈蒲大破秦军先锋苏角,掌握主动,又是他料敌先机,拯救了陈余和司马卬等人,和对方相比,他已经落了下乘。
原本以为昨晚能够打一个漂亮的夜袭,没想到被王离这老匹夫耍了,虽然解除了巨鹿的围困,但连一个秦军都没杀掉,反而让陈余遭受了灭顶之灾。
彻彻底底的输了,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找,和陈蒲的战绩比起来高下立判!
虽然在场的人嘴上都不说,但包括范增在内,对他和陈蒲两人孰强孰弱,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让项羽心里如何能好过?一个情场和战场上都失意的男人,心理阴影的面积是无穷大!
“羽儿,王离的命门是甬道,破坏了甬道,等于斩断了王离的双腿。我提出让我们在巨鹿和王离对峙,也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我们能派出一支偏师,去骚扰王离的甬道。”
范增此言一出,下面的人全都是议论纷纷,毕竟除了赵王赵歇,这里没一个蠢人,都是在沙场上厮混过的,知道利害关系。
“这样吧,我亲自去一趟陈蒲大营,问问他愿不愿做这事吧!那我先告辞了。”说完,范增就不顾各人的反应,一个人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