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侠说：
“您在省城的时候，卜院长给那个老爷子签了免单，但我们科上下都一致反对。有几个人联名给院领导写信，陈副院长专门指示：费用不能免，由介绍人配合骨科清欠。我们又找到卜院长，卜院长被缠得没有办法，就在原来的字条上加了一行字：按医院规定，该免的费用免掉，不该免的费用由骨科负责。”
陆海军说：
“那我回来这么些天了，你们怎么没有向我汇报？”
独行侠说：
“您从省城回来以后，一直比较忙，来科里的时间也不多。有两次侯上楼都向您汇报了。但您那时候赴宴刚回来，大概，也许没有注意。”
陆海军搂不住火，暴起粗口来：
“什么叫TAD的大概也许？你们整天就这么忽悠！这件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和我陆海军无关。”
我说：
“这件事问题不太大。校副院长已经和那个老爷子的儿子通过电话了。他儿子也就是一时生气罢了，不在乎钱，愿意支付。校副院长的意思是，你应该给他儿子通个电话，目的是消除误会。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陆海军听我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发火，掏出手机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是肖总吗？我是海军啊。很抱歉啊，老爷子生病期间我在外地没照顾好老爷子。对不起啊！”
电话里说：
“你小子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大呀？怎么去了省城眼眶就大了？就不把我这个老大放眼里了？”
陆海军说：
“哪里哪里。回来本来想上门负荆请罪的，太忙了。啊，对对，要不是那家伙进去了，也不会有这么个事情。啊，啊，对对，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还请你老大多包涵啊。改天我请老大喝酒，去省城泡温泉。好好，小妞？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好好，我下午就让骨科派人过去结账。要多开点？多开多少：一万？整数不好，带点零头才真实。对对，查得紧，小心点才是。对对，好好！再见！”
挂了电话，陆海军脸上露出了笑容：
“摆平了。”他对独行侠说，“你下午派人过去结账，准备好发票，要多开一万，要带点零头，不要整数，上面查得紧。这家伙把我整的。”
独行侠问我：
“老爷子的儿子要求多开，可以吗？”
我给校官打电话征求意见，校官说：
“你让独行侠下午上班时间到财务部一趟，让财务部根据财务管理规定办。不要弄巧成拙。”
陆海军说：
“都交接完了。独副主任，这骨科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天下了。以后见着我可以把头抬高假装看不见我了。”
独行侠说：
“您陆主任又说笑了。我能有今天还不是您关怀教育的结果？我见着谁不理都可以，见着您不可能不理啊！放心，您什么时候回来，骨科全体同志一样听从您的指挥。”
陆海军说：
“你TAM就会拍马屁。赶紧吃饭去，我都快饿得不行了。把上回老爷子给你的那两瓶茅台带上，再给沈主任打个电话，没他这个脱裤医师，喝酒不热闹。”
独行侠说：
“您陆主任记忆力超强。时间那么久，两瓶茅台您还记在心里，属下实在佩服。”
陆海军拿起拐杖，招呼我往外走，边走边说：
“让独行侠去红蜘蛛，那里有我的穿山甲。我们必须把它消灭掉，不能便宜肖颜那个王八蛋！”
我问肖颜是谁，陆海军哈哈一笑：
“郭主任你有点傻帽，做医生做傻帽了。肖颜就是我刚才打电话的那个肖总啊。这家伙老牛逼了，竟然把整个长江市的房地产都垄断了。”
吃罢饭，独行侠把喝得东倒西歪的陆海军送回去休息，我和沈海洋一起去执行校官交给我的另一项任务。
沈海洋说：
“陆海军这辈子算是毁了。”
我说：
“目前情况看还不至于吧？按他的医术水平，应该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应该走得更加辉煌。”
“不会。你没有发现什么吗？陆海军在治疗骨折方面是个好手，但还算不上真正的专家。如果他能够像年轻时那样专心致志从事骨科研究，他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走上了另一条路，这条路将会把他引向无边的黑暗。可惜，太可惜了。对了小东，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对像陆海军这样的人，医院领导是不是应该重视引导一下？对这样难得的专业人才，如果自己毁灭在自己手里，毁灭在人情世故中，作为医院领导，是不是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看了看沈海洋高大魁梧的身影，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晕。这是正月的阳光，温暖、柔和。路边草坪里秋天枯萎的小草开始吐出嫩绿的新芽，江南的春天正在悄悄地来到我们身边，融入到我们的生活中。
从我报到前赵前程提供的名单里，我找不到沈海洋的名字，沈海洋在江南医院没有排进十八罗汉的名单，但这几年来，沈海洋留给我的，却是真正的罗汉形象，他的思想、他的医术无不体现出一个医生应具备的品德和素质。这样的医生一定会越来越多。
沈海洋见我思想开小差，以为我没有听进去，继续说：
“我想，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理顺差不多了，是不是向院领导建议一下，请一些专家来这里开开小灶？”
我没想到沈海洋想得那么深，那么远，而且和陈文忠的想法不谋而合。
“沈主任的想法正和陈副院长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并且在我回京都的时候就做了安排。”我把陈文忠的想法和沈海洋详细叙述了一遍。沈海洋听完，大巴掌啪的一声打在我的肩头，疼得我直咧嘴。
沈海洋说：
“这才是一个院长考虑的事情。和这样的领导在一起工作，开心，顺气，能做点事情！”
沈海洋提醒我说：
“老哥我比你工作时间长，见的世面要多些。我可得提醒你一下，你做办公室主任，事情虽然多，但是最容易成为焦点。事情再多，工作再忙，你都不要荒废了你的专业，更不要让社会上的不良风气影响你，尤其是办事不能事故和圆滑。一个男人，时时处处都要有一种阳刚之气，作为一个医生，更要能吃得了辛苦，耐得了寂寞，受得了委屈。只有这样，你才能对得起医生这个职业。”
我对沈海洋说的话深有感触，一种激情不知不觉在我的血液里激荡，像有一只手拉着自己向着景色宜人的春天走去。
到了住院部三号楼，沈海洋回烧伤科，我去麻醉科，高就在那里等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