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芳儿局促地坐在内屋榻上,这屋里只有她,魏缜出去后,外头传来冯家人对他极热情殷勤的问候声。-www.79xs.com-
冯家的长嫂二嫂以及冯老夫人邀请他在家里用午饭,只听到她们的话,却听不着魏缜的回答。
但这一点不影响冯家大嫂二嫂对他的热情。虽然说男‘女’有别,不过这里是乡下,更非那深宅大院。男‘女’之别在这里并没有太严苛的束守,何况冯父将魏缜救回来时,冯老大和冯老二都帮了把手。回了家,请大夫,看护以及换伤布等等,冯家俩儿子‘插’不上手,便是冯怀霜和两个嫂嫂做的。
她们并没把魏缜看成陌生人,相反那热情劲倒像是自家小叔子。
甘芳儿掀开旁边一角窗户纸,朝外打量,估‘摸’着冯家谷仓的位置,不远处一片盛放的凤仙‘花’,被小心地保护在篱笆之内,旁边放着干草,用来为‘花’儿保暖所用。甘芳儿‘摸’着下巴,看着那片凤仙‘花’,蹙眉寻思着。原著文中没说过‘女’主喜欢凤仙‘花’,而那凤仙‘花’瞧着像新栽植的。只不知道冯家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栽‘花’,莫非是想拿出去销售?可这点‘花’,怎么够卖的?
甘芳儿很觉不妙。
魏缜从外头端了碗‘药’进来,那袅袅的苦涩‘药’香顿时弥漫整个屋子。他将‘药’碗递给甘芳儿,便兀立于一侧,凤眸隐含深深打量。
“这是什么?”
甘芳儿端着‘药’碗,抬头看魏缜,发现对方一双眼睛正仔细扫描自己。她想着魏缜身上溃烂的伤,立即明白过来,这‘药’让她‘弄’凉了些,他再来喝下吧?当下甘芳儿把‘药’吹得凉了几分,自己试了试,有些温热,尚入口。
于是把碗奉上去,“不烫了,主人快喝吧!”
“你喝。”
魏缜蹙眉,背对着甘芳儿负手而立,满含拒绝。
“不行,这是主人的‘药’,你快点喝子吧,喝了伤口就会好的。”甘芳儿哄他,起身把‘药’端到他面前。
“你用过。”魏缜冷冷地看着方才甘芳儿抿过的碗边,语音清冷。
“我这不是给你试毒嘛!”被嫌弃,甘芳儿咬了咬牙。
魏缜不语,但绝计不肯吃‘药’。
没有法子的甘芳儿,只得把‘药’碗放下,打算再去准备一份,“回来。”魏缜在后面叫住她,凤眸睨向那桌上的‘药’碗,启‘唇’命令,“喝了它再走。”
“我又没病,喝什么‘药’呀!”
甘芳儿大呼,喝别人的‘药’,会死人的。
“喝了它。”魏缜重新执了碗,将‘药’‘逼’到甘芳儿面前,语气严肃,“一滴不剩。”
“听你的!”甘芳儿咬牙,反正也不是长期喝,应该死不了的。她闭了眼,仰脖一饮而尽。随后把‘药’碗翻个底朝天,让魏缜看到自己是真喝光了。
“行了,我去再准备一份。”甘芳儿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省心的男主,她什么时候能将人脱手呢!
刚走出内室,魏缜声音由身后传来,“不必了,你去将凤仙‘花’锦盒取来。”
“诶??”
甘芳儿呆在原地,魏缜刚才说什么?
这时,冯怀霜走进屋来,手中多了一双绣‘花’鞋,怀里还捧着个约二十公分长,十公分宽的锦盒。她走到近前,对甘芳儿温柔一笑,“芳儿妹妹,这是你的绣鞋。”说罢后她捧着那锦盒便往内室而来。
只见那锦盒的外层绣着张牙舞爪的凤仙‘花’,远远看去,那‘花’瓣犹如群魔‘乱’舞。
甘芳儿见着是“凤仙‘花’”,当场一个‘激’灵,立时跟着追进内室。
此际冯怀霜已将那凤仙‘花’锦盒放在榻上,魏缜略皱了皱眉,最终是坐到榻上,两个人中间便放着那凤仙‘花’锦盒。只是冯怀霜美颜染笑,魏缜俊脸如霜。
甘芳儿打量着那凤仙锦盒,跟魏缜之前在书房放的那一个有很区别。那个比这个大两倍,里面放着一溜的金元宝,特壮观。而眼前这个显得玲珑小巧,但均是新制作而成。
“魏公子,便是这个。”冯怀霜把锦盒推到魏缜面前,美眸流转看向魏缜。
甘芳儿看看冯怀霜,又扭头看看魏缜。她怎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呢?但见到魏缜手抚向那凤仙‘花’锦盒,指尖竟隐隐发抖!
“啪嗒。”
白‘玉’般指尖勾动,锦绣上的锁扣被捏死,魏缜一掀,锦盒被打开,‘露’出里面以绸布密实裹住的五个隔层。
冯怀霜显然也是头一次见着,略有些异讶,不解地看向魏缜,迟疑地道,“这……没想到魏公子竟有如此好的手艺呢!”她笑看魏缜,声音如黄鹂般好听。
话落下,凤仙‘花’锦盒突然变得漆黑一片,盒身突地一歪,发出记沉闷声响。甘芳儿一震,正想上前,却见魏缜指尖按向锦盒,盒内当场涌出大量鲜血。
甘芳儿背脊一凉,耳边就划过冯怀霜的闷哼,她捂着嘴巴有些畏惧地退了开去。
“小‘肉’干儿,过来!”
魏缜在叫她,甘芳儿挪着千斤重的步子走近。此时甘芳儿这才瞧清楚凤仙‘花’锦盒的内部,盒内空间已被竖板隔开,形成五个隔层。但这五个隔层都被密实的绸布包住,以至于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甘芳儿小脸变‘色’不由恐怖想道,这隔层之中不会放着机关暗器或者毒蝎子吧,一旦绸布被捅开,那毒蝎子就会蛰伤人——肯定还能这么玩!
魏缜朝甘芳儿施了个眼‘色’,让她将这一个个隔层上的绸布捅开。
甘芳儿直摇头,转而朝冯怀霜看去,视线不经意掠过窗外那簇开得旺盛的凤仙‘花’丛,只觉得无比诡异。
见她不肯,魏缜亲自动手。
冯怀霜已经恢复了常态,主动道,“若是魏公子不嫌弃,便由怀霜来吧。”说着伸出手指,一个一个,将那隔层的绸布捅开。
这小小的锦盒,一共五个隔层,鲜血将整个盒子覆盖,就好像里面放了个血袋一样,但警示意味却十分浓郁。甘芳儿见冯怀霜将第一个隔层绸布捅开,里面安然放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魏缜以指将东西夹出来,却见那竟是一块拇指大小的人皮,上附厚厚的血痂,因过了时间许,血痂已渐黑,那人皮也皱巴巴的失去水份。
见此甘芳儿松了口气,多亏不是毒蝎子。
冯怀霜娇美的小脸益发紧张,手指去捅第二个隔层绸布,里面黑乎乎的,只有一块布料。魏缜将布料取出,放置一边,仔细看去却是上等绸缎,是富贵有身份的人家穿的。
甘芳儿看那布料有点像魏缜平常穿的衣料,很滑很柔,反正这村里加上那镇子上的布庄,都没有卖这种料子的。
第三个隔层是一撮土。
甘芳儿越看越古怪,再看魏缜的脸,明明这锦盒内的东西越来越平凡出奇的,可为什么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第四个隔层内是一株草。
虽尘封了些时间,但甘芳儿识出来了,那是一株小小的青青草。当初她来到这个世界时,便是嚼了这青青草敷到魏缜出血的脑袋上,并敷了厚厚一层,好容易算是止住血。可为什么这古怪的锦盒内,会放着株青青草呢?甘芳儿想不明白。
冯怀霜鼓起勇气,捅了最后一个隔层,甘芳儿朝下一看,妈呀!
隔层内‘蒙’了层白‘色’的腐蚀‘性’物质,正将一截肠慢慢地腐蚀掉,而盛在那肠内鼓鼓的血浆,便如泉涌似地往外冒。这正是方才这锦盒突然冒血的原因。可奇怪的是,这最后一个隔层,没有任何东西。
冯怀霜收回了手,站了起来,稍稍整理了下心情。
外头刘氏叫她,“怀霜快过来!”
“哎!”冯怀霜应了声,对魏缜嘱咐了句,要他留下来用饭,便出了屋。
内屋的空气很紧绷,甘芳儿见魏缜脸‘色’‘阴’沉,那双眼眸好像汹涌着千里寒‘浪’,此起彼伏。
甘芳儿抓抓头发,心里无比烦躁。
先前在魏缜书房时,也有一个凤仙‘花’锦盒,那时候魏缜脸‘色’比现在,好看多了。后来发生了他因在厨房误食了菜食,从而发生伤口溃烂这事。甘芳儿还被‘逼’问,魏缜那时候误食菜食时,都说了些什么。甘芳儿当时胡诌了个“凤仙‘花’锦盒”的话头。
——而今,这凤仙‘花’锦盒又出现。
甘芳儿觉得一团‘乱’,莫非她胡诌的,也能变成了事实?
见魏缜一直沉着脸不语,甘芳儿有点不太自在,小步走上前,心想着要不要先澄清自己,“主人,上回我说的‘凤仙‘花’锦盒’,其实是说着玩的。现在这锦盒,可不是我‘弄’的!”
魏缜轻抚着那些鲜血喃喃,“这是他的血……”来到这里,总觉得离他越发近了……
“什么?”甘芳儿没听清,朝天看了一眼,不由诡异作想,莫非她在做,那原著作者在看?她说了个什么话,后头原著作者就添一笔,所以才造就了现在这凭空出现的凤仙‘花’锦盒?
——但冯怀霜之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院子里怎么也有凤仙‘花’?
外头冯怀霜已经与嫂嫂们烧出一桌子好菜来。
甘芳儿换了鞋子,见魏缜依然盯着那锦盒,若有所思。他那双狭长的眼眸中,不停地转动,时而凝滞,削薄的嘴角或‘阴’翳或冷笑。这样的魏缜,是甘芳儿从前一直没见过的。
之后甘芳儿被叫出去,冯家一家子人便在院子里面摆上大桌子,放上凳子,这便入座。
冯家做了满桌子的菜,炒‘肉’丝、八宝煨兔‘肉’、熏荔枝‘肉’、干锅蒸‘肉’、猪里脊……
除了香喷喷引人流口水的各种‘肉’食,还有豆芽蘑菇,蟹粉蛤蜊……薰鱼子……
甘芳儿好久没见过这么多菜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她抛掉那些烦人的凤仙‘花’思绪,但全心全意投入到吃的怀抱中。
旁边的冯家大嫂见甘芳儿流口水的样子,便跟着摇头,若是这甘家也能勤劳些,也就不至于这样了。山里有野兔野‘鸡’的能打来吃,河里有鱼虾也能捞来自己做。瞧这甘芳儿馋的样子,没娘的孩子呢!
甘芳儿忍着口水,她连忙去帮忙收拾碗筷,跟在冯怀霜身后磨蹭,“冯姐姐做得菜真好看,待会一定也很好吃!”
刘氏进灶房来取碗,见甘芳儿这副腆着笑脸的样,不禁轻哼一声,“比不得你呀,在村里横行一世,根本不用自己做菜!”
“二嫂……”冯怀霜低声叫住刘氏,劝道。
刘氏本想说更多的,但见自己小姑子不高兴,便只得止了话头,扭头她冲甘芳儿瞪去,“待会你跟我坐一块,知道不!”
甘芳儿还能不知道刘氏的意思,肯定是想让冯怀霜跟魏缜坐在一块,这可真是令她求之不得呢。
见甘芳儿点着头出去,冯怀霜不由狐疑地望着甘芳儿的背影,不解地说道,“她的变化怎么这样大,以前总是欺负人的,现在似乎是变好些了?”
待会下用饭,刘氏果真把甘芳儿扯到她那里坐下。
甘芳儿左边坐着刘氏,右边是冯怀霜。而冯怀霜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待会魏缜走出来,冯家大哥便热情地把魏缜让到自己身边的空位处。如此魏缜右边是冯怀霜,左面是冯家老大,而其他人冯老夫人冯老爹冯夫人等等也都上了桌。
本是有贵客到,‘女’眷们并不上桌的,但魏缜又不是旁人,便也都免了那些俗礼。
甘芳儿则是个不肯看人脸‘色’的,有好吃的,绝不肯亏待了嘴巴!她夹了块里脊‘肉’,但感到煎得酥脆爽口,‘肉’质鲜嫩,讨好味蕾。当场她还没细细品味滋味,便咽了下去,只得又夹了一块。随后又瞧见不远处的干锅蒸‘肉’,顿时又举着勺子霍霍地朝蒸‘肉’伸去——
这蒸‘肉’味道鲜极,‘色’香味俱全,‘肉’质柔滑白嫩。甘芳儿吃了一口便,想吃第二口。回头品出味道来,觉得这不太像是自己现代吃的‘肉’。就听冯家老大说道,是兄弟俩从山里猎来的鹿‘肉’,甘芳儿当即又舀了两勺,吃了个足!
与她的馋相不同,冯家人却是另一副模样。
对面的冯老夫人咋嗼着嘴瞧着自家孙‘女’与魏公子相邻而座,那模样那用饭的气质,这么相配,就跟生活在一起许多年一样。冯老夫人满意地直点头。
不仅冯老夫人满意,刘氏斜眼瞧着,也是很高兴。
甘芳儿见此,也跟着刘氏去看魏缜,发现魏缜旁边的冯怀霜正抿着‘唇’,一脸幸福地笑,那张美丽的小脸染着薄薄的红晕,羞涩得都快要把脸埋进碗里了。只是魏缜……
冯老夫人够不着魏缜这里,但刘氏聪明,当场代冯老夫人,把一大块里脊‘肉’夹到魏缜的碗里,满嘴热情地嚷道,“魏公子,快吃吧!都到了自家,不用客气!”
魏缜黑着脸盯着碗中的那块里脊‘肉’,过了半晌,他也未肯再动半下筷子。
甘芳儿一看,顿时直饶头。魏缜是个有洁癖的,还是个恶‘性’洁癖!之前她只喝了魏缜一口‘药’,还是帮他试毒的,但最后却被魏缜给‘逼’着把‘药’全喝了,本来是魏缜的‘药’啊,现在进了她肚子里。
现在魏缜不把他的碗叩到刘氏脸上,已经是烧了高香!
魏缜一停筷,桌上的冯家众人都不吃了,干瞪着眼看过来。
甘芳儿觉得魏缜真是个败坏情绪的高手,他非但没有半分歉意,反而径直起身,离席。
这是……不吃了?
甘芳儿‘摸’‘摸’自己肚子,魏缜不吃了,她这个当奴才的能吃完再走么?
手不经意触碰到腹间右侧肝区,甘芳儿下意识地收手,但冷不丁感到似乎没那么疼了?她又伸手‘摸’了‘摸’,并轻轻地按了一下。还记得之前在大嫂家里时,她只轻轻按了一下,就疼得想吐血。但现在,居然只有一点点痛,也没有想吐血的意思了。
甘芳儿惊讶不已,她这是、这是被解毒了吗?怎么解的?
“你们先吃,我去看看。”冯怀霜‘性’格温柔,声音也很好听。她随之起身,追上魏缜,眼看着出了院子。
冯家大哥一挥手,笑着说道,“都别停下啊,再不吃饭就凉了。甘芳儿你跟在魏公子身边时间不短了吧,也应当了解,魏公子他就这脾气,也许是因为他身份尊贵的原因。弟妹你也是,又不是头一回,何必夹菜给他呢?”
刘氏听了,捂着‘唇’而笑,“大哥,我哪里是夹菜给魏公子,我这是故意把魏公子给气跑呢。如此一来,小姑子不是能跟魏公子独处了嘛!”
说至此她回头瞪了眼甘芳儿,声音提高了八度,得意非常,“有的人,跟屁虫似的!给富人当奴才,从小是奴,长大更是奴!别看在村里欺负我们小姑子很爽,以后还不是跪着给小姑子洗脚倒‘尿’壶?!”
知道刘氏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甘芳儿心下有些忧伤,感觉仿佛是被冬日里冰上行走一样,看不到尽头,还会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虽然刘氏说得是事实,但甘芳儿接受起来却很痛苦啊。如果男‘女’主成了好事,魏缜不放人,甘芳儿还真得给‘女’主当丫鬟。
——唉,你说这都是什么命啊!
这顿饭,甘芳儿有点吃不下去。而魏缜跟冯怀霜在外头,已经呆了些时间。
冯老夫人见刘氏冷了场,忙出声训了记,“都说得甚话!魏公子还没向霜儿提亲呢,倒什么‘尿’壶!”转过头来她冲甘芳儿笑呵呵说道,“芳儿丫头啊,以后魏公子可全赖你好生‘侍’候,还有霜儿也得拜托你哦。虽然你年纪小,但却极有本领的,‘奶’‘奶’觉得我是个好孩子。”
甘芳儿:“……”没错,我会做好炮灰的。
冯家大哥也跟着点头。
冯家老二在旁冷蔑哼道,“我媳‘妇’说得莫非还有假,当人丫鬟的,一辈子都是个‘侍’候人的命。哪像咱们霜儿,以后可是被人‘侍’候的命!”
对于这些话,甘芳儿当场就不再听了,只闷头吃饭。她早料到,没有魏缜在,她在这冯家,根本是个危险分子,不被除掉已经很好了。现在能赚回一顿饭来,甘芳儿觉得值了,何况这还是冯怀霜做的饭,好吃极了!
吃罢了饭,院内打着旋儿地刮起股风来。
甘芳儿瞧了眼院‘门’外,又被刘氏给拉回来,生恐会打扰到魏缜和冯怀霜。甘芳儿也不在乎,反正她吃饱了,魏缜空着肚子喝着西北风在外头装什么风雅公子,冯怀霜也是,居然空着肚子陪魏缜,也太无‘私’了点吧。反正甘芳儿自认做不到!
不过,男‘女’主间的相互吸引,那是天生的!这可是作者老大定下的,没有置喙的余地。
刘氏不让去,甘芳儿便干自己的活儿:洗碗。
冯家‘女’人一大堆,吃过饭后便各干各的活计,甘芳儿跑到刘氏跟前去洗碗,不小心摔了个碗后,被刘氏嫌恶地推到一边。冯家大嫂看见,把扫帚给了甘芳儿,让她扫地。
甘芳儿乖巧地接过来,一面扫地一面竖起耳朵听。男人们准备着下地干活或‘弄’谷仓的事;‘女’人们除了说小姑子好事将近,便提这谷仓内的粮食一番周转下来,会得多少罐钱;冯家老大老二的孩子便在院子里面闹腾。
之后冯家老大拿了农具去谷仓,甘芳儿也跟着起身,还没跟上来就被刘氏给拽住,“你干甚去,不许动!”
甘芳儿:“……”看来冯家对她的防备‘性’还很大啊。
考虑着要不要这么等下去,甘芳儿正想告辞,借着回家的名头,跟在冯老家身后瞧瞧那谷仓。谁料到,院‘门’口出现抹粉‘色’的衣影,抬头看去冯怀霜正俏生生的立在院‘门’处,那身子窈窕有致,出落得含娇带俏的,远远看着就有那么股韵味。
甘芳儿还没说话,刘氏就站了起来,飞快赶过去,“小姑子,你咋一个人回来了,魏公子呢?”
冯怀霜抿着‘唇’,垂着眸,一句话也不说。
“你倒是说话啊!”刘氏抬头瞪了眼甘芳儿,大声吼道。
甘芳儿无辜地别开眼,装作没看见。
“魏公子去了芳儿妹妹家里了……我、我本想在那里呆的,可魏公子似乎不太欢迎,所以就……”
冯怀霜话未说完,刘氏嚷开了,“什么魏公子不欢迎!你又不是不知道魏公子的脾气,一定是那甘家二牛干的!”
甘土地的俩儿子,甘大牛狠,甘二牛莽,加上一个甘芳儿那是不讲理又辣乎。虽然冯家也有俩儿子,但却是乡下老实人,胆气不够,打架较劲上更没有甘家俩儿子那股子横劲儿。是以在遇上事后,也常常被欺负。
这厢甘芳儿见刘氏这样说了,她哪里还敢在冯家呆,一个起步,跳起来理朝院‘门’口窜!
刘氏眼疾手快,力气也很大,那双粗糙的手一把抓住甘芳儿的衣襟,一把掌就甩到甘芳儿脑袋上。
“啪”的一声,甘芳儿也不是吃素的,自己疼了,飞起一脚就踹到刘氏肚子上!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之前就掐我,现在还想打我,美死你!
刘氏疼得捂着肚子坐倒在地,冯家老二如一只大蝙蝠般扑过来,结实地把‘欲’逃跑的甘芳儿拎住,“小贱丫头,我媳‘妇’也是你能揍得。今儿个,就把当初你欺负怀霜的账,都找回来。”说着那蒲扇似的巴掌就甩向甘芳儿的脸。
“二哥,住手!”
冯怀霜俏脸沉冷,走上前来大声阻止,说着把甘芳儿从冯老二手中解救出来。
“怀霜你怎么啦,魏公子又不在,这贱丫头只是他的奴才,被咱们打两下有什么。便是打死了,魏公子也不能说什么,咱们可救了他的命!再说了,他就快要娶你了……”
“二哥!”
冯怀霜急得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美眸圆睁,怒瞪冯老二,“让芳儿妹妹走吧!”说着把甘芳儿往外一推。
“冯姐姐!”
甘芳儿十分感动。虽然她是沾了男主的光,但‘女’主这样宽宏大量,实在很感动有木有。她一把抱住冯怀霜的手,甜甜一笑,“冯姐姐对我的好,我都会记下的!”
冯怀霜没料到甘芳儿竟对自己说这种话。她没应话,甩开甘芳儿的手跑回了她的屋子。
甘芳儿:“……”
没刷着‘女’主好感。
望着冯怀霜的背影,“芳儿会感谢你的!”甘芳儿看着冯怀霜跑进屋的样子,她的确会感谢冯怀霜,便是将冯怀霜与魏缜撮合在一块,但冯家的谷仓,她还是要烧的。
跑出冯家院子,甘芳儿便朝冯家老大离开的方向追去。
冯家的谷仓,离着冯家不远,是一处废弃的庭院,听说这里曾有个员外在此置田地,但家道中落,最后落入里正之手。冯家借了这院子,‘门’扉可以紧锁,院墙也够高,正是可以放谷粮之地。
甘芳儿躲在暗处,觑着冯老大进去,她蹲在原地琢磨什么时候下手最好。先不能让人逮住,继而掩藏踪迹,回头还得弥补冯家的损失。
伸手‘摸’了‘摸’身上那枚冥魄泪,虽然这是魏缜给她的,当了不太好。只是这东西也算是很值银子了,先放当铺里面吧,等有时间再赎回来。正想着,甘芳儿感到脖子被人给勾住了,不等她去叫“主人”,李二蛋便叫出声来,“芳丫头你盯着这里作甚,莫非是想做点……嘿嘿!”
见是李二蛋,甘芳儿松了口气。起身朝自家走去,李二蛋在后头追上她,埋怨道,“你这丫头真不仗义,刚给你办成了事,没说谢谢我,倒不理我。我问你话呢,是不是想办冯家的谷仓……告诉你,我早想这么干了!你都没看见,冯家现在富得流油,饭桌上都有‘肉’了!这谷仓的生意再给他们做成了,这个小村都容不下他们家了!
“主人在镇上呆腻了,他想来村里住住,呼吸下新鲜空气!”甘芳儿打住脚步,不耐烦地回道,“李二蛋我警告你,我刚从冯姐姐家用了饭回来,跟她家好着呢!你敢动这谷仓,我第一个告官,到时候抓你进去!”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什么时候变成江湖大侠了?!”李二蛋撇着嘴不屑的一扭那瘦黄的脸,满脸鄙视。
甘芳儿也不答他的话,“告诉你,你应个声就是了。还有,你听话呢,等我‘混’好了,咱们一块干,保准你顿顿有‘肉’吃。你不听话,待我回到主人的府地,拿个物件给你,咱们便两清,从此陌路,你信不信?”
李二蛋当初跟甘大牛‘混’的时候,本想‘混’着去镇子上的。谁知道甘大牛那媳‘妇’是个嫌贫的,把那甘大牛给调、教的,连昔日的兄弟都不认了。李二蛋没跟甘大牛‘混’着,村里面他是狗不喜人不瞧的,被厌弃得狠。临村的倒有几个人与他臭味相投,但那些人都想沾他的便宜,得了东西,他们分了,就给他一点,还不够塞牙缝的。
若以后能跟着芳丫头‘混’……“你这丫头,以后不会找夫君吧?!”李二蛋跟屁虫似地追在甘芳儿左右。
“什么意思?”
李二蛋撇撇嘴,“你们甘家人就这样,老大找了个媳‘妇’,那眼睛都快高到天上去了;等以后你甘芳儿找到夫君,不定怎么对我,肯定跟甘大牛一样!”
听他这样说,甘芳儿顿止脚步,回头抓住李二蛋的衣服,语重心长道,“二蛋兄弟,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过你得听我的,按我的吩咐办。”
李二蛋见她如此说,模棱两可地哼了声。
挤挤一堂的小村落,到达了不远处孤伶伶出来盖新房子的甘家。
近来甘土地听从‘女’儿的建议,并不再到处惹事生辈,家里断了把儿的锄头,被重新修好。编织箩筐。采买菜籽。盛了水去浇自家的地。
只是甘家的荒地多少年没种了,一时半会还真‘弄’不好。何况甘土地身子骨也不好,走了两遭,便累得不想再动。
眼看着到了甘芳儿家,推开破旧的栅栏‘门’,李二蛋朝内瞧了眼,见甘二牛没在,他当场跳过栅栏进了‘门’,对坐在小杌子上的甘土地打招呼,“甘大柏我来了,嘿哟真渴,也给我来杯茶!”嘴里说着,他便一溜没形地歪在甘土地面前的桌子上,想翘着二郎‘腿’在桌上喝茶。
甘土地焦黄黑瘦的脸‘露’出丝尴尬,下意识地朝面前的黑袍男子看了眼,刚想提醒李二蛋千万不要放肆。
谁知这黑袍男子蓦然一挥手,李二蛋惨叫一声,抱着茶杯从桌上栽下,当场就越过栅栏‘门’摔到了‘门’外头。
“娘的!哪家的畜生,也敢动你爷爷……噗!”
李二蛋不服气,在栅栏‘门’外飞跑进来,只是前脚刚进,后脚就正面趴地摔了个嘴啃泥。
眼看着这样下去,李二蛋非没命不可。甘土地忙站起身来,对黑袍男子赔罪,“魏公子莫要怪罪,这是邻里人,年纪尚小,还是个孩子,莫要伤了他吧,求公子高抬贵手!”
站在栅栏‘门’外,静静看着这一切的甘芳儿,一听到那“魏公子”仨字,当场便跑了过来,绕过这魏公子的背面,直接去看正面。但见他面若敷雪,眉丽浓长,凤眸深黑压着‘阴’翳,可不正是魏缜吗!
只是……甘芳儿见他一身的黑袍,边缘处绣着金丝线云纹,袍服崭新,式样新式,坐在杌子上饮茶,处在这破落的农家小院中,他一如先前般鲜‘艳’瑰丽,风姿鼎盛。
可他什么时候换上的黑袍?那身青绿‘色’袍服呢?
鼻间传来焦烧味,甘芳儿循着味道看去,只见不远处塌了一半的灶房内,正烧着一团烟。她奔进去看,只来得及救下一片青绿‘色’的衣角片……
甘土地正琢磨着给家里添两件家具,比如那茶碗都被磕去了杯沿,这喝口水都咯人。回头拿着这些水具去田地,干活累了,好喝口水解解渴。老大那边的地也在荒着,老大媳‘妇’不种地,老大不是跟着人外出做活计,便是到处跑。劝说了数次,也没个效果。甘土地琢磨着,自己也把老大家的那块地种起来?可这身子骨却……难受得紧。
唉,不知芳儿怎么样了。在富足人家处当差,有没有受委屈。
甘土地正在院子内长吁短叹呢,忽地就见院‘门’外‘露’出道墨‘色’的衣影。来人自称姓魏,坐下之后便不走了。多亏有冯家那小丫头来讲说,甘土地知道这正是自己‘女’儿在镇子上‘侍’候的那位贵公子。
此刻就见着一个小厮打扮的瘦小哥进来,只是往脸上看去,略显白皙的皮肤,那双大大的眼睛骨碌碌的,机灵得很。不是他的芳儿还能有谁呢?
“啊,芳儿……”甘土地‘激’喜站起。
甘芳儿见到老爹,自然也是高兴。冲上前便要抱住他!
“爹!‘女’儿回来啦!”
“晓得晓得。爹看到你了。”甘土地把‘女’儿抱进怀,眼眶濡湿。
甘芳儿得瑟,再加上甘土地身形高大,她投进父亲怀里蹭啊蹭的,恨不得蹭进他的身体里面去。把甘土地‘弄’得呵呵直笑,那大手直抚着‘女’儿柔软的头发,满脸的爱怜之‘色’。
“咳!”
甘芳儿觉得父亲紧拥自己的怀抱,突然松开来,见魏缜咳嗽,她忙介绍,“爹爹,这是我服‘侍’的主人。魏公子!”
荒芜杂‘乱’的农家大院内,这名穿着黑‘色’金丝线袍的男子,身形欣长,容颜妖美,一双狭长凤眸,气势强大,剑眉深扬染着几丝戾气,气质很是森冷。
甘土地瑟缩了下,他年轻时候也欺负过不少人。但也都是些村里的,从来没见过大人物。之前魏缜来时,他就觉得这个人样貌不凡,气质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知道‘女’儿这是‘侍’候对了人。可这个人瞧着有点危险,甘土地之前与他独处,俩人就没有说过一个字。他呐呐地绞着双手,对着魏缜直哈腰,“见过魏公子!魏公子对小‘女’的照顾,小的终生铭记,求魏公子对小‘女’继续照顾下去……”
甘芳儿觉得自家爹爹很丢人啊。
何况一直是她照顾魏缜!
魏缜撩了下眼皮,见院内破破烂烂,两个浑然天成的草垛垫扔在一边,不远处塌了一半的灶房,虽然是新盖的房子,但却仅重新翻盖了主屋而已。
甘芳儿这时突地想到了什么,当下飞也似地奔进去,手忙脚‘乱’地赶在魏缜看到之前,将屋内的‘乱’七八糟统统收拾掉。
回头再看魏缜的脸,屋内太黑,甘芳儿表示没看见!她什么都没看见!
甘芳儿从前的衣裳,被‘乱’七八糟地扔在一边的竹筐子内。屋内是大通房,一间套着一间,没什么帘子遮盖。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甘芳儿帮父亲收拾了一次屋子,便回去‘侍’候魏缜了。直到现在,如今看到这屋子内的情形,只觉得头疼。那浓重的发霉味道淡了许多,可是不远处二哥的亵‘裤’,父亲的一个破烂袍子,还在满屋‘乱’七八糟的凳子,破石块浑‘乱’堆叠,也不知道究竟拿来做什么。
她忙着收了一圈,顺便打开了窗户,透透气。
见魏缜正看过来,她忽地想到他要坐椅子。连忙把旁边的矮木凳拿过来,用袖子擦干净,摆到他面前,“坐吧。”
魏缜面上没甚表情,无声落座,便在这屋内四下观看。甘芳儿本以为他会满脸鄙弃之状,可不料他居然并不嫌弃,相反还肯安静地坐在这充满‘潮’湿霉味的房间内,甚至淡然若尘。
男主的修养,果真不是街上养的。
这时候的魏缜真帅啊!
甘芳儿微微一笑,正好魏缜抬头朝她看来,甘芳儿愣了下,见对方竟抿起‘唇’,笑了。
他居然能笑了?
外面的甘土地走进来,因知道有贵客来到,便要去割些‘肉’来做饭。
正好甘二牛前来,听说了魏公子来了,进来行了礼。便想把妹妹拉到近前说话。只是妹妹怎么跟个苍蝇似地粘在魏公子身边说话,那魏公子竟也不嫌烦。甘二牛不好说,只得退出来。
其实甘芳儿知道甘二牛要说什么,转回身向魏缜建议道,“爷,天黑之前,您回府吧!”
甘芳儿这个计量是很实在的。不仅她不会做饭,甘土地和甘二牛可都是糙汉子,素日里吃外面吃人家的吃惯了,哪怕是吃自己的。他们做的饭能上得了台面?别让魏缜不痛快才是。
“在这儿吃。”
魏缜说道,一动未动。
甘芳儿听了这话,急得头上冒汗。他要在这里吃,可这里没个会做饭的呀。难不成让魏缜自己做给自己吃?那算是什么道理?
想了想,甘芳儿咬‘唇’,低声劝道,“主人您看,要不到时候咱们去冯姐姐处用饭?她那里都是现成的,也是极欢迎您前去。而我家里,很简陋,万一吃得不好。主人您还得受委屈不是?”正好天黑,谷仓那里也行事方便!还有冯怀霜家里种的那簇凤仙‘花’,很诡异。包括那个凤仙‘花’盒子,她到底要看看,那究竟是怎么回事?