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
“二老爷。”
李桓和绯妤见到李逊过来连忙行礼,李逊点头示意了一下,说道:“现天色已不早,桓儿,稍后陆教习便会带上护卫,将刘昭等人押赴郡衙,你随行前去。”
李桓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要施展软磨硬泡之法才能跟陆教习他们去郡衙,没想到二叔却是直接吩咐起来了,顺口问了一句:“二叔愿让侄儿随去?”
李逊皱了皱眉,道:“你自己应下之事,莫非不愿履诺?”
听到二叔戳穿他,李桓讪讪一笑,挠了挠头道:“好嘞,侄儿自当处置妥当!”说罢赶忙往陆教习那边跑去。
“举止不端,成何体统!”李逊看到李桓又跑又跳的,当下喝了一句,不过脸上却明显看出来一丝笑意。
陆教习带上了三十名护卫,押上刘昭等人,一行数十人骑着行地龙马浩浩荡荡往城门方向行去,而车队余下的人则是回转驿站歇息。一般城内是不能行驶马车的,虽然凭李桓的身份倒是没有问题,但是李桓觉得马车行驶不便,转而让护卫们让出了一匹行地龙马,纵身一跃,脚尖稍稍蹬了一下脚蹬,借力骑到了马背上。
虽然不是第一次骑行地龙马,但是每每骑乘都还是觉得有些新鲜。行地龙马高近一丈,马背离地将近八尺,约计两米二三,马背上有一层白色薄绒,所以一般不需要披马鞍,只需要加上脚蹬和马缰就可以骑乘。行地龙马因鼻子两边有两条细长的马须,四肢覆有鳞甲,与龙相似,得名龙马。至于龙马前面加上“行地”二字,这是因为东北玄域辽原之中还有一种“行空龙马”,模样跟行地龙马没什么区别,但行空龙马可是正儿八经的玄兽,御使玄气一跃数十丈远,看起来就跟腾空奔驰一般。
李桓坐在行地龙马背上,虽然有些许微晃,但是并不会颠得难受。毕竟是州城地界,所以李桓等人行进并不快,晃晃悠悠地进了城。城门守卫官兵之前远远就看到了他们的车队,自然不敢盘查,做城门卫的就得有些眼力劲。
进了城是一条开阔的大道,宽约十丈,大概跟前世八车道的高速路差不多宽。虽然道路很宽,但是李桓一行都不由驱使行地龙马再放慢些脚步,毕竟路上还有行人,如若不慎伤着人就不好了。要知道,行地龙马如果正常驱使,一个时辰就可以狂奔四百里地,换算成时速大概是百公里每小时,轻轻蹭一下绝对是致死致残。
无论是镇、县、州或者郡衙,府衙一般都建在城池正中,所以李桓他们也用不着问路,沿着大道往前走就是了,不一会儿就远远地看到郡衙的衙门。因为李桓他们是从南门入城,而衙门都是坐北朝南修建而成,所以不需要绕多些路程。
郡衙跟一般的地方府衙没什么区别,修筑风格和器具摆设都是工部立律定制,除了占地要大上一些,另外牌匾上的字不一样,别的都是固定的,只要见过镇衙的人基本上都能猜出来县衙、州衙或者郡衙的格局布置。李桓一行走到郡衙门外,清楚地看到门匾上正楷书着“淮阳郡衙”几个金色大字,而几个大字下方有三个稍小的金字书着“陈州衙”,地方治地两级府衙一起办公,这是常例。
“这位公子,请问今日前来是有何事?”门口的一个衙役看到一群人在衙门门口下了马,领头的是一个半大小孩,后面跟着一群护卫模样的武夫,每个武夫手里都押着一个缚上铁枷的人,连忙迎上来问道。
“鄙人李桓,与家中护卫于路途之中偶然擒获一伙劫道之人,现今前来移送郡衙。”李桓看了一眼那个衙役,随口说道。
“此事在下需入内通报,请您稍稍歇脚等候片刻。”衙役看到李桓衣着华贵,而且身后护卫又威武不凡,当下恭敬地告了一声,便转身奔入衙内通传。
淮阳郡衙内堂,郡丞刘博章正在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嘴里轻轻哼着小曲儿,好不惬意。最近几年他的日子过得很滋润,自从受青州州牧所托,封了青阳镇鼠疫一事的卷宗之后,他每年都可以收到一笔不少的孝敬,虽然他明知这钱肯定染过血,但是并不妨碍他把这钱花出去。
“禀报郡丞大人,衙外有数十护卫擒获土匪流寇,押来报官,请大人处置。”正当刘博章正沉浸在昨日与醉红楼美人一度春宵的场景时,门外的衙役突然跑进来报告道。
“土匪流寇?”刘博章哼的曲儿被打断了,有些恼怒地说道:“擒获几个土匪流寇便来扰我,你可是不欲当差了?”
“大人息怒,此次状况非同寻常,擒获之土匪流寇足有二十余人,且据属下观察,其中应有御气境之武修,乃是大案一件,需得大人谨慎处置。”那个衙役听到他的驳斥便不敢直立身子,只能躬着身子禀报道。
“哦?御气境之土匪流寇?确是一桩大案,你带上衙内之人随我前去开堂。”刘博章闻言也不恼了,只是吩咐道:“先去接下人犯,至于出手擒获人犯之人需请上衙堂,本官需得好好细问一番。”
李桓一行在衙门外等了大约一刻钟,就看到那个入衙通报的衙役领着二三十人匆匆出来,对着他说道:“李公子久等了,因郡守梁大人未在衙内,此事由郡丞刘大人处置,请贵府护卫将人犯交于我等看管。另县丞大人传令,稍后便要开堂审案,需得李公子移驾衙堂耽误片刻。”
“既是如此,自当从命。”李桓恭敬道。
当下他让护卫们把刘昭等人都交到衙役手上,并且吩咐他们于衙门候着,自己则是跟着衙役一行进了郡衙内。
郡衙大堂上,郡丞刘博章正坐在尊座上,刘昭等人则是在堂内席地而坐,李桓和陆教习立于下首,身后则是那些衙役正在列队站立。李桓微微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坐在书案后面的郡丞大人,这位刘大人的脸微略有些圆润发福,而且修面蓄须,看起来颇有那么几分富贵之气,看着他那连官袍都要撑裂的膀子,平常也应该是锦衣玉食的主。
“堂下何人?所陈何事?可有诉状?”待众衙役列队完毕,刘郡丞轻轻拍了一下惊堂木,对着李桓开口问道。平常这些开场白都是由主簿师爷说的,但是因为郡守梁大人听闻忠勇伯李逊今日途经陈州,便带上主簿师爷一起去拜访他,所以这道程序只能由他来完成了。
“鄙人李桓,青州山阳县青阳镇人氏,于赴帝都途中偶遇劫道,是以令府中护卫擒下,押解前来郡衙处置。”李桓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因路途颠簸,未备诉状,请大人见谅。”
“既能擒下土匪流寇,自是大功一件,但本官尚需盘问一番,理清案情。”刘郡丞捋了捋须,说道。
“那是自然。”李桓恭敬道。
“堂下人犯何人说话?”刘郡丞转过头来,对着坐在地上的刘昭等人说道。
“草民刘昭,请大人为我等申冤!”刘昭站立起来微微躬身当做行礼,开口说道。
“哦?尔等乃是犯人,有何冤屈?”刘郡丞闻言有些诧异,接着指了指李桓道:“莫非此人乃是诬告尔等?”
“桓少爷未曾诬告草民,草民确曾劫道杀人。”刘昭恭敬答道:“在下所说之冤乃是另有其事。”
“那你便说与本官听,为何事鸣冤?”刘郡丞有些了然,放下了手问道。
“草民告青州山阳县青阳镇镇台方瑜,为夺田宅勾结镇内青阳商行屠戮一屯,残杀屯民四百余户两千余人!请大人彻查此事,为我等及屯内上下两千余条冤魂申冤!”说着,刘昭突然双膝跪在地上,伏下身子,脖子上的铁枷狠狠地撞在了地上。
在天衍大陆,特别是讲究礼节的大秦国内,跪礼无论是单膝跪地还是双膝跪地都是重礼,一般平民即便是碰到帝皇御驾也不必行跪礼,只有在自己认为最为重要的时候才会行跪礼,比如每年正月初一开春大祭当日行祭天礼时才会双膝跪地。
“竟有此事?”刘郡丞闻言不由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若是如此,那此乃惊天冤案,本官近些日子却未曾听闻,尔等可有实据?”
“此事并非近日发生之事,乃是神武二十八年间旧事,当初方瑜以鼠疫之名上报县衙处置。”刘昭依然跪伏在地上,恭谨答道:“此事乃是草民耗费几年之功多番打听方才知晓,因方瑜手段隐秘,草民手中暂未查出实据,但此事定然有迹可寻!请大人下令彻查,还我五道屯屯民一个公道!”
刘郡丞本来还在为命案涉及两千条人命所震惊,但是听到刘昭前面的一段话,特别是听到“神武二十八年”“鼠疫”和“五道屯”几个词之后,心猛地往下一沉。他哪里会忘了这件旧事,如果不是自己封了那卷卷宗,那自己也就没有这些年的风光惬意,只是没想到一卷卷宗后面竟然是两千余条生命。
当年他处理此事时,原以为只是鼠疫为祸,地方官吏为了避免鼠疫外传而杀了一些尚未染病之人,最多也就牵扯数十条人命,请自己封了卷宗乃是为免仕途染上污名,却是没想到竟是为占田宅屠戮一屯,简直是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