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胃肠科，陈文忠检查完工作后，专门看望了卜贤玉的母亲。老人的手术是陈文忠主刀，校官和胃肠科几个主治医生实施的，非常成功，但因是胃癌晚期，只能延长其寿命了。
老人中午睡了个午觉，大概刚刚醒来，头脑还没完全清醒，神色依然显得很憔悴。
陈文忠问王翠花：
“大娘精神状态怎么样，能吃点流质吗？”
王翠花听不懂陈文忠说的精神状态、流质之类的话，不知道怎么回答。胃肠科主任就说：
“陈院长问你婆婆精神好吗？能不能喝点粥之类的？”
王翠花听明白了，就说：
“精神挺好的。只要没睡着，就一个劲念叨医院的领导、医生、护士，说这里的人都是好人。还说等见到她儿子，一定要问问，为什么人家都学好，偏偏他要干坏事？”
陈文忠说：
“你照顾老人挺辛苦的，一定要注意身体，有啥困难就提出来，我们能办的尽可能解决，万一解决不了的，也请你们谅解。”
王翠花说：
“我婆婆生病，反倒让你们捐钱，我婆婆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报答你们的恩情。”
陈文忠说：
“快别提报答不报答的事了。大娘早点康复回家，我们也就很高兴了。”
回到办公室，陈文忠把我和校官叫到他办公室，询问研讨会准备工作进展情况，校官做了详细汇报。
陈文忠说：
“这次研讨会上面非常重视，市领导认为能够通过这个研讨会推动全市医疗改革工作，希望江南医院能够从阴影里走出来，卸下包袱，轻装上阵，我感觉压力特别大。你们在这方面花了大量的精力，减轻了我的压力，我得谢谢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安全接待工作。请来的专家年纪普遍偏大，小东岳父又是重病在身，尤师伯也快八十高龄了，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了。所以一定要考虑细致周到一些。”他问校官：
“我差不多有十年没有见过你父亲了，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还那样健朗吗？”
校官说：
“还是老样子，结实得很，就是头发白得差不多了。”
陈文忠说：
“古慧这次来恐怕要呆段时间了，家里的事情一定要安排好。龙局长说市主要领导看了她的简历，对她的工作能力赞不绝口，已经作了批复，准备安排古慧到市司法局工作。我原来打算把古慧安排到医院担任法律顾问的，没想到让市领导挖了墙角。”
我对陈文忠自然感谢了一番。陈文忠说：
“谁也不要感谢，如果要感谢你就感谢古慧吧，是她的优秀成就了自己。”
校官问陈文忠：
“牛副厅长那边怎么安排？”
陈文忠说：
他和常相忆明天回省城，厅里另外安排人参加我们的研讨会。今天晚上我们请牛百顺夫妻吃个饭，算是送行，也算是还他们个人情吧。”他对校官说：
“你一会去国际大酒店安排一下，除了我们三个人，再通知一下钱长城和韩为先，牛副厅长夫妇、市局那边由我通知，就按一桌人考虑。”
国际大酒店荷花厅。
牛百顺夫妇显得面容憔悴，精神萎靡，牛百顺眼泡浮肿，和刚到长江市时判若两人。龙洞天倒显得精神饱满，春风得意，几个副局长也是谈笑风生，和牛百顺形成强烈的反差。
陈文忠端起酒杯，站起来说：
“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对牛厅长大驾光临多有慢待，十分羞愧。又恰逢牛厅长和相忆同志喜结连理。今晚特备水酒，一来算是给牛厅长赔礼，二来恭贺新婚，三来嘛，也算是为牛厅长返程送行吧。龙局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不能喝酒。但这杯酒我无论如何也得喝，要不牛厅长回去一讲，我陈文忠可就无地自容啦！”
大家一齐站起来，纷纷干掉了杯中酒，都坐回原位。牛百顺没有坐，校官和我给每个人面前空杯都斟满，他就端起酒杯说：
“刚才陈院长严重了。我老牛这次长江之行，给在座的各位都增添了不少麻烦，哪来什么羞愧之说？如果赔礼，也得我老牛来。人这一辈子真的没个准头。昨天还活蹦乱跳的，说不定明天就翘辫子了。什么名啊利的，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什么都不是自己的。所以还是实惠点好！能吃的抓紧吃，挑好的吃；能喝的，抓紧喝，要不等你想吃想喝的时候，一场大病就玩完了。这杯酒算是我借江南医院的，我敬大家，我老牛干掉，你们随意。”说完仰起老粗脖子干了杯子里的酒。
常相忆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牛百顺喝酒。
龙洞天看了一眼常相忆，又瞅了瞅牛百顺，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就站起来打哈哈：
“牛厅长此言差矣，我代表我龙洞天表示反对。什么老牛老牛的，你多大就称老牛？只不过比我大那么八九岁而已。没有七十岁不能说自己老，没有入洞房绝不能说自己不行。这两条你都不符合条件，所以你不能称自己是老人。更辉煌的事业还等着你去开拓，最甜美的爱情还等着你去享受。我提议，大家共同举杯，祝福我们的牛大人事业成功，爱情幸福美满，干杯！”
牛百顺把常相忆从座位上拉起来，端起酒杯，先把自己的杯子干了，又抢过常相忆手里的杯子也干了，常相忆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麻木地看着牛百顺喝干杯子里的酒。
牛百顺抬手抹去嘴角流出来的残液，嘿嘿笑着坐了下去。
看着常相忆麻木的表情，我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他们之间一定在闹别扭，而闹别扭的原因，吃饭的人除了我，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即便是牛百顺，大概也被蒙在鼓里。
常相忆哀怨的眼神里一直抑制不住浓浓的哀伤，这种哀伤很深，没有对路的良方很难使伤口愈合。
常相忆端起酒杯，一不敬龙洞天，二不敬陈文忠，偏偏对我说：
“我敬郭主任一杯，什么感谢话都不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桌人被常相忆反常的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傻地看看我，又看看常相忆，似乎想从我们的表情里发现什么敌情。牛百顺更是被常相忆搞得蒙圈，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似乎想盯出子丑寅卯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