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忠还未进办公室，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龙洞天说：
“老陈你把手头事情安排一下，将血液科有关材料一起带过来，我在办公室等你。”
陈文忠对我说：
“我判断得没错吧？这不麻烦上身了。你到办公室将昨天的会议记录、录音录像带带上，马上和我到龙局长办公室一趟。”
我回办公室准备材料，陈文忠在打电话：
“胡院长吗？我是陈文忠。有件事我想向您咨询一下，关于起诉法律顾问的法律程序怎么走？还有，如果医院内部员工触犯法律怎么办？……好，我明白了，谢谢！”
龙洞天办公室。
龙洞天看完会议记录，简单看了一下会议录像，又认真地看完了昨天的会议决定，这才抬起头来对陈文忠说：
“一大早就把你骚扰过来，实在抱歉。昨天夜里十二点，老洪（副市长）给我打电话，询问你们江南医院血液科的事情，问为什么要开除焦娇？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推脱说今天调查后向他汇报，看来，有人速度比你还快呀。”
陈文忠说：
“事情经过和处理结果都在这里，人证物证齐全，就差你们市局对我的处理意见了，我认为这么处理没有什么不妥。”
龙洞天说：
“你这么处理我没有异议。但是恐怕事情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得多，你老陈心里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啊。我龙洞天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只要你陈文忠有理，我龙洞天就一定会站到你这边，不管来自什么样的阻力，我都毫不畏惧，哪怕不要这顶卫生局长的乌纱帽！”
陈文忠感激地点了点头。龙洞天说：
“事不凑巧，局里领导班子都下到几个基层医院搞调查去了，无法召集他们开会。再说这件事情也没有必要动那么大的干戈。这样吧，我让办公室起草个决定，然后我们一起到老洪那里汇报一下，看看他是什么套路。”
陈文忠说：
“行，你看着定。”
龙洞天就将局办公室主任找来，龙洞天口述，那个办公室主任记录，很快就形成了一份处分决定：
《关于对‘江南医院血液科存在问题的处理报告’的批复》
江南人民医院：
你院《关于血液科存在问题处理报告收悉。今复查，我局认为，问题事实存在，证据真实有效。你院为教育他人，及时进行调查处理是必要的，处分也是适当的。
鉴于血液科存在问题的严重后果，我局认为，你院领导班子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主持全面工作的陈文忠同志难辞其咎。现给予江南人民医院副院长陈文忠同志行政记过处分。希望江南医院从中吸取教训，举一反三，对存在的问题进行整改，我局将安排人员对整改情况进行督查。
长江市卫生局
X年X月X日
长江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办公室。
洪副市长表情严肃地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因为是公务，市政府办公室一名副主任和一位秘书参加谈话。副主任和秘书一人一个笔记本，手里握着笔，随时将我们的谈话进行记录。
听完了汇报，洪副市长问：
“你们认为这样的处分决定合理吗？”
在这种场合，陈文忠不好顶撞，也不便于插言，龙洞天唱‘独角戏’。龙洞天说：
“我们通过调查认为，江南医院的处理决定是合法有效的，我局对陈文忠同志的处分也是恰当的。”
洪副市长道：
“我不止一次说过，改革过程中出现一些问题很正常，有必要这么机械吗？要允许犯错误，改了就是好同志嘛！你们这样做是在扼杀改革成果，在遏制医护人员的积极性。照你们这么整下去，还有谁敢放开手脚？我个人认为不妥。”
龙洞天道：
“江南医院是长江市医疗卫生系统的一张王牌。过去就是因为没有加强监管，才导致出现了那么多的问题。这些问题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其蔓延，江南医院还会有存在的那一天吗？这样的话，别说发展，恐怕生存都是问题。”
洪副市长说：
“你们怎么那么顽固呢？看来思想一天不解放，改革就寸步难行啊！”
龙洞天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
“我没有明白洪副市长的意思。您是分管我们卫生系统的政府领导，您这样下定义恐怕不妥吧？江南医院对血液科存在的问题是经过严格调查，在掌握充分证据的前提下才做出的处理决定，而且是经过院领导班子集体讨论决定的，并不是他陈文忠个人所为，我龙洞天认为是稳妥的。如果被处理的人不服，可以向上级投诉或者到人民法院起诉。”
洪副市长脸色沉了下来：
“你们的意思就是要坚持喽？说心里话，我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都想把事情做好，让别人挑不出毛病，世上有这么完美的事吗？我的意思是处分重了点，建议你们从轻发落吧。”
龙洞天将了洪副市长一军：
“洪副市长认为怎样处理比较合适呢？”
洪副市长走过来拍了拍龙洞天的肩膀：
“我说小龙啊，你就听我一句劝，不要树敌太多，很不好嘛。做生意的人都懂，和气生财，我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龙洞天表情告诉我，他一定在心里咒骂，我龙洞天比你大了好几岁，怎么在你面前反倒成了“小龙”了？龙洞天没有将不满显露出来，而是用沉默表示反抗。
洪副市长笑容依然挂在脸上：
“依我看，对那几个违规人员每人罚点钱就算了，那个血液科主任叫啥来着？哦叫焦娇的就给个严重警告处分，责令她把钱还上就是了。至于什么财政部部长降职啦、老陈行政记过啦就都免啦！”
陈文忠忍不住了：
“这可不行，医院开完会就把决定宣布了，无法收回了。局里对我的处分我表示接受，也愿意从中吸取教训。”
洪副市长不高兴了：
“我还头一次听说有人争着要处分的。既然这样，我也不再说什么了，你们看着办吧。”
洪副市长转回身，将身躯摁到了椅子里，不说话了。
办公室死一般沉寂。
许久，龙洞天给我们使了眼色，从沙发上站起来对洪副市长说：
“洪副市长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洪副市长异常失落地回了四个字：
“走好，不送！”
这四个字如同四把利刃插在我们后背，痛彻心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